月黑風高夜，一個神策軍的判官瞞著自己夫人悄悄出門，結果丟了‘腦子’。秦勖辦的離奇案件不少，但這種連殺人手法都不知道的案子還是頭一回遇到。

    “嚴判官平日為人如何？”秦勖問小白仵作，畢竟隻有他一人到過現場。

    “八麵玲瓏，長袖善舞，貪財好色，但性格多疑，口風極緊，畢竟是在軍中做事。”白洛通過嚴府下人了解嚴判官的為人，名聲一般。

    那麽能將嚴判官叫出去的人一定是他信得過的人，需要瞞著夫人，可見此事非同小可，案發後神策軍將嚴府圍的水泄不通，或許牽涉軍中之事。三人同時想到。

    “嚴判官新娶的小妾叫什麽？”秦勖知道嚴夫人是刑部侍郎的阿姊，不是說審就審的，但以小白的性格，肯定不會放棄任何蛛絲馬跡。

    “容娘。容娘不過十八歲，貌若天仙，也不知看上年逾不惑的嚴判官什麽了？！”白洛語氣不無可惜，別的不說，容娘論模樣算得上一等一的美人。

    還不是神策軍這棵大樹好納涼，又或是嚴判官仗勢欺人，秦勖輕哼一聲：“她有嫌疑嗎？”

    “別說，容娘看起來比嚴夫人冷靜多了，丈夫死了新婦失去依靠也沒有嚎啕大哭，就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白洛想起容娘來到現場後的反應，對嚴判官的死有些驚訝，但總體比悲憤慟哭的嚴夫人得體許多，不知是對嚴判官感情不深，還是本身性格如此。

    “容娘是做什麽的？”秦勖問。

    “染坊的絞擷女匠，撮花手藝頂尖，聽說嚴判官最先看上了她那雙巧手。”白洛對容娘也多留了心，問了她的來曆。

    “嚴府好多秘密啊。”李重淮突然感慨。

    話很直白，正道出秦勖心中所想——必須想辦法去一趟嚴府才行，可嚴府有神策軍看守，估計有心之人早已交代嚴府中人謹慎說話，不知能問出什麽。

    門外傳來兩匹馬的嘶鳴聲，算時辰，應是不良帥跟小刀一起回來，如秦勖所料，兩個熟悉的身影走近。

    “不良帥魏荀，見過王爺。”魏荀兩鬢已有白發，但精神極佳。

    “不良帥有禮。”李重淮拱手回禮，“父皇可安好？”

    “王、王爺？！”白洛吃驚不小。

    “跟你說過你會感謝我救命之恩的。”秦勖側身在他耳邊咬出一句話，“這位是建王恪。”

    李重淮向白洛微微一笑：“白仵作，小王不是有意相瞞，請見諒。”

    白洛使勁搖頭，雖然想問五更天入城的那位是誰，但也不敢再吭聲。

    “王爺可否借一步說話？”魏荀目光示意李重淮此處多有不便。

    “請不良帥安排。”李重淮並不想回避秦勖，不過反正已經知道他的住處，以後多的是機會相處，先聽不良帥安排再告訴他不遲，於是向秦勖微微頷首，跟著魏荀穿過回廊，進入竹林，一時白鷳驚飛。

    秦勖將戶牖打開，目光停留在兩人背影消失的竹林入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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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天化日你跟建王在房間裏做什麽呢？”白洛睜大了眼睛問秦勖，“他還換了你的衣物？”

    “什麽？！”一同回來的葉之刃也瞪直了眼睛看著秦勖。

    “如你所見，給他找件我的舊製服換上。”話到小白嘴裏怎麽這麽奇怪呢？看著麵前兩雙驚詫的眼睛，秦勖還以為自己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

    “……那他知不知道你是？”白洛的問話被秦勖眯起的雙瞳打斷。

    “不要瞎猜。”秦勖‘警告’白洛，言語間目光又不由自主地望向竹林的方向。

    “師兄是什麽？”這下換葉之刃好奇了。

    “你就不好奇為何你師兄都將近而立之年了還沒娶親？”白洛向葉之刃一挑眉，之前還以為這對師兄弟關係不簡單，結果發現這二人就是單純的師兄弟，葉之刃研習機關術十分聰敏，不過鑒查人心差秦勖太多，秦勖對他多是點撥關照。而建王就不一樣了，雖然建王與葉之刃年紀相仿，但方才與秦勖之間火花四起，絲毫不落下風。

    “師兄眼光高啊。”葉之刃一直是這麽以為的，脫口而出。

    白洛一副無話可說的模樣，良久，才開口：“你有沒有發現你師兄的眼睛就沒從王爺身上離開過。”

    秦勖失笑，他是沒看到在城外小刀看建王的模樣，那才叫眼睛長在人家身上。

    “王爺長得俊俏我們多看兩眼不成麽？”葉之刃果然替他反駁白洛，“王爺性格好，又不怪罪我們。”

    “也沒見你師兄多看南曲花魁兩眼呀！”白洛快被葉之刃氣死了。

    “師兄蓋世英雄，隻空有好皮囊怎能入他的眼？”葉之刃對秦勖也是無條件的崇拜，“王爺可是不止相貌英俊，才智也是一等一的……”

    ……

    兩人一來一往鬥起嘴來，秦勖專注地望著竹林方向，漸漸聽不進身後的吵鬧聲，直到白鷳又飛起，一老一少兩個身影從坤卦竹三陰爻之間出來。

    不良帥與李重淮臉上都帶著再平常不過的微笑，似在寒暄，估計重要的事在竹林中都說完了。

    三人立刻整理衣襟，出門去迎。

    魏荀環視三人，鄭重說道：“有歹人要對建王不利，天子擔憂建王安全，在抓到歹人之前，令長安縣衙保護王爺周全。”

    “萬死不辭！”“萬死不辭！”“萬死不辭！”

    三個齊刷刷的聲音。

    “但我覺得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方才與王爺商量，王爺這些日子先暫居此處。也就是說，除了天子，隻有我們四人知道王爺落腳之處。”

    魏荀的目光愈發嚴厲，四人都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連知道內情最少的白洛都大氣不敢出。

    正如秦勖之前擔心的，能提前在天子為建王準備的落腳之處設下埋伏，可見天子身邊有細作。藩鎮起義接連不斷，內憂外患，不管是哪一方的，都要盡快找出。

    “宮中的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那位怎麽辦？”秦勖問不良帥，在場都知道他指的是誰。

    “繼續裝著。陛下想將其當誘餌，看能不能引歹人出手。”

    “他是什麽人？”秦勖好奇，天子近日才得到有人要對建王不利的消息，那麽快就找到一個跟建王如此相像的男子也太巧合了吧。

    “青樓中的琴師，琴技出眾，年初曾想進太常寺奏祭祀禮樂，但太常寺少卿瞧不上他的出身，將他名字劃去。我覺得可惜，不過無權幹涉太常寺事務，於是問了他住處，有時會去聽他彈琴。陛下需要一個人假扮建王時，我看到建王的畫像，想起此人容貌與建王有七分相似，再打扮一番，對沒見過或隻見過幼時建王的人來說，足以以假亂真。”

    怪不得假建王身上透著清冷的氣息，原來是青樓的琴師。一個青樓琴師，想進太常寺當樂師，得有多高的心氣。擁有一張貌美的臉，清高孤傲的性子，在青樓隻賣藝，怕是日子不好過。如今假扮王爺進宮，不過是當個替代品，還可能遇到危險，秦勖不禁有些同情那個琴師。

    “人各有命，別想太多。”魏荀似猜到秦勖心中所想，淡然開口，“你的任務就是保護好王爺。”

    “那嚴判官的案子呢？”頭一回碰到這麽棘手的案子，秦勖偏就喜歡啃硬骨頭，不想就這麽放手。

    “繼續查，王爺不是個好幫手嗎？”魏荀哈哈大笑，“方才跟王爺商量好了，如今王爺就是個普通的不良人，跟著你們查案。”

    誰會想到堂堂建王竟會裝作一個縣衙的緝凶小吏？大隱隱於市，不外如此。

    “我昨日去東市戲班子，沒見到那個變戲法的。他此刻是不是已經進宮了？”既然可以繼續查案，秦勖很快恢複任事狀態，雖然建王說隔空取胡桃仁的戲法與隔空取腦無法類比，但他還是決定先進宮看看變戲法的手段。

    “戲班子似乎還沒到。”魏荀有些意外，“沒見到那個變戲法的就不再找，不像你的作風。”

    東市在萬年縣的地界，秦勖提到就來氣——之前閑來無事到東市買馬具，遇到地痞調戲民女，他自然為民出頭，單挑一眾地痞，卻被萬年縣的官吏指責越俎代庖，反告他公眾場合持械鬥毆。此事鬧到京兆府，因他曾幫京兆尹捉過閭閻惡少，京兆尹向著他，萬年縣的官吏看他的眼神仿佛在說他仗勢欺人，明明是做分內之事，卻落了一肚子氣。這次再到東市，找不到那個變戲法的，他也不願找萬年縣的吏員幫忙。

    “忘了告訴你，沄娘搬去了東市。”魏荀看秦勖臉上浮出慍怒，微微一笑，“東市也有個沉香鋪子叫沄舍。”

    沄舍可不止是沉香鋪子，沒人知道沄娘在長安根基多深，也沒人知道她眼線多少，有人傳她家阿姊是宮裏一個掌事宦官的對食，又有人說，她根本就是一位皇室的滄海遺珠，秦勖隻知道，在長安城，沒她查不到的線索。

    怎麽忘了這個風情萬種的女子？秦勖一拍腦門，正好找她問一下‘鴆’紋樣的線索。

    兩個案子同時查，並非不可能。

    作者有話要說：　　注：長安城以朱雀大街東西分治，東歸萬年縣，西歸長安縣，兩縣歸京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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