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賬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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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不寂,薄雲繾綣勝春朝。
李重淮的確如傳聞中那般謙和寬厚,但這兩日相處下來,秦勖發現他雖聰敏,但某些方麵依舊單純耿直。在李重淮能完全對他敞開心扉之前,他不介意多做幾日“兄弟”。
“王爺生氣了?”
若李重淮對他無意,方才的舉動確實無禮,秦勖此刻也無法“察言觀色”。頭一回心裏這麽沒底,細細想來,並非全因目不能視。
“沒有,不過以後秦哥別跟我開這種玩笑了。”李重淮雖知秦勖眼睛看不見,還是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去,行軍多年,他也沒灑脫到可以與另一個男子如此親密。可與秦勖共乘一匹馬、想陪他飲酒、被他救下……都是實實在在發生的事。
秦勖鄭重點頭:“成,以後不開玩笑。”
站在門口的不良帥魏荀輕咳一聲,李重淮看向門外,立刻上前從魏荀手中接過包著藥物的手巾,給秦勖纏上。
“這種事怎麽能勞煩王爺呢。”魏荀話雖如此,卻隻是在一旁看著李重淮為秦勖纏藥巾。
“秦哥是為了救本王受的傷,本王不能不管。”李重淮小心翼翼地纏著,不時觀察秦勖的表情,他知道秦勖就算痛也會忍著不出聲,隻能觀察他的表情。整個過程秦勖唇角一直上揚,李重淮漸漸安心。
“知道凶手是誰,剩下的事交給神策軍就好。王爺自回長安就沒有好好休息過,先回府歇著吧,六郎休養兩日就能恢複了。”魏荀看著兩人,福禍相倚,以後的事此刻還真算不準。
“魏帥就讓本王留下來照顧秦哥吧,否則本王心中過意不去。”李重淮不願離去。
“王爺想來看六郎隨時都可以過來的。”魏荀目光帶笑,“建王府與後園一牆之隔,王爺想繞行也不遠,不想繞行,以王爺的功夫,翻個牆就過來了,跟自己家一樣。”
“什麽?”李重淮沒想到自己的王府就在延壽坊,心內暗喜,“王府就在隔壁?”
秦勖想起隔壁以前是某個宰相的房子,宰相辭官後一直荒廢著,沒想到天子送給建王做了王府。
“是啊,昨日因王爺未恢複身份才讓王爺住在這裏,誰知宮裏出了那麽大的事。既然陛下恢複了王爺的身份,王爺早些回去吧。”天機總是算不到。
“我回去也無法安心,不知哥舒中尉與小刀那邊順不順利。”雖住的不遠,李重淮還是不舍得離開。
“哥舒中尉待小刀還是挺講道義的。”秦勖回憶著與哥舒禹之間發生的事,“他那樣心氣高的人被誤認作太監,居然沒氣得七竅生煙。”
李重淮笑了起來,想著人七竅生煙的模樣,笑容漸漸凝在臉上。
“王爺怎麽了?”魏荀看到李重淮臉色變化,似乎想到重要之事。
“人的七竅是相通的,對麽?”李重淮看向魏荀,知他精通醫理。
魏荀頷首:“雙目、雙耳、雙鼻孔和口,是為七竅,七竅相通。”
“我大概知道大腦是怎麽不翼而飛的了。”李重淮結合管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家說的那晚發生之事,說道,“凶手用藥蠱通過鼻腔過去溶了大腦,但凶手第一次用這種手法殺人時沒有把握好量,一些腦漿從嚴判官鼻孔流出,他順勢將腦漿扔到犬窩,造成整個大腦被摘除的假象。到殺宮女時,他已經可以把握劑量了,所以,宮女是整個大腦都不見了。”
“嚴判官是被打昏後下藥,那宮女是如何被下藥的?”秦勖問出疑點。
“不一定要被下藥,說不定,宮女是自己服下藥物的。”李重淮眉頭皺起,“我們之前一直以為宮女是因為想討好‘王爺’,上前獻殷勤,說不定,她是認出了琴師,是她在鎮海時認識、甚至熟識的人。”
“有什麽證據?”秦勖問。
“證據要問秋娘了,若宮女覺得琴師眼熟,那秋娘或許也認得,隻是礙於身份無法上前相認。我隻是直覺,琴師房間的那架鹿角灰斫琴,是江南常見的琴,我也不知道長安常不常見。”確認琴師與凶手相識後,當時不覺得有什麽異樣的地方,如今想來處處是疑點。
“琴師讓宮女服毒宮女就服毒了?”秦勖還是無法相信。
“或許背後還有故事——凶手為何要殺宮女?容娘說凶手恨嚴判官,他跟嚴判官又有什麽仇?”真正的殺人動機他們還不知道。
“都是猜測,但願哥舒中尉能抓到凶手。說起容娘,受了那麽多苦,也算是報仇雪恨,等我眼睛恢複找裴少卿放了異郎,好讓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提到容娘與異郎,秦勖稍稍放鬆。
李重淮眼中也浮出笑意,此刻秦勖身上哪還有酷吏的影子?提起洗清嫌疑的容娘,如同一個兄長。
“可我還是覺得哪裏不對勁。”李重淮忽然想到什麽。
“容娘嗎?”秦勖倒覺得容娘身上沒什麽可疑了。
“不,是管家。管家為何要偷襲小刀?”李重淮想起,他問這個問題的時候,被管家轉移了注意力,管家甚至願意供出容娘來轉移注意力,“小刀當時在池塘邊查探。”
“那個池塘也奇怪,剛下過雨,就換水。”秦勖第一次到嚴府就感覺到不對勁了。
管家偷放鯉魚的目的他們都能猜到,嚴判官於容氏一族有滅門之仇,管家看著他死都不解恨,想嫁禍嚴府讓嚴府一家受罰,不過也不至於換了整池的水。
“我去看看那池塘有什麽貓膩。”李重淮看向秦勖與不良帥,轉身要走。
“重淮小心。”秦勖脫口而出。
李重淮站住,重重點頭:“我會的,秦哥好好養傷。”
看著李重淮的背影離去,魏荀搖頭歎道:“為師與你分頭查案,你小子從來都沒說過小心。”
“師父武功蓋世,哪輪得著徒弟杞人憂天?”秦勖立刻拱手行禮,態度誠懇。
“嗬,這兩日嘴甜了不少。”魏荀失笑。
嚴府
管家還被縛在庭院,由神策軍看管。李重淮趕到後命神策軍將其關到屋內,然而神策軍軍士卻不聽他的話。
李重淮無奈,隻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得先蒙上管家的眼睛。
“我們如今還有嫌疑嗎?”管家不明白李重淮為何要蒙上他的眼睛,“我們確實想親手殺了嚴判官,但嚴判官真不是我們殺的。”
“我知道,但你還有事情瞞著我們。”李重淮淡淡道。
“我真的是知無不言,不敢有半句隱瞞。不信問容娘。”管家幾乎想發誓。
“說不定你連容娘都瞞著。”李重淮綁好後問,“池塘裏有什麽?”
管家聞言掙紮了兩下,卻很快安靜下來,最終什麽都沒說。
早料到他不會輕易說出來,李重淮找了個管子,將池塘的水引到花圃中。指使不動神策軍的人,李重淮隻好親自到淤泥中去挖,過了許久,果然挖到一個木盒。
打開木盒,李重淮頓時明白管家打什麽主意了。
“把盒子給我。”
身後傳來哥舒禹的聲音。
李重淮將裝著神策軍高層受賄賬簿的盒子藏到身後:“凶手抓到了麽?”
“凶手的事之後再說,把盒子給我。”哥舒禹冷冷重複。
“喂!你怎麽跟王爺說話的!”在哥舒禹身旁的葉之刃不滿道。
“不要給神策軍的走狗!”管家縱然看不見,聽到動靜也知李重淮已經找到了賬簿,又聽到哥舒禹的聲音,情緒激動起來,“將這本賬簿交給天子!將這群碩鼠滿門抄斬!”
李重淮知道管家是為泄私憤,不過這本賬簿到了他手中,是一定要呈給天子的。
“對不住了哥舒中尉,這本賬簿記錄著我大唐軍隊內部腐朽的證據,我必須交給父皇肅清這些蛀蟲。”李重淮深知蠹盛則木空的道理。
“王爺以為將這本賬簿交給天子這賬簿上記錄的受賄官員就會伏法嗎?這些宦官在天子眼中的分量,或許不比一個藩王輕。”
李重淮沒想到第一次見到哥舒禹臉上有明顯的表情竟是諷刺與無奈。
“我不管他們在父皇眼中的地位多重,我隻知道,這本賬簿不能瞞著父皇。”李重淮目光堅定。
“這本賬簿呈給天子,那些蛀蟲依舊安然無恙,毀掉的隻有神策軍。”哥舒禹拔刀架在李重淮肩膀上,“王爺,請交給我。”
葉之刃沒想到哥舒禹竟能這般雲淡風輕地威脅一個王爺,撚出柳葉刃向哥舒禹的手腕方向擲去,卻見哥舒禹隻揮兩下刀便擋住。
李重淮脫離了刀刃的威脅,迅速帶著賬簿奪門而出。
哥舒禹持刀欲追,被葉之刃攔下。
“先過我這一關再說。”葉之刃毫無懼色地看著哥舒禹。
作者有話要說: 注:手法已經說明,七竅相通,接下來是動機。
這個案子的構思是有一天看到的一個新聞——“鼻涕是泄露出來的腦漿”。(正常情況下不會,有興趣可百度‘腦脊液鼻漏’,這裏不過多解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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