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寡婦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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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熙七年春,這一天微雨打濕台階,杏花飄飄灑灑,天光微亮,一輛青油車駛入朱雀大街,一路行到了鎮國公府門前。
不多時,國公府中門大開,一個錦衣玉帶的俏公子迎出門來,竟是鎮國公府二公子。府裏管家親自打起車簾,躬身迎接。
“三姐你終於回來了,祖母、父親都很想你。”
車上一個頭戴帷帽的女子,牽住二公子伸過來的手下了車,點了點頭,當先往府裏走去。
達官貴人家的門子仆從,無一不機靈,鎮國公府門前的動靜,僅僅一上午就傳遍了京城各府。各家家主未待如何,貴女們早已議論紛紛,就連皇宮後院都在談論,鎮國公丘家的三小姐,那個了不得的寡婦丘亦雲回來了。
外麵如何情形,丘亦雲是不管的,這一趟從酈州緊急趕回來,可把她累壞了。她隻想好好睡一覺,可惜不能。
她是被陛下急召回京,別說睡覺,和家人打個照麵她就得進宮。
鎮國公書房裏,丘亦雲已經摘了帷帽,她一身杏色衣裙,頭上僅一支玉簪,端的是清麗出塵,卻又別有一份活潑,不似一般貴女打扮得華麗繁複,卻更襯出她出眾的容顏。
“出事的是康王。”丘亦雲話語篤定,又問,“哥哥怎麽說?”
“風兒前幾日從宮裏遞消息出來,隻說此事與南疆有關。”
“父親,您看嘛,我四處遊曆並無壞處,這下不就能派上用場了?我進宮去。”說完不待鎮國公多說,丘亦雲揮揮手轉身就走。
“你好歹換身像樣的衣裳。”鎮國公話音未落,人都已經跑沒影了,他無奈失笑,這個女兒,他反正是管不了,隻能由著她去。
外人眼裏萬裏奔波遊曆四海不畏辛勞的丘家三小姐,此時正歪在軟轎裏呼呼大睡。這頂軟轎從外麵看起來很普通,裏麵卻極盡舒適,內壁全部用雲錦製作,柔和軟滑,人靠上去如在雲端,丘亦雲歪在一個大軟枕上睡得正香。
軟轎行到太華門,按例應當下轎步行,但大內總管李保進李公公親自來迎,稱奉聖上口諭,特許三小姐乘轎入宮。
這也不是第一次了,自從上次丘三小姐被急召回宮時一路睡到了崇政殿,她的親隨就對此坦然處之了。大丫鬟明玉謝過李公公,苦笑著示意裏麵那位睡的正香。李公公隨侍君側,自然知曉丘三小姐在陛下麵前的臉麵,沒有分毫不快,親自在前引路將人迎進了太華門。
雨已經停了,天空依舊陰霾,宮牆的朱紅色在雨後更顯鮮豔,小轎被襯得越發顯眼。軟轎換了內侍來抬,行得更穩,丘亦雲在轎子裏睡的更香了。大內總管在前,宮人們紛紛避讓行禮。如此張揚地進宮,當事人一派安然,旁觀者卻議論頗多。
見小轎拐過宮牆,長春宮兩個小宮女就低聲議論起了。一個說陛下既是寵愛丘小姐卻為何不迎進宮來,一個說她一個寡婦也敢承皇恩。
兩人偷偷議論不敢叫人聽見,見有人近了忙噤聲離開,仿佛什麽也沒發生。
轎子裏本還在酣睡的人驟然睜開雙目,眼底一片清明,哪有一絲睡意。她在轎子裏伸了個懶腰,想起剛才小宮女的話,不自覺微眯起了雙眼。風水一道大成者,無一不是天道寵兒,她自小耳聰目明遠勝常人,剛才的話聽得一句不落。
袖中紙蝶感受到她的情緒有些躁動,她做了個安撫的手勢,重新閉上眼睡了過去,仿佛並不曾醒來。
康王乃是中宮嫡子,今年八歲,雖未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被冊立為太子,但也是五位皇子中最尊貴的一個。小轎一路被抬到康王居住的寧康宮,剛停轎,丘亦雲沒等人喊,掀開簾子大步走了出來。
在宮門前站定,丘亦雲就發現了不對勁。心念一動,她袖中紙蝶振翅而起,仿佛嬉戲般往寧康宮裏飛,一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丘亦雲也沒多說,待紙蝶飛走,就讓李總管帶路進了宮門,一路往寢殿去。進到寢殿,人也不多,大多是熟麵孔,帝後都在,她哥哥丘亦風也在。她恭敬行禮,一絲不苟,皇後見到她如同見到親妹妹,親自過去扶起來。
向帝後見過禮,丘亦雲又和哥哥打了聲招呼,也顧不上其他人了,皇後神色掩飾不住的著急和期待,催促她去看看人事不省的康王。
丘亦雲上前,彎腰查看,康王麵色,確實任誰來看都會覺得是中了邪術,不像生病。麵色青黑,嘴唇白得像紙,額頭卻有一線紅,顏色如血,丘亦雲凝神一看,那一線紅仿若濃稠的血液在緩緩流動。
這時一隻紙蝶從窗外飛了進來,沒待眾人反應,丘亦雲一揚手,那紙蝶就落在了她指尖。
“哥哥,你猜的沒錯,確實是南疆蠱術。”丘亦雲說完,麵色凝重起來,她略過屋內眾人,往陛下-身後的男人看去。
“這位,可是秦將軍?”丘亦雲問男人話,目光卻落在他腰間。
丘亦風見狀,身形一挪,擋住了妹妹那不雅的窺探視線,頭疼不已。妹妹好美色,他之前就想妹妹會不會對這玉麵閻羅刮目相看,哪想到第一次正式見麵就往別人腰間去看。
練武之人五感必須敏銳,男人自然也看到了丘亦雲目光落處,卻沒什麽表情變化,平靜答道:“在下秦戍。”
“秦將軍佩刀,可是燼雪?”
聽到這句話,丘亦風總算放下了心,原來是看人家的刀。可是轉念又更不放心,要是妹妹有個看得上眼的人也好啊,不至於一直這個孤單一人。
“三小姐好眼力,正是燼雪。”
丘亦雲也不拘小節,向對方一拱手,仿若隨口一問,轉身對皇上說起了正事:“陛下,康王殿下中的是南疆蠱術,操控蠱蟲的人一時難尋,而殿下目下狀況堪憂,若再不能控製,挨不過今晚。”
皇帝天下至尊,早練就不動聲色的工夫,皇後聽完這句話倒吸一口涼氣,差點當場暈過去。皇後低聲啜泣,在落針可聞的靜寂裏卻又為清晰:“到底是誰?要害我皇兒……”
“為保殿下性命,亦雲想將蠱蟲先從殿□□內逼出,再作分說。”
“能逼出來就好,盡管行事,朕信得過你。”
“謝陛下信任。但若要抓住下蠱之人,最好的方法是讓蠱蟲在殿下-體內繼續待著,我和哥哥聯合施法尋找。不過這樣一來,多一分時間就多一分危險。”
“人可以之後再查,皇兒性命要緊。”
“那好。秦將軍,能否借燼雪一用。”
秦戍沒有遲疑,解下腰間佩刀就走了過來。走得近了,那種逼人的俊美讓丘亦雲更無法忽視,她不自然的低了低眼睫,雙手接過對方遞來的刀,心想難怪他被稱作玉麵閻羅,若說京城第一美男子,非他秦安城莫屬。
刀身修長,刀鞘古樸,刀柄尤帶餘溫。丘亦雲拔出一截,刀光淩冽,刀意森寒,她手驟然一緊,一把推回了刀鞘中。
“哥哥,這刀我拿不住,恐怕還是得你來。”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好。”丘亦風接過燼雪,丘亦雲則向帝後解釋:“想必陛下也曾聽聞過燼雪之名,它是前朝名將司空行的佩刀,原本叫做斷雪。傳聞伏龍嶺一戰中,司空行戰敗,到最後他一人一刀殺得伏龍嶺上的白雪被鮮血染透,仿佛血液在燃燒,他自己也用這把刀自刎而死。從那以後,這把刀就被改名燼雪,因的就是伏龍嶺一戰的典故。”
“殺萬千生靈,飲主人鮮血,這刀是一柄當之無愧的鎮邪利器。哥哥之前已作法將蠱蟲暫時封在殿下眉心,現在我需要用這把刀來滅蠱。蠱蟲一死,殿下精血神魂都會受影響,屆時我會為殿下培元固魂。”
“好。”
言罷,丘氏兄妹二人相視一點頭,丘亦風開始在床邊重新布陣,並且把皇上一幹人等請到了殿中稍遠的角落。丘亦雲放出紙蝶,以燼雪破指,用自身指尖血為紙蝶點目。那紙蝶原來就能飛舞傳訊,被她點目之後竟更像是有了魂靈,翅膀扇動得像是孩子吃了美味,讓人歎為觀止。
秦戍看著這一幕,眸光一閃,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那紙蝶飛向康王,落在他眉心紅線上,觸角一碰,它往上一拉,紙做的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竟然將康王眉心那點紅拉扯了起來,仿佛要破體而出,皇後一下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抓緊了手裏的帕子克製著沒喊出聲。
“小蝶乖,一會就能吃了。”丘亦雲語氣溫柔,帶著父母對孩子一般的寵溺縱容,眉眼彎彎。
丘亦風此時也已布好了陣,符紙貼在地上牆上,隱隱透出金光,風吹進來符紙也紋絲不動,丘氏兄妹的本事,見過的人不得不歎服。
丘亦雲衝丘亦風一點頭,丘亦風拔出燼雪,長刀抵上康王額頭,屋內眾人俱都提起了一口氣,生怕出一點差錯。然而他動作極穩極快,如秦戍這樣的行家一看便知丘亦風手上功夫不弱。刀輕快一劃,一道烏青色血液竟從那紅線處一飛而出,丘亦雲早有準備,捏了一個手訣,紙蝶快如一道白光,瞬息就將那線血液吞了進去。
丘亦風收刀入鞘,丘亦雲上前,一道黃符擲出,手指翻轉間那符紙竟化為金色液體從康王殿下眉心就這麽融了進去。肉眼可察的,康王就麵色就正常了起來。
就在這時,屋內狂風大作,竟吹得地上的符紙也隱隱動搖。丘亦風拔出佩劍就刺向門口,丘亦雲也顧不得許多,順手拔出燼雪,把刀往自己掌心一劃,就用這柄沾血的刀淩空畫出符文,流血的左手往前一送,狂風停歇。丘亦風劍尖落處也是她淩空畫的符文落處,淒厲的叫聲在那裏突然響起。
丘亦雲麵若寒霜,鮮血從她指尖滴落,如果細看就會發現她持刀的手都微微顫抖,她輕笑出聲:“拚死也要反撲?我剛從南疆回來,你們大巫師也是我手下敗將,誰給你的自信來找我?”
丘亦風舉起劍尖上插著的大白蟲子,一手扶額,忍不住說:“大俠耍帥的時候自己不會說出來的啊亦雲。”
“咳咳……哦……”丘亦雲一臉尷尬的轉過去,手抖得拿不住刀,想還刀入鞘半天沒成功,突然一隻手伸了過來,帶著一點溫度拿走了那柄長刀,然後秦戍沒有溫度的聲音就在她耳邊響了起來:“沒事吧三小姐?是不是不慣使刀。”
“不是……是燼雪戾氣……”她話未說完,身子一軟就暈了過去,秦戍就在旁邊,一把接住了要軟倒的人。
她誅邪的時候那樣自信張揚,身子卻這樣溫軟,秦戍看著懷裏的人,打橫抱起來往空著的塌邊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新坑求收藏求評論~男主第一章就抱到了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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