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一卦難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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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奔雷營,天色將晚,兩人今天的任務完成。秦戍安排了一隊虎賁衛在奔雷營外埋伏,這一隊皆是精銳,分散開來埋伏觀察,整個人融進了樹林裏,一丈內都不一定看得清人。按奔雷營兵製,今日不換防,應當無人出營。但是他猜極大可能會有人把他今日作為傳遞出去,所以安排虎賁衛埋伏,不抓人,隻看是什麽人往外傳遞消息,又傳給了誰。
丘亦雲把目光從四散開的虎賁衛上收回來,一揚馬鞭,身下坐騎撒開蹄子往前奔去,她一手牽住韁繩,回頭朝秦戍揚聲說道:“秦將軍,賽一場如何?”
秦戍聞聲一夾馬腹,手中馬鞭一甩,立刻就追了上去。
風揚起丘亦雲的長發,在夕陽餘暉下被鍍上了一層金邊,肆意、張揚、又溫柔。秦戍的馬叫做獵風,是他在北疆時親自從草原上套回來的千裏神駒,陪他征戰沙場立下赫赫戰功,又陪他回歸京城直到如今。以獵風的腳程,真放開來跑立刻就能超過丘亦雲的馬,但是秦戍始終保持著落後半個馬身的距離墜在後麵,不急不緩。
他知道丘亦雲不是無故要賽馬。
野外,林間,青草連片,烈日西沉,縱馬飛馳,固然有其中難以比擬的快意,但是丘亦雲卻不像是單純找樂子。
果然,待兩人把隨從遠遠甩在了身後,丘亦雲漸漸放慢了馬速,直至兩人在渭水河畔停了下來。
下了馬來,丘亦雲把手中馬鞭別在腰間,轉身問道:“秦將軍,我有一件事,想請將軍如實告知。”
“請講。”
“四營中可能混入了大衍教徒一事,將軍是借名還是查有實據?”丘亦雲的目光鎖住他雙眼,好似這樣就能防範對方說謊一般。
“並無實據,不過是戍之擔憂罷了。”
丘亦雲聞言點頭,卻仍沒有移開目光,而是繼續問道:“埋伏的虎賁衛,若是截獲消息,還會再把消息照原樣傳出去嗎?”
“會。”
丘亦雲聞言鬆了一口氣,收回目光點了點頭,沒再言語。
兩人立在河堤之上,看著最後一絲光亮被大地吸盡。河岸邊的農戶家中亮起微黃的光,時間都仿佛為之停駐,兩人皆是沉默。直到馬蹄聲越來越近,秦戍才又開口:“戍有需要查的事,但絕不會以十萬將士的性命做賭注。”
丘亦雲轉頭看他,黑暗中點了點頭。
雲朵遊走,露出被遮住的月亮。月光灑落大地,照亮河畔相伴而立的兩人。侍衛、隨從們追了上來,秦戍打了一個呼哨,在河邊吃草的獵風甩了甩頭跑回來,丘亦雲的馬也跟在後麵跑了過來。
兩人上馬,與隨從一同回城。這一次丘亦雲安了心。今日她和秦戍在奔雷營的作為若是傳了出去,自然會讓一些人放低對秦戍的警惕之心,但是若有大衍教餘孽混在其他三營,那麽她作為丘家人的出場,則會引動難以估量的後果。
或許這些人會跑,或許這些人會設計襲擊她,或許他們會以軍營將士的性命獻祭,完成他們當初未完成的使命。秦戍敢讓消息這麽傳出去,她相信他還是心中有數的,他說不會以十萬將士的性命做賭,她信他。
丘亦雲突然意識到,這是他們第一次自白自己的價值取舍。他們好像隻是一起看了趟日落,但是又好像走近了很多。
他說他有要知道的事,丘亦雲到家了還在想會是什麽事。
想了想並沒有什麽確定的猜想,她這才發現,她其實真的不了解秦戍其人。回京之前,玉麵閻羅的名聲早就如雷貫耳。他是大乾新一代戰神,令敵軍聞風喪膽,令百姓安居樂業,不愧靖安侯為他取的字——安城。
那時候她沒見過他,他在她的印象裏不過是一個蒼白的符號。回京第一天在宮裏遇見,他的容貌、氣度、膽識,還有執(呆)拗(傻)都讓她對他的印象豐富了起來。之後他總是找機會在她麵前出現,但是一回憶才發現,她對他並沒有什麽太多的了解。
不如……為他,算一卦?
丘亦雲親自收拾了卦桌。她有時演算到一半的卦象就放在那,所以從不讓侍女收拾,一切親力親為,這時收拾出來想要為秦戍占卜。
靜坐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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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坐了片刻,她默默端起一旁的花茶喝了,然後起身,吹燈,回房,躺好睡了過去。
還是沒有起卦,她幾次抬起手,都放了回去。若是算出來什麽,她不一定希望知道。若是算不出來……那可就樂大發了……算不出的卦,要麽道行不到家,要麽所問之事窮天地造化,要麽就是所問之人是起卦者的至親。
所以說,算出來麻煩,算不出來更麻煩,還是不算了。
昨天覺得複雜的問題,今天照樣複雜,丘亦雲心態倒是調整得很好,沒一會就沉沉睡了過去,一點都不煩惱。
一夜無夢,醒來一看窗外正下著小雨,洗漱穿戴,用過早飯,沒多久秦戍就來了。拜這天氣所賜,今日兩人坐的馬車,到了天武營,秦戍親自扶丘亦雲下車,又親自為她執傘,那效果比昨天還強了數倍。
路上秦戍已經把昨夜虎賁衛的發現如實告知丘亦雲,昨夜果然有人偷偷出營。虎賁衛悄悄跟隨,目睹那人和人接頭,說了白日秦戍巡營的事,又說了奔雷營將士的反應,這才小心翼翼折返營中。虎賁衛又跟著那接頭人一路到了天武營外,眼看著他潛了進去。
“大活人說跑出來就跑出來,看來是要整頓了,秦將軍,看來陛下所托之事重大。”當時丘亦雲這樣點評。
兩人被天武營諸將領迎進營中,放眼望去軍容整肅,無隨意言語或行走之人。雖然將士們都盯著秦戍和丘亦雲看,那目光也不甚歡迎和友善,但並沒有人失禮。
“末將參見大統領。”進了中軍大堂,天武營主將主動拜見秦戍。
“馮將軍不必多禮。”
這位主將馮將軍又繼續介紹了天武營幾位主要將官,接著就向秦戍匯報了天武營的基本情況。馮將軍一開始說這些,丘亦雲就起身往外走,說四處看看。其實她並未走遠,仍分神在聽堂中動靜,那一套君子之道在她那不太行得通。她覺得有必要了解所以聽了,她覺得有必要為馮將軍留麵子所以出來了,在她看來,這兩者並不衝突。
但是馮將軍隻是匯報人數、軍營編製情況,還有一些日常操練的情況,沒有聽到什麽她需要的東西。
丘亦雲撐著紙扇站在雨中,伸手接一握無根水,淺淺嚐了一口。甘甜、帶著些微鹹味,嚐不出什麽異常。所謂無根水,指的是未落地的天降之水,如未落地的雨水、朝露、積雪等。天降之水都來自大地,若一地有重大災厄,那麽無根水也會變得酸中帶苦。
嚐完了無根水,丘亦雲離開中軍大堂附近,往這座軍事堡壘的其他地方走去。
她一路走得很慢,對迎上來的各色目光視若無睹,隻是細心查看。夏雨來勢總是難以預料,前一刻還是細雨綿綿,頃刻間便雨若瓢潑,隨著一聲驚雷響起,丘亦雲袖中靈蝶振翅而出,歡快的落在她肩上,翅膀扇得像一個激動的孩童。
“現在可不能出去玩,小蝶乖乖的。”丘亦雲輕聲哄道,身處手指和靈蝶的一對觸角碰在一起。
天武營看到這一幕的將士盡皆側目,一個年輕小將頂著雨跑近了來問:“這蝴蝶是紙做的嗎?”
丘亦雲點點頭。
那小將露出驚訝不敢置信的神情,看了看丘亦雲肩膀上的靈蝶,倒退著跑走了。
走了一圈,丘亦雲暫時沒發現什麽異常,秦戍這回看起來正常了些,正由馮將軍等一幹人等陪著,在校場考校士兵們。
但丘亦雲一出現,前一瞬還正常的秦將軍,立刻就迎上去接過了她手中的紙扇。丘亦雲心想,好家夥,再這麽來兩趟,她的頭銜就可以徹底豐富起來了。兵者,國之大事,禍亂軍營,那她就可以是妖道、妖女,這罪名,難得也易得,就看這些人自己怎麽想了。
“秦將軍,我隻有一個問題。”兩人共撐一傘,站在人群外看軍士對練,丘亦雲輕聲問道。
秦戍側頭看她,目光都在邀請她交流。
“我昨天算是‘妖道’,今天是演‘妖女’?”
一挑眉,丘亦雲嘴角噙笑看向秦戍,兩人對視,俱都笑出聲來。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小可愛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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