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墨白(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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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也發現,自己再沒有那種可以提起劍的力氣了,他明白,他失去了力量,也失去了擁有清歌的資格。

    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實際上卻一直盤算著離開的事情。

    內傷也漸漸好起來的時候,清歌和他決定出去看一看江湖,找尋他失去記憶,他也打算在這段時間……離開她。

    他們易容之後,遍訪名山大川,看慣了風土人情,嚐遍了特色小食。也遊覽過巍峨壯麗的泰山,也曾泛舟於淡妝濃抹總相宜的西湖,他們每一天都會更愛彼此一些。

    可是他們每天也都會更加惶恐一些。

    尤其是墨白,他總是害怕,害怕會有危險突然出現,他死了不要緊,可是萬一清歌受了傷可如何是好?他不舍得……

    一路上,他們不光遊玩,他們還在尋找藥材。

    他武功盡廢之後,身體大不如前,十分容易染上風寒。每每染上風寒,清歌總要忍不住擔憂,噓寒問暖,想著,他清俊的眉眼染上了一抹溫柔之色,幾乎將人溺斃。

    那是獨屬於清歌的溫柔……

    他愛極了清歌,愛極了她為他擔憂時緊蹙眉頭的樣子,愛極了她全神貫注緊緊盯著他時的樣子,更愛極了她眉目玩玩,梨渦淺淺的樣子。

    仿佛她的每一個樣子,每一次相處,每一句話語,她都是他最愛的樣子。

    他們之間的感情日益增進,而他的身體也越來越好,甚至於後來他都能在丹田之處隱隱約約感覺到一絲內力的存在。

    他大喜過望,他想一切都會變好的,一切都是充滿希望的,他的武功也一定會恢複的。

    那時候,他對未來充滿了期盼,他甚至想就這樣和清歌一直生活下去,永遠不再分離,可是還是不可以。

    真正需要他恢複身體的最後一味藥材是續魂草,傳聞中百年難得一見的東西,他想他一定會得到的。

    得到之後他就同清歌真正的歸隱,歸隱山林,繼續曾經朝畫紅豆,暮采蒹葭的生活。到時候他還可以帶著清歌遊遍江湖,去冰天雪地的天山,去四季如春、杏花微雨的江南,她想去哪,他都陪著。

    走火入魔的後遺症終於出現了,他偏執的不聽任何人的勸諫,哪怕是清歌。

    他竭力想要給清歌幸福,卻沒問過一句清歌到底是怎麽想的,於是他便踏上了一條不可回頭的、錯的一塌糊塗的路。

    他妄想以自己武功全失的身體闖入禁林獲得續魂草,他天真的認為自己可以做到。

    固執的他不管不顧的就要踏上去往禁林的路,臨別前,他吻了吻清歌的額頭,溫柔的拭去清歌眼角不斷溢出的淚水,隻是柔聲哄勸清歌不要哭,要好好聽話,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他會安全回來,她一定要在家等他。

    他顯得那樣溫柔,可是他卻沒有答應清歌唯一的請求:不要走。

    他走了,不是沒有留戀,不是沒有不舍,隻不過他渴求力量,他對力量的執著遠遠超過了自己的想象,所以他才這麽義無反顧。

    身為一個男人,他想要給自己心愛的女人最好的生活,想要保護自己的心上人,想要和自己的心上人堂堂正正的站在陽光下,光明正大的牽手,驕傲的宣告所有人,那是他的姑娘,是他的妻子。

    可是,沒有力量,他就什麽也做不了,所以他渴求力量。

    當他走出去沒多遠,就被一個黑衣人攔住了,他的身體還殘存一些自主意識,所以在黑衣人極度輕視他的情況下,他甚至隱隱占了上風,但是在黑衣人真正正視起他之後,他就毫無招架之力了。

    然而黑衣人並沒有殺了他,隻是打暈了他。

    當他再次清醒的時候,他已經在他之前和清歌共同生活過的小屋裏了,他感受了一下自己,除了有些無力之外,並沒有什麽不適,甚至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內多了一種不知名的力量,他不知道那是什麽,卻能感覺的到,那很強大。

    然後,他環顧四周,並沒有發現任何不同,最大的不同就是,以往每次醒來他都能看見清歌溫柔淺笑的樣子,可是他已經醒來一盞茶的時間,卻沒有聽見任何人的聲音。

    他掙紮著下了床,卻在桌子上發現了一封書信。一種不祥的預感突然湧上心頭,他拿著信封的手開始有些顫抖,他有些慌張了。

    信是清歌寫給他的,信內告訴了他,關於他過往的一切,當他看到墨門一夜之間慘遭滅門的時候,那些曾經成為他夢魘的畫麵終於清晰了起來,他終於直到為什麽他的夢裏即便是十分幸福的畫麵,也總是蒙著一層陰霾了。

    都說男兒不輕彈,他卻生生留下了一滴血淚來。是他的錯,他忘記屬於自己的血海深仇,忘記了自己背負的深仇大恨。忘記了自己的家人死相是如何的淒慘,忘記了那些陪自己長大的人是如何倒在血泊之中,一動也不能動。

    那些悲慘的記憶,他竟然忘得一幹二淨,他笑了,嘴角勾勒出一抹嘲諷的弧度,那是對自己的諷刺。

    他接著看下去,明白了清歌的身份,席姓……那可是皇姓,他竟然一直都沒有反應過來。

    什麽她是他的未婚妻,不過都是小女孩一時貪玩的產物而已,什麽情深意切,不過都是小女生話本看多了,渴望有個英雄罷了。

    所以,那些日子的朝朝暮暮其實都不過是她的可憐與貪玩而已?

    那他呢?他算什麽?他滿腔錯付的深情算什麽?

    什麽一別兩寬,各生歡喜,他做不到,他絕對不會放手,他一定會找到清歌,親自問一問她到底是怎麽想的。

    她怎麽可以這樣玩弄他的感情呢?

    續魂草又如何?續魂草就能買斷他的一腔深情?還是說,在她的心裏,他的情深意切還不如一株續魂草?

    一瞬間,曾經驕傲的不可一世的少年長大了,太多的事情堆在一起,令他窒息,逼迫他成長,唯有成長,他才有勇氣,也才有能力麵對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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