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程奇約我在學校旁邊的川菜館吃飯，我沒有告訴他傅逸來找過我的事，直覺這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你早上走得時候怎麽連房間都沒退？”程奇問我。

    “哦，起晚了，怕錯過中期考試，就忘了。”

    也不算撒謊，有部分這樣的原因，我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把話題岔開：“楠哥那邊都還好吧？”

    楠哥很少會來找我吃飯，我們三個也很少聚在一起吃飯，一是楠哥比較忙，二是怕別人看到會猜測出什麽。

    “恩，都挺好，沒什麽事。”程奇一邊回道，一邊對著旁邊的服務員報了幾個常吃的菜。

    服務員拿著菜單都走了有一會兒了，我才覺得有點安靜，下意識抬頭看了下對麵的程奇，腦袋耷拉著，心不在焉地擺弄麵前的筷子，明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怎麽了？”

    “恩？”半晌才反應過來我再問他，歉意地笑笑，用手撐著下巴，轉頭看向窗外，程奇有些悵然地說道：“楠哥昨天跟我說，想結束a市的業務，去國外定居。”

    “不會是因為我的事吧？”

    “不是的。”歎口氣，程奇繼續道：“其實很早以前他就有這個想法了，隻是我舍不得我爸媽……但我也不忍心他在這段關係裏這麽委屈……你說，我該怎麽辦，可可？”

    “這……”對上程奇無助的眼神，我一時不知道說點什麽，一麵是親情，一麵是愛情，似乎選擇哪個都是錯誤的。

    “你有沒有想過跟你爸媽坦白你和楠哥的事？”這話問得連我自己都沒底氣。

    程奇是他爸媽的老來子，程奇的媽媽快四十才生下他，所以從小到大對他格外的寵愛和偏袒。但當他跟他爸媽坦白自己是同性戀，他爸媽還是反應大到差點和他斷絕關係。若是他們知道他和楠哥好了這麽多年，本來就有些僵的關係估計會更糟糕，就更別提會跟著他們一起去國外安享晚年了。況且老人年紀也大了，沒準被刺激出個什麽毛病。

    程奇這人，又是絕壁的孝順。

    程奇苦笑一下，沉默著沒有接話。不能替他解決這事，而說那些安慰的話似乎也是徒勞的，拿起麵前的水杯，我有些無措地看了下四周。

    “哢啦”，下一秒，手上的水杯掉在地上碎成了一片片，連同我的帆布鞋一起打濕了。

    “怎麽了？”

    被我突然弄出的動靜嚇了一跳，程奇一邊問道，一邊就要起身來查看我是否受傷。我連忙跳起來，下意識地將他按回座位。

    對上他不解的眼光，我嘿嘿一笑：“手滑了下，沒事。地上被我灑了水，有點濕，讓服務員收拾下就好，我去洗手間整理下。”

    對著聞聲而來的服務員抱歉地解釋了幾句，我就匆匆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繞過走廊的拐角，我沒有繼續往洗手間走，而是靜靜靠在牆上，側耳聆聽走廊上的聲音。

    果然，沒過多久，就響起一陣急匆匆的腳步，下一秒，麵前閃過一個灰色的身影。

    走了幾步，似是察覺到我的存在，腳步停下來，原地頓了幾秒，來人慢慢轉向我，灰色鴨舌帽下是一張不算陌生的臉，畢竟也算是今天第二次碰麵了。

    “好巧！”對方訕訕地抬手跟我打招呼。

    白了他一眼，直接步入主題：“你跟蹤我？什麽時候開始的？”

    對方不說話，鴨舌帽下的雙唇緊抿，我繼續道：“你不會打算以後每天都這樣跟著我吧？”

    “他不是什麽好人，我是擔心你。”低低的聲音，帶著些許別扭的憤然。

    “他是誰？”

    “就是那個程奇！你知不知道他……他是個gay！”看傅逸有向我靠近的衝動，我用眼神警告他，他向後挪了一下步，憤慨地說道：“他和那個李楠背地裏好了很久了，明麵上卻拿你當擋箭牌，我……我怕你被騙了！”

    “被騙了我也是心甘情願的，好像和你沒什麽關係吧？”

    “你…….”被我堵得半晌說不出話，好一陣他才輕輕說道：“我隻是不想你受傷害。”

    “比起這個，我更希望你能遠離我和我朋友的視線範圍。”我幽幽說道：“你已經在我們的生活中造成過困擾，希望不要再挑起其他讓人頭疼的事端。”

    說罷，也不看傅逸什麽表情，我轉身離開。所幸，背後並沒有響起隨行的腳步。

    吃完飯，程奇本來要送我回宿舍的，但他們老板突然打電話叫過去加班，隻得作罷。

    程奇和我念的一個專業，比我大兩屆，在一家it公司當碼農一年多了。雖然這份工作經常加班，但是他感興趣的，而且和楠哥約會也不用找其他借口搪塞家裏。

    看著他打的離開的背影，我不禁有些感慨，愛情真得是種很奇妙的東西啊，為了它，你可能會放棄事業，放棄親人，甚至不顧全世界的冷眼和唾棄，如果將來我遇到了自己的愛情，會像楠哥他們那樣奮不顧身麽？

    搖搖頭，暗笑自己多想，準備往學校回，隻是餘光又瞄到了那抹灰色的身影。

    假裝沒有看到他，我自顧自過馬路，進了校門，慢悠悠往宿舍走去。回去後去頂樓收了被褥，到陽台收起晾幹的衣物，不經意往樓下看去，那個身影還在樓下的小路上站著，似乎是在往這邊張望。

    隔天八點半的課，去得時候比較晚，本來不指望會有什麽好位置能坐了。可一進門，就聽到最後一排有人叫我的名字。

    這人額頭上還貼著紗布，似乎一點都沒有遮擋他的魅力。一旁的葉迪點點我的胳膊，笑得諂媚：“這個帥哥真有心，替咱們宿舍都考慮周全了，占了四個座位呢。”

    掃視了下四周，除了第一排就是倒數第一排了，我一邊往第一排走，一邊說：“那你們就去最後一排坐吧，我今天想試試在第一排聽課的感覺。”

    屁股還沒坐熱，就感覺我旁邊的位置一晃，不用偏頭都知道是誰。好在對方也算識相，沒有言語上的糾纏。

    第一次坐在離老師如此近距離的位置，即使我努力全神貫注聽講，還是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所以當年輕的女教授隨手一揮，指向我，讓我回答網絡協議的分層時，我隻能和她大眼瞪小眼。

    “那麽，旁邊這個男同學來回答下吧，看你遞答案遞得蠻熟練嘛。”女教授笑笑，擺手示意我坐下，對旁邊的人說道。

    傅逸倒也不扭捏，站起來就流利地回答了，我掀起眼皮掃了下麵前寫了字的紙，說得都是他遞給我的紙條上寫的。

    “不錯。”女教授滿意地點點頭，又道：“你們倆是情侶吧？小姑娘還挺有骨氣，毅然決然地拒絕了男朋友遞過來的正確答案啊，都不錯，下課把學號報給我下，平時分都加十分。”

    可想而知，課堂內又是一片嘩然和起哄聲，臉刷得一紅，都不知道自己怎麽把剩下的時間熬過去的。一下課，我就衝出教室，仿佛後麵有洪水野獸在追趕般。

    除非期末考，圖書館我是很少來的，這是我第一次這麽積極地衝進圖書館，誰叫圖書館是學校唯一一處需要有效證件識別才能進去的地方呢。

    隨便找了幾本小說，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給葉迪發了個短信，約了中午在食堂吃飯，下午陪她去商場買夏裝。

    等我一本小說看完，離和葉迪約定的時間也差不多了，我收拾了下桌麵，準備把書送到回收架。

    起身的時候才注意到，對麵兩個女孩時不時指著我後麵，在小聲探討些什麽。倒不是我八卦，實在是她們口中那些“戴帽子”、“白色紗布”的敏，感詞讓我不得不引起注意。

    繼續向回收架走去，放下書後，發現還有一點剩餘的時間，就在書架上翻找自己感興趣的書，準備借回去看。抬頭看到最上排有本書好像是我喜歡的一個作者的，踮起腳尖伸手去抽書，拉出一大半後，發現並不是那本書，就作罷了，也沒把書推回去。

    我沒有繼續移動，微彎腰假裝查看下麵幾排的書，心裏默默倒計時，5、4、3……

    在頭上響起物體墜落的同時，身後幾乎同一時間閃現出一個人，穩穩接住本來會打在我頭上的那本書。

    “我……怕你受傷……本來沒想出現打擾你的…...”

    身旁的男子顯得有些赧然，有些結巴地解釋著，一隻手還抓著剛落下的書，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率先往外麵走。

    出了圖書館有一段距離了，走到人工湖旁一條人略少的小路，我停下來，對上後麵始終不遠不近跟著的男子，我說：“老這麽下去也不是個事，不如我們談個交易？”

    估計就算我跪下去請求他遠離我，他也絕對做不到。反正人家背景強，後台硬，想去哪都能去，與其這麽玩我躲你藏，我跑你追的戲碼，不如讓他自己知難而退。

    “你說！”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有點像…...搖著尾巴討好主人的小狗？

    將亂七八糟的想法趕走，我說道：“你不是說很喜歡我嗎，為喜歡的人上刀山下火海應該都在所不辭吧。”

    看著他拚命地點頭，我有些無語，繼續道：“我也不需要你上刀山下火海，你就替我完成三件事就行。當然也不是白讓你幹的，你每圓滿完成一件事，就可以......額，讓你離喜歡我的方向更近一些。”

    雖然感覺這麽說有些無恥也有些自戀的感覺，但想想這個人之前惡劣的行徑，我又挺起腰杆，內心的矛盾和違和感也沒那麽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