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動禁錮結界，你得壓製住自己體內的惡魔，否則驅魔儀式很容易半途而廢！”

    羅伊斯腳尖伸出去輕點法陣周圍的幾處節點，凹陷中的水流立刻環繞著唐納德所在的核心區域開始旋轉，一層圓柱形金色光膜環繞升起。

    “抱歉，我真的已經......盡全力了！”

    唐納德摁在金色結界上，左右臉頰滿是紅手印，這是自己扇巴掌扇的，脖頸與太陽穴周圍青筋暴起，這是憋勁憋的。

    右眼中的黑紅色血絲已經占領了大半，右手背的灼痛感讓唐納德恨不得找個冷庫把自己整條手臂凍進去，原本的皮膚也染上了墨綠色，就像是有一些墨綠色的鐵水正在皮膚下流通，讓唐納德整顆心都在不停的往下沉。

    果然，這種驅魔方式根本無法對惡魔造成損傷......

    “堅持，克製，驅魔儀式就要進入關鍵性步驟，不要讓自己被惡魔控製，保持原狀，保持......快，加強禁錮結界，夏媞雅，把我身後的水瓶拿來，將裏麵的水潑向唐納德。”

    這種程度的驅魔法陣本就步驟繁瑣，並不是往中間一站就能完成的，得分階段完成，然而眼下還沒進入關鍵階段，站在中央的人卻提前出了問題。

    夏媞雅拿來羅伊斯所說的水瓶，裏麵盛裝的就是一些無色的水，往中央看了眼，發現唐納德已經沒了動靜。

    “等什麽呢，潑！”

    這瓶子裏裝的是教會內部的高濃度聖水，專門用於對抗一些黑暗生物，對付深淵惡魔也能起到一定的克製效果。

    一手抓著瓶口，一手托著瓶底，將瓶子裏的水全部潑出去，那層金色的結界並沒有阻攔這些液體。

    “我潑到......這是什麽？”

    眼見聖水即將落在唐納德身上，卻被一層從右手展開的火網強行在半空中蒸發。

    “喂！壓製惡魔！壓製惡魔！糟糕了，惡魔之力已經外瀉，接下來就是小部分的軀體控製與精神催眠，高濃度聖水還有沒有？”

    這一次喊話的是亞科，連續的重複，眉頭緊鎖，作為審判者隊長，他在這方麵與牧師們有過交流，惡魔對人體的侵占並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惡魔之力的外泄則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信號。

    “沒了，這一次的行動這麽突兀，哪來的時間製作高濃度聖水，剛才那一瓶已經是教會內準備的全部，夏媞雅，喊他的名字，確認他的精神狀態。”

    高濃度聖水並不像是酒水之類的飲料可以長時間保存，其中的一些特殊能量會伴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因此教會內部往往是現做現用，平常則是循環式的準備一到兩瓶。

    “唐納德，你還好嗎？”

    夏媞雅站在法陣邊上，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我很好，非常好。”

    之前還在抽搐的唐納德在夏媞雅喊出這句話之後便停了，抬起頭，右眼完全被黑暗所侵蝕，猩紅的瞳孔轉動，掃過在場的所有人，米內亞托終於還是占據了上風。

    “麻煩你們殺了我，摧毀我的靈魂......你這個蠢貨，毀滅靈魂，難道你想永遠的消失嗎?放開對我的束縛，我可以與你真正簽訂契約，讓你成為我的契約者，我可以賜予你力量，財富，權勢，一切的一切！”

    麵色數度轉變，唐納德開口說話，發出來的卻是兩個聲音。

    盤腿坐下，自家事自家最清楚。

    剛才那一瞬間的意識轉換，他又進入一趟自己的精神世界，最後剩下還未被侵蝕的隻剩下自己以及屁股底下的那張木椅。

    “別放棄，還可以的，你再堅持一下，芙羅娜，亞科，救救他！我還欠他兩條命，他不能死在這！”

    夏媞雅紅著眼眶，抓著自己姐姐的手臂。

    “別等了，快摧毀我的靈魂，整個靈魂！他要出來了，到時候你們都活不了！”

    唐納德握緊拳頭不斷擊打在身下的徽記上，身體內的存在仿佛要將他撕裂，徹底掌控這具身體。

    唐納德低著頭，目眥盡裂！

    這時候絕對不能讓它出來，否則就是前功盡棄！

    “亞科，淨化！”

    羅伊斯不再等待，麵對惡魔，一分一秒的機會都不能給對方，口中再度吟唱，這一次不再是驅魔儀式，而是正義教會內部審判者都要學習的神術吟唱。

    金色的光輝從地上的法陣凹陷中綻放，那些液體往上漂浮，化成大量的光點，隨即又凝聚成數把金色光劍，劍尖直指唐納德。

    “唐納德......”

    夏媞雅往後跌坐在地板上，芬格在她身邊焦躁的轉來轉去，口中不斷發出意義不明的低吼。

    “不，不，不......你們不能這麽做，我反悔了，不要淨化我，夏洛克，你快勸勸他們，不要淨化我，我還不想死啊。”

    法陣中心的“人”跪倒在地，聲音哀怨嘶啞。

    一柄金色光劍落下，從脊背透胸而出，惡魔的聲音徹底消失。

    一柄金色光劍從右側腹部橫貫而過，原本流淌在唐納德身上的墨綠色火焰在這瞬間退散。

    一柄金色光劍從額頭眉心刺入，自後腦勺衝出，雙眼中的黑紅褪盡。

    ......

    最終唐納德身上受了8柄金色光劍，雙手，雙腳，頭顱，心髒，腰腹，脊椎！

    他不再有任何的動作，隻是朝向夏媞雅所在的方向，眼中並無痛苦，或者說他已經察覺不到痛苦。

    臉上卻莫名掛著一絲微笑。

    是麵臨死亡時最後的平靜嗎？

    還是說一切走向終焉時的輕鬆？

    **

    精神世界搖搖欲墜，書架上的書籍一本本落下，有內容的，沒有內容的，落到半空中便化作光點消散，那些沒了書的架子，則像是被白蟻啃食了一般，不斷消解。

    “異界的靈魂，這麽做，對你而言有什麽好處，靈魂毀滅，你將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哪怕是放棄來世，也要與我同歸於盡？”

    “憑什麽我就得把這具身體讓給你，大家都是異世的靈魂，我死了，放任你占這身體？況且就算讓這具身體的原意識做主，他也不會讓一個吞噬自己靈魂的惡魔來占據身體吧？”

    兩個“唐納德”相對而坐，語氣沒了之前的歇斯底裏，有些可笑的是他們倆其實都不是唐納德本身。

    精神世界在崩塌，牆壁綻開裂縫，所有的一切都飄向外部深邃的黑暗，米內亞托身下的骷髏座椅先行崩碎，隨之跟上的是唐納德的木椅。

    緊接著兩個異界靈魂所化的“唐納德”，自雙腿開始，虛化成光點。

    “沒想到我居然要跟一個異界靈魂一同消散在這種地方，如果不是......異界的靈魂，你該感到榮幸，以你螻蟻般的靈魂，將我拖下水。”

    沒有想象中的瘋狂，米內亞托在最後反而是平靜的，作為深淵惡魔，死亡對它來說，再熟悉不過，隻不過這一次是它自己經曆罷了。

    “喂，這話說的可有些早，先別急著下結論，咱們是不是一起被毀滅，還不一定呢，你忘了嗎？貌似前身的父母還給他留下了一件保命的東西啊，琥珀戒指，我之前試過各種方法都不能啟動它，後來我問了食肉博士，終於知道了答案，這是救命用的東西，當然是隻有在我快死的時候才能使用，也就是說，這其實是件被動道具，可我又不能在你活著的情況下使用，否則就算我成功躲過一次死亡，還得被你吞噬，眼下這局麵，似乎就是最恰當的時機了。”

    唐納德從脖頸裏取出琥珀戒指。

    這才是他為自己準備的最後退路，犧牲戒指！

    顧名思義，這枚戒指的效果簡單到令人發指：以命換命！

    代價已經被支付，當持有它的人受到即死型的傷害，它就會被激活。

    重獲新生！

    這當然是一次冒險，如果可以，唐納德絕不想走到這一步，但既然出現了這種情況，他絕不退縮！

    “愚蠢！你跟我都是異界的靈魂，本屬於這具身體的靈魂早就死了，你憑什麽認為它救的是你，而不是我！”

    米內亞托的反應也是極快，手中同樣拿著一枚琥珀戒指，兩邊的都是虛假的，真的還在外頭。

    “是啊，我們兩個都不屬於這具身體，琥珀戒指隻能救一次，咱們活下來的機率似乎是一樣的，可你別忘了，我占據了這具身體整整一個多月，我與這具身體的契合度不管怎麽看都比你強吧，至少......我還算個人的靈魂不是嗎？”

    其實唐納德心裏是沒有任何把握的，隻不過是仗著嘴硬占點便宜罷了。

    他們就這麽對坐著，看著自己的身體一截截的消逝，看著周圍的所有東西都破碎成光點。

    琥珀戒指遲遲沒有啟動......

    此刻整個精神世界除了他和對麵的那位之外，盡是深邃黑暗。

    “看來你的想法落空了，死吧......死吧！”

    話音落下，米內亞托徹底散成光點。

    “運氣就這麽差嗎，到頭來誰也沒觸發？”

    唐納德往後靠著最後剩下的那點木椅殘渣，帶著最後的自問，消散。

    整個精神世界，隻剩下那大片光點，顏色各異，四處遊離。

    ......

    某一刻，在這漆黑世界的中央，兩團光點開始糾纏，糅合，琥珀色的光線重新將這世界點亮。

    “哈哈哈~米內亞托，我贏了，你的靈魂，我收下了！”

    爽朗的大笑聲中，唐納德再次出現，他立於虛空，雙手撐開，周圍的光點在此刻開始環繞著他形成星團。

    腳下，光滑的地磚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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