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特別拮據的時候，林西也試過隻拿一個金幣交給波德萊爾先生當做當月的收益。雖然林西本人感到非常尷尬，結結巴巴地向波德萊爾先生解釋沒能如往常一樣支付收益的原因，但波德萊爾先生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隻是把金幣收起來了事。

    林西知道，這一次就算是告訴波德萊爾先生，本月開銷太大，實在沒能存下收益，波德萊爾先生也不會多說什麽，林西畢竟已經認識了波德萊爾先生七年，這點事他還是了解的。他擔心的不是這個。

    林西最擔心的問題是，如果酒館的狀況越來越糟，波德萊爾先生可能會把它賣掉。

    這並不是不可能的事，誠然，這間酒館或許代表了波德萊爾先生和克裏斯先生之間非常浪漫的回憶，但如果到了這間酒館無法再創造價值，隻能成為他們兩人拖累的時候，林西相信波德萊爾先生不會出於感情的原因保留它。

    如果波德萊爾先生真的動了要賣掉酒館的念頭，那事情就麻煩了。

    雖然這酒館又髒又破，但它仍然是林西唯一的棲身之所。林西在魔界生活了七年，除了酒館裏的這張行軍床和兩張破毯子以外，他一無所有。

    這並不是說波德萊爾先生就怎麽剝削林西了……在魔界這種生產力低下的地方，像林西這種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家夥能混到一口飯吃就已經算得上是幸運，他不能再要求別的。更何況林西再清楚不過，這裏根本就沒有“治安”或是“公共安全”之類的說法，能生存下來基本完全靠個人的武力值。

    林西對自己有清晰的認識，他這種弱雞居然能安安全全地在這裏生活七年，當然不是因為他開了掛，而是因為波德萊爾先生的照拂。雖然平常不會有人提起這一點，但常客們都知道這裏是波德萊爾先生的產業，如果有人在這裏鬧事，隻能說明他已經活膩了。

    林西完全不懷疑，如果他走出這間酒館獨自討生活，大概活不過一個禮拜。

    出於這樣的原因，林西必須努力維持，盡量讓酒館盈利，以便讓波德萊爾先生願意繼續保留它。有時候林西會想，波德萊爾先生大概也清楚這一點，明白他無處可去，因此才讓他來管理這間酒館，知道他必將竭盡全力。從這個角度上講，波德萊爾先生實在算得上是知人善任。

    不過無論林西怎樣努力，這間酒館確實是以肉眼可見地迅速破敗下去了。林西知道這間酒館早就應該推倒重建，但既然波德萊爾先生沒有這樣的打算，林西也就隻能盡可能地加以修繕。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林西越來越覺得，他修繕的速度總是沒有酒館內部陳設損壞得那麽快。

    或許這座酒館確實是快要到了壽限了。

    這麽多年來，林西也不是沒考慮過，如果波德萊爾先生賣掉酒館他到底該怎麽辦。然而他左思右想，總沒個結果。如果波德萊爾先生賣掉酒館，林西並不奢望他能在自己的宅邸中給自己重新安排一份工作——波德萊爾先生目前所用的下人數目也不多，況且又都是些不能裁撤的人。

    林西知道到了那時他是肯定是沒法再在魔界待下去了。看在他勤懇服務多年的份上，波德萊爾先生大概能給他提供一筆路費讓他去人界。然而他既無親屬可靠，又沒什麽特殊的一技之長，就算到了人界，也很難說會怎麽樣。

    不過這會兒多想以後的事也沒用，如今唯一能做的，就隻有在今天努力多收入一點。如果波德萊爾先生明天才來，或許還能湊出點錢來，哪怕隻有兩個銀幣，也總比一分錢沒有的好。

    懷著這樣的心情，林西下午比平時提前了一小時開業。

    林西也知道，提前開業其實也沒有什麽用。這間酒館人最多的時候就是晚上八點到十一點這段時間，雖然早點開業的話也會有些人來這裏吃晚飯，但那點營業額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但是如今他能做的也就隻有這些了。

    事情的發展正如他所料，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林西雖然提前一個小時開了門，也不過隻是多賣出去了兩份哥布林腿肉和三份史萊姆果凍，這些東西隻值幾個銅子兒，根本不能給營業額提供多少幫助，但林西也隻能歎一口氣，把這幾個銅子兒收進了抽屜。

    雖然少了點，畢竟也是錢啊。

    蛋撻倒是一直無憂無慮，不知道林西為什麽憂愁。林西正在這兒拿筆仔細計算著收支，它就跳過來，用尾巴輕掃他的手背。

    林西剛把它趕開，就聽見門前鈴響。他抬頭看看，來的人居然是克裏斯先生。

    與波德萊爾先生比起來，克裏斯先生對這間小酒館更有感情，他到這裏來不僅為了紀念相遇時的那一天，也為了紀念他年輕時經曆過的那些生活。不過他到底是已經不年輕了，從前他喜歡吃的那些東西，現在其實也已經沒有多少興趣，對克裏斯先生來說，這間小酒館平常的氛圍確實也顯得有些太吵了。

    盡管如此，他偶爾還是會回來看看。喝點啤酒，隨便吃一點下酒菜。

    蛋撻那貓最擅長看人，看到林西對這新來的生人特別重視，就立即衝上去獻媚，跑到他腳下咪咪叫，繞著他的腳轉了一圈兒，往他的腿上蹭。

    如果蛋撻遇到的是波德萊爾先生，也許它不會得到什麽回應，不過克裏斯先生是一位非常溫柔的好人，當他看到這隻可愛的小貓，就伸手把它抱在了懷裏，輕輕撫摩著它背上的毛，向著林西笑問：

    “你養了貓？它叫什麽名字？”

    林西有點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這小東西挺可愛，它又沒有別處去，所以就養了。名字是昨天剛取的，叫做蛋撻。”

    這名字確實有趣，克裏斯先生聽過，也和奧利一樣笑了。他逗了一會兒貓，就把它放走，吩咐林西：

    “請給我倒一杯啤酒，再隨便弄點下酒菜。”

    林西答應一聲就去準備了，過了不多一會兒，他給克裏斯先生拿來了啤酒和幾根烤亞龍肉串。

    “今天剛剛見過亞龍農場的人，他們帶來了一些新鮮的亞龍肉。”林西說，“您來嚐嚐這肉串？”

    克裏斯先生低下頭看那肉串，口感偏硬不太好嚼的亞龍肉被林西切成了小塊，似乎用什麽調料醃過。肉串上撒了魔界常用的燒烤調料粉，聞起來很香。

    克裏斯先生的牙齒這幾年不太好，不能吃太硬的肉。不過他不想讓林西為難，拿起一根肉串，打算先嚐嚐。

    他剛把肉串送進嘴裏，就意識到這肉和平常的亞龍肉不太一樣。

    好嫩！

    肉串外麵烤得有點焦，內部卻充滿汁水，本來粗糙的肉絲纖維不知道經過了什麽加工，變得可以輕易用門牙切斷，亞龍肉的風味被保留得很好，再加上非常少有的柔嫩口感，讓很懂烹飪的克裏斯先生非常驚訝。

    克裏斯先生自己也知道幾種能幫助肉類變嫩的辦法，卻從來未能調製出口感這麽好的亞龍肉。雖然他牙齒不好，仍能非常輕易地咀嚼，真不知道這個林西到底用了什麽辦法才把它做得這麽好。

    “這個味道不錯。”克裏斯先生評價著，“菜單上有沒有這道菜？”

    林西苦笑著搖了搖頭：

    “像這種頂級的亞龍肉平常進貨是進不來的，況且價格又高，就算是能保證貨源恐怕也賣不出去，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克裏斯先生了然地點了點頭：

    “確實，這酒館太破了，一般有身份的人是不會到這裏來的。出於私心，我又不願意把它改造成如今流行的酒館那樣……隻好委屈你了。哦，對了，我來之前，波德萊爾先生囑咐過我，讓我把這個月的收益帶回去……你準備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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