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猩紅國度】

    當地球和月球處於同一條直線, 太陽的光輝被二者遮擋……

    在這三點一線的盡頭，在距離中庭地域億萬英裏的遠方……

    ——歡迎來到沃米爾。

    綿延萬裏的寧靜湖泊和梯田狀的深紫色沙丘, 整個天地間唯一的光源就是被兩個行星重疊遮蓋後僅餘一圈淺薄光暈的太陽。

    世界靜得沒有邊際, 每一寸沙地都帶著它形成時的光潔柔密，宛若刮刀用最從容的力度劃過, 僅留下一潑深紫的漣漪。

    空間寶石的力量波動打破了世界的寧靜。

    帕特裏夏和史蒂夫雙雙出現在沃米爾的淺湖灘上, 水體極淺, 浮力卻極大，他們踩在湖麵上, 僅腳背被沒過一層。

    兩個人的手一開始還抓著, 被倒映在水麵上，然後又分開了。

    佛佛從水麵撲騰出去, 在沙地上打了個滾，對著整個沃米爾唯一的高處, 發出一聲幼狼一樣的嚎叫。

    “去那裏。”

    帕特裏夏抬頭望了一眼，山崖被紅紫色的雲霧包裹，若隱若現。

    ——黃太陽的光被紫色的天際過濾成了紅色，也不知這樣的陽光適不適合氪星人活動。

    “這裏是哪裏？”史蒂夫將鞋從水體裏抽出來, 慶幸的發現自己依然可以正常呼吸。

    “不知道。”帕特裏夏皺著眉頭, 看了眼自己沒有信號的光腦, “宇宙的星球多得像數沙粒一樣, 這裏很貧瘠，但貧瘠的很詭異。”

    有陽光，有水體, 有礦物，有雲層，卻沒有生命。

    這樣的星球能一直存在，必然有某種可以維持它運轉的能量。

    比如那山脊的頂端，整個地域的最高處。

    ……

    通往山頂的路並不好走。

    戰靴踩在石礫上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響，繞過一圈又一圈的山路，才看到那個被一大圈雲層像遊泳圈一樣遠遠環包著的頂。

    中心像是台風眼一樣平靜無雲，地上有一圈圖騰類的圓形暗紋，兩側是直衝雲霄的兩根長方體石柱。

    而暗紋上空，石柱之間，懸浮著一隻黑色的……攝魂怪。

    它的麵容被扣下來的兜帽遮蓋得黑漆漆一片，鬥篷下擺像是倒著燃燒的黑色火焰，虛虛實實。

    總之，看起來非常像個boss，遊戲通關之前必打的那種。

    帕特裏夏把沒有盾牌的史蒂夫·地球人·羅傑斯拉到身後。

    “cap，你有沒有看過《哈利·波特》？”

    她嘴上說著不著調的話，腰間的亞卡箭卻懸浮而出，暗紅的鋒芒對準了“沒有鐮刀的死神”，神色冷厲。

    “它要是敢過來給你一個吻，我一定幫你用亞卡箭戳爆它的狗頭，不用謝我。”

    聽懂了這個梗的史蒂夫：“……”emmmmmm

    他不回話，攝魂怪倒是說話了。

    “歡迎，帕特裏夏·烏冬塔，渥爾娃和掠奪者之女。”

    帕特裏夏眉心一動，身前的箭矢往前移了移。

    “史蒂夫·羅傑斯……美國之子。”

    居然也被點名了的金發男人微微一愣，不光是因為在外星球被點出名字而愣神，還因為他覺得這個兜帽……人？死靈？死神？……的聲音很耳熟。

    ——雖然它的嗓音像是被濾網濾過之後又加了一層360度立體聲環繞擴音器。

    簡直像裝逼失敗的變種男神音。

    ……

    漆黑的死靈在原地等待許久。

    沒有等到任何一個人給他回應，大餅臉的藏狐甚至打了個哈欠，三角眼閃出淚花。

    一片沉默之後，它袍角周圍像是煙霧一樣翻湧，特別裝逼的飄降下來，特別裝逼的撈起了它的兜帽。

    帕特裏夏瞟了一眼，差點沒被兜帽下的臉醜哭，亞卡箭蠢蠢欲動。

    但沒等她有所吐槽，身後的史蒂夫突然反手攔到了她身前，眉峰緩緩聚集混雜著震驚和警惕的陰雲：“紅骷髏。”

    他內心的情緒波動遠比他的表麵來得劇烈得多。

    原本想吐槽“你為什麽還要給他起一個外號？”的帕特裏夏閉了嘴，意識到他們或許認識。

    “別衝動。”

    她斂眉，出聲提醒。

    “無論他從前是不是你口中的紅骷髏……”

    “它現在的氣息可不是一個[人]。”

    史蒂夫僵硬片刻，才道：“我知道。”

    他曾經親眼見到約翰·斯密特在握住宇宙魔方之後湮滅，無論現在這個是不是他，都不可能是原本的人類。

    “終於又見麵了……美國、隊長。”紅骷髏開口，“不，準確來說，這是我們此生的第一次見麵。”

    一副標準的“反派陣前演講宣誓偉大理想”的樣子。

    但在場兩人都沒有好好聽話的興致。

    史蒂夫覺得有些不對勁，帕特裏夏對各種神奇事件了解的比較多，就在一旁捅了捅他：“你問他隨便什麽問題試試看。”

    史蒂夫皺著眉頭照做，問了幾個二戰時的問題，這個“紅骷髏”沉默片刻，不情不願的打住宣言，一一回答。

    帕特裏夏聽了個大概，很快擼清了兩人的江湖恩怨。

    總的來說就是當初覬覦宇宙魔方的紅骷髏被懲罰放逐在沃米爾當守門員，天天對著自己最想要的東西饑.渴到不行不行的還不能自.擼一把過過癮，不但自己摸不到還要引導所有來這裏的人去摸，還必須態度有禮服務周到，堪稱喪心病狂。

    ↑以上內容，總結一下，可以得出深層結論：↓

    ——空間寶石和靈魂寶石真是一對好基友。

    : )

    “會玩會玩，真人npc，環保回收無公害。”

    黑發姑娘伸手拍了拍史蒂夫的肩膀。

    “仔細想想，他這個代價比當時就灰飛煙滅要解氣得多。”

    同樣是七十年，美國隊長一番沉睡還能來到二十一世紀見證一下戰爭勝利，雖然有痛苦但也不是沒有希望。

    而紅骷髏隻能日日夜夜苦熬到地老天荒，想死死不了，想熬熬不住。

    史蒂夫滿腔複雜的情緒頓時被無言以對取代。

    竟然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

    ……

    直接被蓋章成為“被吊著胡蘿卜在前頭跑的驢子”的紅骷髏怒了。

    他的聲音冷淡裏帶著高傲，仿佛幾十年前那個率領九頭蛇千軍萬馬的恐怖領袖還依然承載著昔日榮光。

    “靈魂之石在無限寶石中具有崇高而獨特的地位……它有自己的意識。”

    “帕特裏夏·烏冬塔，為了確保祈求者了解靈魂之石的力量，想要得到它的承認，就必須向它獻祭。”

    他消瘦如枯骨的手指從袍角伸出來，指向有著同樣圖騰、寒風颯颯的崖底。

    “——你必須失去所愛之人。”

    “a soul，for a soul……”

    ——靈魂換靈魂。

    說完之後，他還意有所指、意味深長、百轉千回的看向美國隊長。

    史蒂夫莫名其妙：？

    帕特裏夏更加莫名其妙：“……你眼睛長歪了？”

    “真可憐，這裏連個醫生都沒有。”

    紅骷髏：“……”

    “把我當傻子糊弄呢？”

    姑娘的笑容說涼就涼，眼神冷得透骨，變臉都不帶喘氣兒的。

    “你說獻祭就獻祭，我豈不是很沒麵子？”

    是打架不好玩還是紅骷髏不好揍？

    要玩什麽獻祭加載中二值？

    更何況，這個辣眼睛的骷髏頭居然想蠱惑她獻祭她老爹，簡直罪無可赦，拖出去殺死一萬遍都不足以解恨。

    ：）

    沒等紅骷髏說什麽，她揮揮手，亞卡箭迫不及待、直直衝過去刺透了那顆“十環紅心”腦袋，將它釘在身後的的石柱上。

    像釘一隻雞，一隻鴨，動彈不得。

    喉管裏發出稀薄的“嗬嗬”聲。

    “你在這兒等我回來。”她對史蒂夫說。

    “這腦袋要是瞎幾把動彈，就放佛佛咬它，就算殺不死，也能天天啃著玩。”

    史蒂夫下意識：“language（注意文明用語）……”

    帕特裏夏：“……”

    ……

    猩紅色眼眸的姑娘踩到沃米爾崖的邊緣。

    風從崖底倒灌，凹陷的圖騰仿佛幽深的巨獸，在等待鮮血將它填滿。

    中庭有一句話：當你凝望深淵時，深淵也在凝望你。

    帕特裏夏不知道深淵於她有多遠，但她逃避了十四年：總是自詡能夠獨當一麵，卻每每在回家的路上若無其事的調轉方向。

    沃米爾的陽光像是血一樣紅，她突然笑了起來。

    紫雲濃烈。

    帕特裏夏·烏冬塔張開的雙臂像是天際線上飛過的鳥類的羽翅。

    風將她落在耳畔的黑發掀起來。

    露出其後隱藏著的、猩紅如血的眼眸。

    那眼神冷靜而堅定，銳意十足。

    仿佛有代表刺破表象的獠牙從深處刺出，將原本藏匿的情緒剖析得一幹二淨。

    ——她不是去獻祭的。

    ——她在向靈魂寶石宣戰。

    來啊，來啊，你殺不死我。

    ……

    視野突升，又急速的下落。

    身後聽見史蒂夫·羅傑斯下意識想過來拉住她又硬生生止住的腳步。

    耳畔是高速墜落下寒風灌入的摩擦聲，失重感隨之而來。

    幼年頭次嚐試開著父親的飛船躍遷黑洞時她總故作鎮定，其實心裏頭怕的要死，安慰自己百八十遍“夏夏你要做最強的掠奪者”才能表情不崩。

    後來一遍一遍練習從高處墜下，才漸漸裝得麵不改色特有逼格，半神的身體也因為過多的撞擊淤紫一片。

    如今倒是冷靜的不像自己了。

    下落的距離仿佛很長又仿佛很短。

    先著落的是雙腿，像千鈞重物齊齊壓下，承受力強大的皮肉也感受到酸麻和疼痛。

    她聽見自己膝蓋撞地的“咯啦”聲，撐地的手掌直接摩擦石礫、將它們碾成塵埃。

    心髒和肺腑因為慣性衝力在胸腔裏尖叫。

    就算來之前得到了族地的力量加成，這種高度的墜落也好受不到哪裏去。

    帕特裏夏·烏冬塔落在了圖騰的正中心，仿佛是她的到來啟動了什麽開關，原本凹陷的空隙突然從地底漫出淅淅瀝瀝的血。

    那血液越來越多，血腥味熟悉得可怕。

    ——那血裏包含著渥爾娃的血脈力量。

    帕特裏夏低垂著頭，大腦猛地空白一片，整個人都淹沒在無盡的猩紅顏色裏。

    世界翻轉，風聲倒灌，重力整個兒顛倒，又像是鏡像將裏外交換。

    再睜眼時，她躺在厚厚的雪層裏，唯有頭臉露在外頭，蓋著一層薄霜。

    猩紅眼眸映出灰白空蕩的天際，身旁一隻黑身黃喙的烏鶇被她的動靜驚飛，撲淩淩落在一棵白樺樹的樹梢。

    樹下有一抹身著猩紅色長絨披風的身影。

    漫天寂白，豔色一點。

    帕特裏夏一股酸意堵在喉嚨口裏，大顆鹹澀的淚水從眼眶唰的落下來，砸在雪裏。

    “……母親。”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想到，見不到家長，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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