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所謂選擇】

    “……卡魔拉？”

    在電子儀器嘀嘀嘀的響聲中, 還維持著單手揍出的姿勢的星爵愣住了。

    他的手沒有收回來，頭正對著也消失了的“假卡魔拉”方向, 像是還沒有反應過來為什麽那一個也消失了一樣。

    戴安娜幾步走到泡沫和彩帶紛飛的正中間, 神奇嚴肅的蹲下身摸了摸地麵：“……這裏有空間傳輸的能量場波動殘餘，不知道用什麽手段避開了瞭望塔的監測。但現在他們應該已經不在這裏了。”

    星爵仿佛沒聽到她剛剛說了什麽一樣。

    他嘴巴還下意識重複著剛才那個氣音一般的疑問：“卡魔拉？”

    站在近處的哈爾看見他額際繃緊的經脈, 原本經曆過一次暴起的紫色能量再度匯聚在他手心裏。

    隻是比起一分鍾之前那爆發性的力道, 此刻終於意識到“他甚至沒有選擇真假卡魔拉的機會”的星爵, 成了一頭又沉鬱又仿佛要在下一刻爆發的野獸。

    哈爾下意識握著綠燈戒指，將原本轉型成兩道綠繃帶的綠燈能量合作一道, 警惕的圍繞在星爵周圍。

    那紫光越來越盛, 四溢的能量仿佛本身就有萬鈞重量似的，將瞭望塔高硬度高延展性的新型材料地板壓得咯吱作響。

    戴安娜偏了偏頭, 看見蝙蝠俠的手指已經虛虛按在了微型電腦的最高警戒按鍵上。

    “冷靜，小子。”勇度皺著眉頭, 亞卡箭停靠在他的肩頭，並沒有收回去，尖端鋒銳。

    “現在你不是一個人，失控的後果你不會想經受的。想想卡魔拉的身份, 她不會有什麽大的危險……”

    星爵指縫間不斷蔓延的光束仿佛凝滯了一瞬, 他狂躁而充斥著血絲的眼瞳似乎褪去了一些瘋狂。

    但在聽見勇度那句“她不會有什麽危險”時, 他又像是被戳了痛腳一樣暴怒起來, 並在這一次直接把腳下的地板踩裂了一角。

    個子最矮看的最清楚的火箭浣熊倒吸一口氣，下意識想要吐槽，但被行事硬生生壓製住了。

    “不會有什麽大危險？！”猛地一轉身, 彼得·奎爾拳頭握得很緊，“滅霸就是個目標至上的瘋子，別說卡魔拉隻是他的養女，我懷疑要是需要獻祭他都能直接把她推下台去！”

    “剛剛揮拳使用力量寶石的那一瞬間我感應到了他，老天爺那是我第一次感應到他，你們不知道那是什麽樣的感覺——就算是力量寶石也沒有他的瘋狂。”

    “現實寶石這是什麽該死的能力，難道我們就這樣被他耍的團團轉？六顆寶石總有一顆是克他的……吧？”

    說到這裏，他突然整個人停住。

    等他再轉過身，臉上帶著一種仿佛被佛祖點化突現靈光的表情：“帕特裏夏……”

    帕特裏夏頓了一下，看向他。

    “那顆綠的。”他手裏的紫光已經消失了，單手握拳錘向他自己攤開的另一隻手，恍然大悟，“隻要一小時、不、隻要半小時，時間寶石可以回溯時間不是嗎？”

    “回到離開曙光號之前，我們在他動手之前阻止他！反正時間回溯之後隻有你記得這一切不是嗎？就算他還在這兒他也不可能阻止過去！”

    一時間，整個瞭望塔都繚繞著他激動的聲音。

    ……

    然而。

    過了幾秒，過了十幾秒……

    星爵並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他妹妹，他以為肯定會讚同他的他妹妹，那雙猩紅的眼眸裏滿是複雜。

    “事情還沒到那個地步。”她垂了垂眼，再抬起來時那股複雜的感覺已經消失了，她看上去甚至有點古怪的冷漠，“我不能輕易動用時間寶石——事實上，從掌握它的那一刻起，我就沒打算用它改變任何時間。”

    “……什麽？”星爵看起來比剛才還要震驚。

    他反應了一下，有點好笑，壓抑著自己激動的表情和動作：“你為什麽這麽嚴肅，隻是半個小時而已，我們隻需要矯正一個小小的錯誤……宇宙難道會因此毀滅嗎？”

    帕特裏夏欲言又止。

    她動了動嘴皮子，卻還是堅定道：“不，這不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那這他媽的是什麽問題？！”

    姑娘那聲“no”被說出口的時候星爵就像是被點燃了的爆竹，滿臉的不可置信。

    “隻要把指針往回撥一撥，我們就能把卡魔拉就回來，就能他媽的拔下那個高天尊的皮！講道理換成消失的那個人是星雲是勇度你還會這樣猶豫嗎？”整個瞭望塔都嗡嗡嗡的顫抖起來，“我以為就算你們關係再不親近你也會看在我的份上……”

    “這根本不是重點？！”帕特裏夏被他吼的眼眶也跟著發紅，“這他媽關星雲關老爹什麽事？！彼得·奎爾你能不能不要這麽衝動！”

    星爵怒吼，一字一頓：“這！哪裏！不是！重點？！”

    整個瞭望塔像是要炸了一樣。

    “嗡——————！”

    針鋒相對的爭吵聲突然被一陣快要超過人耳接收範圍的噪音壓下來。

    蝙蝠俠的手從微型電腦的某個按鍵上鬆開，偏過頭，原本站在他身旁的超人接到他的信號，突然消失在原地。

    “——嘭！”

    在紫色能量徹底支配星爵的理智之前，克拉克用他來不及反應的速度出現在他身後，一個手刀將他砍昏了過去。

    帕特裏夏突然閉緊了嘴巴。

    她微紅的眼眶瞪著星爵的方向，在確認他真的隻是暈過去而沒有其他問題後，喘著粗氣撇過頭，突然往瞭望塔入口的通道走去：“……我出去冷靜一下。”

    負責通道開啟關閉的鋼骨環視一圈，又看了蝙蝠俠一眼，沉默著開啟了原本閉合的閘門。

    ……

    你曾經近距離的觸摸宇宙嗎？

    晦澀的紫，翠亮的藍。

    已經一腳踏上死亡征途的紅巨星仿佛一隻委屈巴巴皺起的蘋果。

    幹癟、垂死。

    你以為你曾經在深夜裏感受過人生最安寧的寂靜，但宇宙會告訴你那深夜的寂靜是如何的喧囂，你曾經以為的孤獨和寂寞在如斯浩大的無垠中不值一提。

    宇宙是緘默的，它的瘋狂和平和，爆炸和消弭，絮語和颶風，波和波和波和光……將萬物都淹沒，將殘骸都吞噬，將戰艦的血跡腐蝕成掉屑的灰印。

    沒有人能耐受得住宇宙的寂寞。

    長壽不死如高天尊和收藏家也在無盡的紀元裏變成徹頭徹尾的冷血瘋子，他們正常而光鮮的皮囊下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暴動的神經和無限分裂重組的瘋狂。

    有時候，帕特裏夏·烏冬塔會想……她遺傳到的源自於高天尊的瘋性，大概隻是他指尖漏出的那麽點微末。

    但有原則的瘋子和無原則的瘋子是不一樣的。

    認出“高天尊”不對勁的那一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該感歎高天尊本身太沒原則，還是該感歎薩諾斯那個瘋子居然在這種情況下還秉持“不幹擾不無故殺生”的底線。

    ——要消滅宇宙的一半物種。這一半必須是隨機的。隨機就不該是被人為幹涉的。

    簡直搞笑。

    她觸碰不了滅霸的理想國。

    她也融入不進英雄的精神。

    有時候她情緒亢奮，有時候她情緒低落，有時候她臉上笑著卻並不開心，有時候她做著暢快的事卻並不暢快。

    這種矛盾仿佛和她混雜的血脈一樣與生俱來。

    掠奪者的自由和渥爾娃的責任……哦聽聽看吧，多麽可笑，責任。

    她的母親從沒有刻意教導過她這種東西，她也以為她沒有，但總有那麽偶爾一兩個瞬間，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會跳出來咬她一口。

    就像當初燃盡了尼福爾海姆的永恒之火。

    “介不介意往後挪個位置。”

    腳步聲伴隨著熟悉的嗓音，勇度在防護罩的後頭站定。

    “你脆弱的老爹可不能直接暴露在宇宙的輻射和真空下。”

    其實在真空裏帕特裏夏根本沒有聽見勇度的腳步和他在說什麽，但源自父親的熟悉的靈魂就像是黑夜裏燃燒的火焰一樣耀眼，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帕特裏夏很給麵子的挪動一下屁股，坐到防護罩的裏頭去了。

    隻是通過那層隔離帶的一瞬間，各種嘈雜的聲音蜂擁而來。

    姑娘轉了轉眼珠子，勇度在她身旁坐下來，坐姿隨意，手上拎著兩瓶酒——估計是從海王的領地上掏來的。

    “你們小時候總是在吵架。”

    勇度用豁牙咬開了瓶塞，那雙與姑娘如出一轍的猩紅眼眸一點都不顯得可怕。

    “——雖然是奎爾那小子單方麵的咆哮，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反駁我。”

    帕特裏夏接過酒瓶翻了個白眼，幹脆懶得張嘴了，任由他追憶往昔。

    “你知道那小子嘴臭的很。”

    “啵”的一聲，帕特裏夏用牙把瓶塞呸到一邊地上，感覺舌尖上還殘餘著海草的味道——鬼知道為什麽亞特蘭蒂斯的酒瓶瓶塞這麽環保。

    “我沒生氣。”她說，然後喝了口酒，“不然我早就氣死了。”

    畢竟他們大半的人生都在和對方吵。

    靜了半響。

    “……我也沒不喜歡卡魔拉。”

    輕的仿佛沒有說一樣。

    如果不是她耳尖發紅，勇度幾乎要懷疑帕特裏夏剛才什麽都沒解釋。

    於是藍爸爸假裝什麽都沒看見一樣咧嘴笑了。

    大概是，萬事開頭難。

    人生中幾乎從來不存在“服軟”一詞的夏夏破罐子破摔，抬起手，隔著瑰麗的宇宙背景板，指尖從虛空中拾起那枚綠色的寶石。

    “時間的走向如同河水的上下遊。”

    “任何一枚擊打在上遊的石子都可以會引來下遊的枯竭或傾洪。”

    這曾經是史蒂芬·斯特蘭奇對她說過的話。

    也是一則宇宙的默認常識。

    “……但這並不是我拒絕的唯一原因。”

    “沒有擁有過無限寶石的人不會知道它究竟有怎麽樣的力量。”

    “老爹，你知道從斯特蘭奇手裏搶來時間寶石的那一刻我在想什麽嗎？”

    勇度像是想到了什麽，將手裏的酒瓶子握緊了。

    “——回到尼福爾海姆滅亡之前。”

    帕特裏夏直直望向宇宙，像是要透過中庭，穿越穆斯貝爾海姆熊熊燃燒的烈火，跨過金倫加鴻溝的萬丈深淵，飛向紮根於世界樹最底端的尼伯龍根。

    “所有人都活著。”

    “什麽都可以挽回。”

    她跨上冰做的小馬駒。

    母親在對她笑。

    作者有話要說：　　嗯……就和蝙蝠俠不殺人是一個道理。

    就像山頂的滑車，如果你不推它不會動，推了就，停不下來了。

    一旦開了這個頭，你就會不斷的，不斷的，回到過去。

    修改一切可以修改的東西。

    那時候的你可能就不是那個你了。

    （……不知道有沒有解釋清楚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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