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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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蓋頭一晃,郭滿突然窩進一個清冽的懷抱,著實嚇了一大跳。周博雅抱起了人,眸中忽地訝異一閃。手下不著痕跡地掂了掂,發覺他的新婦竟就這麽丁點兒的重量?隔著兩層衣物,也擋不住瘦弱的肩膀和嶙峋的肩胛骨。

    眉頭及不可見地蹙了蹙,他抱著人,麵色無恙地繼續走。

    男人身上氣息幽而淡薄,郭滿卻敏銳地嗅到一股特別的鬆香。周博雅的手臂輕輕鬆鬆穿過她的咯吱窩來到胸前,再不會逾禮,隻虛虛懸著。而手下,則是一馬平川的鬆江平原。郭滿莫名地有些不自在,手不自主地擋在了胸口。

    身為一個曾今波瀾壯闊的性感女性,這是她不為外人所道也的痛。

    周博雅注意到她的小動作,以為是他膈著郭滿了。便順勢幫她扯了下袖子,蓋著蓋頭全憑直覺判斷的郭滿以為他在扯開她遮醜的手,頓時不爽地掙紮了起來。

    顧慮著這是兩輩子一次的婚禮,掙紮也不敢太過。

    她才扭兩下就被人給按住。周博雅的胳膊略微往裏收了收,雙臂環住,頓時仿佛一個最難掙脫的桎梏,郭滿這細胳膊細腿的根本掙紮不得。頭頂有低沉清淡的男子聲音落下來,不疾不徐,叫她:“莫動,跨火盆。”

    清淡淡是三個字,恍若山間清泉,沁人心脾。

    郭滿耳廓猝不及防被刺得一酥,就真的乖乖沒動,由男人抱著走。

    這似乎……也太瘦了些。

    新娘的嫁衣繡了繁複的繡麵,料子厚重,下擺長長曳地,委實不便行動。若是跨火盆,稍不注意便容易燒著人。大喜的日子新娘子嫁衣燒著了多不吉利,周家也算有頭有臉的人家,周博雅自不願鬧出這樣的笑話。

    他抱人輕輕鬆鬆跨了火盆,不過進了門就把人放了地上。

    郭滿突然腳踩著實地,還有些懵。等手裏又被塞了紅綢子牽著走了兩步,她忽然明白這個周家那誰突然來個公主抱,應當是在嫌棄她走得太慢。

    她走很慢嗎?好像是有點,但好像也沒慢到叫人不耐煩吧!

    郭滿其實有些羞惱,為自己方才居然跟個沒見過世麵小姑娘似的,被這人的聲音給蠱惑了。左顧而言他地心中不忿道:戴這麽厚蓋頭,前方又是台階,誰敢瞎幾把亂走啊又不是她的錯!

    自作多情的郭滿一麵小碎步,一麵為自作多情的自己翻白眼。

    周博雅不知她此時心中胡思亂想,隻是察覺新婦總落在他身後走得太艱難,便回頭瞥了一眼。然後就看到,那厚重的嫁衣底下伸出了一隻白麵團似的小手。白白嫩嫩的,不若一般女子纖細修長,反而是與自身單薄極不同的肉呼呼。

    此時那手緊緊攥著紅綢子,因著用了些氣力,手背還凹出了肉窩窩。

    這般便就更小巧了,最多隻他手掌心大小,十足地可憐可愛。周博雅看了一眼,再看一眼,鬼使神差又看一眼。心裏暗忖,這雙手最多八歲孩童大小,他這新婦真及笄了?

    想著那白乎乎的肉手,周博雅忽而有些怪異的柔膩,寡淡的麵孔上卻依舊不動聲色。

    落門外的雙喜雙葉看兩人背影走遠,對視一眼,滿麵的紅光。

    門外圍觀太傅府娶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親的一眾鄰裏卻是差點驚掉眼珠子。這可了不得!上回娶親周家大公子還不鹹不淡的,這回竟把人給當眾抱起來?這繼室是個什麽來頭?比那國公府的嫡出姑娘還金貴麽?

    也無怪旁人大驚小怪,實在是周家這大公子在京城那可是出了名兒的端方有禮,謙謙君子。鄰裏也算看他長大,最是不會人前做那些膩歪孟浪之舉。抱新嫁娘走,實在是打破了他們對他的認知。

    不過這時候也沒人管路人心中嘀咕,親事進行得如火如荼。

    鞭炮劈裏啪啦地響,周府大門前四五個衣著喜慶的婆子挎著係了紅絲帶的籃子,手裏抓了大把的喜果子見人就散。誰多說了兩句喜慶話,就再塞一把。雙喜雙葉兩再不敢耽擱,立即抬了腳跟上去。

    進了周家的大門,才知道什麽叫一流世家。

    郭家在她們眼中已然是頂頂富貴的人家,可如今一比周家。才驚覺這等幾百年底蘊的大家族,郭家是萬萬比不上的。

    迎頭便是開闊敞亮的天井,成規規整整的四方形。沿著廊下邊沿種了花草,都是些極少見的草木,瞧著極雅又文氣。廊下掛了紅燈籠,燈籠下則站著垂頭斂目衣著統一的下人。這齊整威嚴的氣氛,十分符合百年書香門第的身份。

    丫鬟一律身著綠襦梳統一的雙丫髻;婆子則是翠色褙子,發絲一絲不苟地全梳上去,顯得幹練又利索。小廝就是褐色幹練的短打,黑色綸巾。所有周家下人,個個身姿筆直。穿梭在廊下,光見人動不見腳步聲,訓練有素比之郭家下人,當真一個天一個地。

    什麽叫顯貴?什麽叫氣派?這就是。

    雙喜雙葉若有所感,生怕行為不端給郭滿丟了臉。連忙收住四處亂竄的眼珠子,斂住麵上略浮的笑,挺直了背脊走。

    往東轉是一個角門是一個東西方向的穿堂,大理石砌成的台階,顯得十分寬敞。過了穿堂,是花園。園中亭台樓閣,假山,拱橋,清幽的池柳水廊。兩邊抄手遊廊,羊腸小道兒蜿蜒其中。腳下碼著大小一致的青石板,一路從花園這頭伸展到那頭。

    遠遠望去,向南的儀門內是一個巍峨的大院落。

    正對麵紅漆青瓦的正屋與抱夏,兩邊對稱的廂房,鹿頂,耳房。雕琢得巧奪天工的獸首垂掛在屋椽上,正威嚴又肅穆地盯著來人,雙喜雙葉垂下頭不敢再看。正下方放著一個紫檀架子仙鶴古鬆大插屏。兩邊跪著粉衣丫頭,此時正拿團扇,不疾不徐地扇著香爐。

    插屏的背後,隱隱有人影在晃動。

    與雙喜雙葉一麵走一麵震驚不同,郭滿是越走越絕望。頂了個十多斤重的玩意兒,本身又是個動兩下就能駕鶴西去的林妹妹身子,走不到一半她就想往地上癱。

    還有多久到?周家到底有多大?可否來人抬個軟轎送她?她走不動了喂!

    周博雅一路走得很慢,否則以他的腳程,這時候應當已經端坐於正屋裏頭了。今日為著遷就新婦,一半路還未走到。可即便如此,他發覺手中這紅綢子扯不動了,起先以為是錯覺。再扯兩下,發現是真扯不動。

    他回過頭,就見那嬌嬌小小的一團紅弓著腰,兩小腿肚子在抖。

    周博雅:“……”知道新婦弱,但弱到這個份上,連他都無話可說。

    郭滿她也不想的,誰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大喜的日子搞事情?雖說這婚禮於她來得突然,但好歹兩輩子第一回,她心中自然是珍重的。如今是當真走不動了,小郭滿十幾年底子敗得太狠。她這半年的功夫頂多治得了標,卻治不了本。

    兩旁簇擁著新人的下人見郭滿停下不走,也默默地停下了。

    周博雅偏過臉挑了一邊眉頭,無聲地疑問。

    雙喜雙葉攙扶著郭滿低下頭,不敢看新姑爺的臉色。她們家主子體弱是真真兒的,再狡辯也掩飾不住。可他們又實在不願承認,這不就等於告訴新姑爺他娶了個不頂用的?都說大戶人家最在乎子嗣,她們姑娘落下這口舌,豈不是還沒拜堂就失了姑爺的心?

    一時間,兩人心虛地小臉兒都揪起來。

    周博雅淡淡掃了主仆三人一眼,大致猜到了。當初周老太爺一氣之下定了這郭氏,他雖不在意新婦如何,卻也早早派人去探聽了些消息。郭滿孤注一擲搶了這門親瞞不過他,常年拿藥當水喝也瞞不過他。不過他都不在意,信手拈來的人生,娶誰與誰和離,不過是無趣的庸人自擾罷了。

    等了一會兒,見郭滿實在走不動,他衝旁邊一個小廝招了招手。

    小廝立即上前。

    周博雅彎了腰,跟他耳語了兩句。

    隻見小廝衝他打了個千兒,然後掉頭便向遊廊另一頭去。雙喜雙葉不明所以,見周博雅負手而立,俱以為周博雅生氣了,有些不知所措。

    周家的下人倒是習以為常,她們家大公子從來都波瀾不驚。

    一大幫人就這麽無聲地停下了,雙喜雙葉無所適從,冷汗都冒了出來。可郭滿實在是不能再撐了,她今兒本就起得早,為了保持口氣清新,又滴米未進。轎子裏再顛簸一個時辰,兩條腿軟得跟細麵條兒死的。周家還建得這般大,她總不能爬去拜堂吧!

    等了一會兒,雙喜雙葉長廊那頭四個健碩的下人抬著一架步輦輕快地過來。

    兩人一愣,仰頭看著周博雅。

    周博雅扯了扯紅綢子,攥著紅綢子另一頭的肉包子手跟著一聳一聳的透出了嫁衣袖子,他嗓音依舊淡如風:“過來吧。”

    然後就輕輕拽著紅綢子,將郭滿扯到了步輦跟前,也不碰她,讓她坐下。

    就這一刻,不僅雙喜雙葉兩瞪大了眼,就連郭滿這沒心肝兒的人都發覺了,這個周家那誰好像意外的有點體貼?!臀下貼著軟乎乎的坐墊兒,腰後靠著恰到好處的靠枕,郭滿突然就決定了,她以後覺不會作妖,她會好好對這周家那誰的,她發誓!

    雙喜比她更感激涕零,私下不住地捏郭滿的胳膊,就差撲過去痛哭流涕了。

    郭滿坐下後,周博雅掀了衣擺也坐了上去。

    紅綢子均衡地擺在兩人腿上,一人牽著一端,紅綢花懸在兩人中間。他這麽一坐上去,甭管其他人怎樣,立即就顯得郭滿坐步輦的行徑合乎情理了。這般被抬著過去拜堂,周家長輩見了也不會嫌棄郭滿太嬌氣。

    這下連雙葉也繃不住要咧嘴了,她們姑爺當真是周到體貼!

    “走吧。”

    接下來就便宜了,雖然脖子還有些受不住,總體上郭滿重重舒了一口氣。厚重的紅蓋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頭遮擋了視線,郭滿看不清身邊人,就看到蓋頭下麵半步之內的周博雅大腿以及搭在膝蓋上一隻白皙的大手。腿筆直且長,手……堪稱藝術品。

    郭滿心裏猛地一跳,這,這真的太考驗她身為手控的定力。

    很好,非常好,她這次嫁人很愉快。

    抱著這樣的心思,後麵的流程仿佛也愉快了起來。郭滿笑眯眯地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笑眯眯地夫妻對拜,笑眯眯地被送入洞房。

    好在新房並不太遠,一盞茶的功夫就到了。

    屋子似乎是男主人寢室改得新房,內裏十分寬敞,處處透露著男兒的硬氣。

    寬大的飄窗,簡而化之的格局,飄窗下設了一張鏤獸紋的矮桌案。桌案上擺了筆墨紙硯,右手邊放了厚厚一疊書。兩麵擺著鋪墊,方便研讀之人隨時靜坐。往裏,則是一麵嵌在牆壁上的巨大書櫃,上頭密密麻麻擺滿了書。

    紗窗貼了喜字,到處紅豔豔的一片,喜慶又雅致。

    雙喜雙葉說不上來哪裏好,說是處處透露著高貴與奢華吧,但又不似金氏屋裏那一股子金錢味兒。用一個詞形容,大體是‘清貴’?

    屋裏除了伺候的丫頭,還有一幫衣著華貴的夫人姑娘在等著。

    坐在喜床之上,郭滿本以為她們要鬧個洞房什麽的,她也準備好了最溫軟的笑應付。誰知這周家就是與旁人家不同,不愧是最講禮儀的人家,預料中的大聲喧嘩決計不能有。就幾個文雅的夫人姑娘們矜持地取笑了幾句,輕易便放過了她。

    “新媳婦兒麵皮薄,咱們這些人,調笑也不能太過。”

    一個十分爽利的女聲道,“雅哥兒家的瞧著年歲還小,哪兒還經得住咱們一哄而上的逗弄?咱們莫要坐那促狹的惡人,嚇著人家就不好了!”

    “說的是呢!”

    許是有人交代過,一個人開頭立馬就有另一個接,“雅哥兒馬上就回來了。咱們來這邊熱鬧熱鬧也就夠了。都散了吧,若是要見人,明兒新婦奉茶再瞧吧。”說著就把人往外頭帶。

    說話的人體貼,聽話的人也識趣。不一會兒,人就都出去了。

    熱熱鬧鬧的屋子安靜下來,周家的丫鬟們私下眉目傳神,看向一左一右立在床榻兩側眼觀鼻鼻觀心的兩粉衣丫鬟。

    兩粉衣丫頭皺了皺眉,冷淡淡地上下打量了穿頂著蓋頭的郭滿,那眼神,挑剔得很。似乎覺得郭滿身無二兩肉還矮得看不見腿,配不上她們天神一般都公子。然而她們再不願,這也是新少夫人。眼中隱約閃過嫌棄,然後無聲地一聲哼,轉頭率先走出去。

    粉衣裳的帶了頭,綠襦裙的丫鬟們便放下手中的捧盆,跟在後頭魚貫而出。

    屋裏隻剩下雙喜雙葉,雙葉盯著領頭的那粉衣丫鬟的背影,若有所思。

    雙喜滿心擔憂郭滿的身子受不住,無知無覺地去關上門。轉頭連忙給郭滿喂水喂吃的。郭滿這一天從早上到現在一口水沒喝過。這一杯子涼茶灌下去,她往雙葉胳膊上一靠,頓時感覺自己活下來了。

    古代的婚禮,真的好累……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今天沒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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