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白謹峰輾轉難眠。

    早晨天剛蒙蒙亮，他就頂著黑眼圈下了床。

    他有太多問題想不明白，卻不知該從哪兒下手。思來想去，他得出一個最簡單的辦法。

    去青充三中。

    遊戲裏的七名玩家，現實中他隻認識莫方。如果遊戲中的死亡真的會反饋到現實，那麽今天青充三中裏的超市一定會有異常。

    而且，存活下來的徐樂和葉曉然都是近幾年青充三中的畢業生，或許能找到他們的聯係方式。

    給還在睡夢中的尤達發了條“幫我點到”的消息後，白謹峰便匆匆踏上了輕軌。

    等他抵達青充三中的時候，已經接近早讀時間。校門口一切正常，不像有圍牆被人連夜拆除的痕跡，穿著校服的學生們陸陸續續踏進校園，一片朝氣蓬勃。

    守門的老大爺還是他上學時的那位，對工作認真負責，不時攔住沒穿好校服或沒戴好校牌的學生，拿小本子記名字和學號。

    清晨的陽光暖暖地灑遍全身，看著眼前一片祥和的場景，白謹峰這一晚上躁動的心情頓時被治愈了大半。他拍了拍自己繃緊的臉部肌肉，堆出一張還算陽光的笑臉，上前和門衛打招呼：

    “早啊，韓大爺！”

    韓大爺剛記完一個沒戴校牌的倒黴鬼，抬頭看了白謹峰一眼，驚喜道：“喲，這不是小白嗎，怎麽今天有空回來轉悠啦？”

    徐的沒錯，白謹峰上高中的時候威名遠揚，幾乎整個學校的人都認識他，甚至連附近的一眾小混混，聽到他的名字都會不由自主的顫抖。

    不過他跟門衛的關係倒是不錯。

    “正好有事路過這裏，想進去緬懷一下高中時光。”他半開玩笑似的說，“我這沒穿校服又沒戴校牌的，你不會不讓我進去吧。”

    韓大爺往他後背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一把，笑罵道：“你這臭小子，跟大爺還玩這一套。進去吧進去吧，這學校裏誰不認識你，你還能給我整出什麽幺蛾子不成。”

    白謹峰嘿嘿一笑，趁機問道：“對了，大爺，最近學校裏沒發生什麽怪事吧？”

    韓大爺不明所以地看著他：“能有什麽怪事。”

    白謹峰說：“比如……有沒有突然死人什麽的？”

    “死人能算什麽怪事。”韓大爺毫不在意地說，“昨晚學校裏就死了個人，就是超市的那個莫老板，心髒病突發沒搶救過來。”

    說這話的時候，韓大爺顯得異常平靜，既沒有嫌晦氣避而不談，也沒有表現出普通人對死亡的敬畏，語氣平淡得就好像是在說“昨晚學校裏死了一隻螞蟻”。

    白謹峰早已被徐樂科普過這事，知道普通人會下意識地忽略玩家的意外死亡。他本以為自己早已做好足夠的心理建設，但當他走進超市時，才知道自己還是太樂觀了。

    莫方的兒子，一名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就坐在超市門口捧著手機打遊戲。

    談及父親的死亡，他倒也沒忌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諱，告訴白謹峰他的母親已經將莫方的屍體送去火化，言語中無悲無喜，仿佛死去的隻是一個莫不相幹的外人。

    連親情的羈絆都能抹消得一幹二淨，白謹峰站在超市門口，頂著冉冉升起的烈日，渾身冰涼。

    “白謹峰？你怎麽在這裏？”肩膀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白謹峰回過神來，便看見一名四十來歲的中年婦女站在跟前。

    “劉主任好。”他迅速收斂起心中的異樣，朝以前的教導主任打招呼，“我剛準備去辦公室找您，沒想到在這兒就先撞上了。”

    “找我？什麽事？”她好奇地問了一句，轉頭指揮小莫老板給她拿東西。

    “我想向您打聽幾個人。”白謹峰說，“以前也是這所學校的學生。”

    他依次念出這幾個人的名字：“徐樂、盛璐璐、於佳琪、符凱、葉曉然。”

    “葉曉然我知道，兩個月前她和她男朋友還在我們學校實習過一段時間，我這還留著她的電話。”劉主任先是點點頭，接著又搖頭說，“其他人沒印象。你找她有什麽事？”

    這個回答倒是有點出乎白謹峰的意料，因為除了他和徐樂，其他人至少都畢業四五年了，劉主任就算都不記得了也很正常。沒想到她還有葉曉然的聯係方式，但是……

    白謹峰心中一陣發寒：“葉師姐的男朋友不就是符凱嗎？”

    “啊？”劉主任愣了愣，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尷尬地說，“她男朋友好像是叫這麽個名字。嗨，我今天這是怎麽了，怎麽腦子突然不靈光了。”

    白謹峰倒吸一口涼氣，他知道不是劉主任腦子不靈光了，而是她的記憶在淡化符凱。

    就像小莫老板淡化了對莫方的親情一樣，在遊戲世界中死去的玩家，在現實世界中會逐漸被其他人遺忘。

    難怪徐樂說有個高難度遊戲同時死了36名玩家，現實世界中毫無反應。

    因為死者的一切都將歸於虛無，包括他們在現實世界留下的痕跡。

    可是這也不對啊，徐樂可是活過了這場遊戲。

    “您不記得徐樂了嗎？”隨口找了個理由搪塞掉劉主任的疑問，白謹峰不甘地問，“他成績應該挺好的，隻比我小一屆。”

    學校裏每年畢業這麽多人，教導主任不可能所有人都認識。但白謹峰相信憑徐樂的智商，在學校裏的成績必然名列前茅，劉主任對成績優異的學生，不可能沒有印象。

    但現實還是無情地打擊了他，劉主任反問他：“你確定他是我們學校的學生？我完全沒有印象。這樣吧，我回去幫你問問其他老師，要是有消息再聯係你，你手機號應該沒換吧。”

    她從自己的通訊錄裏翻出一個號碼，讓白謹峰記了下來。

    那是葉曉然的聯係方式。

    白謹峰知道在教導主任這問不出更多的東西，聊了幾句後便主動告辭。

    分別後，他迅速撥通了葉曉然的電話。

    沒過多久，電話裏便傳來一句沙啞的女聲：“喂，你好，請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問你是哪位？”

    雖然音質有些變化，白謹峰還是能確定，電話那頭的人就是葉曉然。

    他說：“葉師姐，是我，白謹峰。”

    “白師弟！”葉曉然驚訝道，“你怎麽知道我的電話？”

    “我現在在青充三中，剛遇到劉主任，她給我你的號碼。”白謹峰道，“你沒事吧？聽聲音好像有點不舒服。”

    電話裏沉默了好一會兒，葉曉然才道：“昨晚我們回到現實世界後，符凱在平地上摔了一跤，後腦勺撞在地上……”

    電話裏逐漸傳來她沙啞的抽泣聲：“我打了120急救電話，可是他當場就……”

    像是終於找到一個宣泄口，隔著兩台手機，葉曉然“哇”的大哭起來，仿佛要將她昨晚受到的委屈和痛苦統統哭出體外。

    白謹峰雖然連符凱長什麽樣都不知道，內心卻湧起一股兔死狐悲的滄桑。

    他默默地等到葉曉然流盡最後一滴眼淚，從電話裏向他道歉：“對不起……我太激動了……”

    “沒關係。”他說，“節哀順變。”

    “你找我有什麽事嗎？”葉曉然的話音中仍然帶著幾分哭腔，“不好意思，我現在在處理符凱的後事，不能出來見你。”

    看來隻有玩家不會喪失死去玩家的記憶和感情。白謹峰又得出一個結論，說道：“是這樣的，我其實還有一些事沒想明白，想找你和徐吧。”

    “實在抱歉。”葉曉然說，“你找到徐樂的聯係方式了嗎，能不能也發一份給我？”

    白謹峰道：“沒有。我問過劉主任，她說她完全不記得有過這麽個人。”

    “可能是徐師弟平時太低調了吧。”葉曉然不確定地說，“劉主任平時也挺忙的，不可能記得每個學生。這樣吧，前段時間我在學校裏實習過一個月，去年教高三的老師我也基本都認識。回頭我去問問他們，應該能找到他的信息。”

    白謹峰說：“那就麻煩你了。”

    兩人又互相安慰了幾句，便掛上了電話。白謹峰最想問的一件事，卻始終沒好意思開口。

    徐樂將木工人偶交給葉曉然的事，他是不知道的。在他們商議的計劃中，葉曉然隻需要躲在後方，保護好她自己就行了。

    可是很明顯，徐樂暗中囑咐過她該怎麽做，並直接將她推到戰鬥的第一線。

    這小子又騙了他一次。

    白謹峰恨恨地磨了磨牙，雙拳握得“咯咯”直響。

    臭小子，最好祈禱不要被他逮到！

    “嘀嘀——”就在他暗中計劃著如何將徐樂扒掉一層皮時，手機上收到一條短信。

    發信人是劉主任，短信的內容也很簡單。

    【白謹峰，對不起啊，我剛才把去年教高三的老師都問了一遍，他們都不認識什麽徐樂。你確定那孩子是從我們學校畢業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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