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以後不要天天就想著在外麵瘋玩，往後太陽一落山，三叔就把院門叉上！”

    寡婦門前是非多，小心些總是好的。孫鴻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他爽快的應下。“大嫂還有什麽吩咐？”

    “以後家裏的活就得我們自己幹了，你倆勤快點，要再和平日一樣懶，拿了掃帚打出去，別怪老娘心狠！老娘可不怕被人戳脊梁骨！”王氏盯著孫梧桐，眼中透著一抹狠戾。

    “我以後一定不偷懶！”孫梧桐忙保證。

    “再過兩年，三叔年紀也大了，該說親了，就分家自己過吧，分了各過各的，也免得別人亂嚼舌頭。”

    孫鴻低頭沒言語，這就要將他掃地出門了？

    “三叔以後要自己掙娶媳婦的彩禮，我一個婦道人家，要養活這兩個孩子，你就別指望我能幫你張羅了！家裏地少，都不夠我們娘仨填牙縫的，地也不能給三叔，你開年就自己出去做工掙錢，攢了買兩畝地，分家了也能過下去。到時候分家是分家，我這邊的活兒你也得幫著幹，你就這麽一個大侄子，咱們總要齊心把他拉扯大，不然你爹九泉之下也不瞑目。”

    孫梧桐偷偷在心裏翻了個白眼，“想得可真美！天下的好處都要她一個人占著！”

    孫鴻也被王氏這話驚住了，分家了還要幫著幹活，說得這麽理直氣壯，還真是頭一回遇見。不過王氏真有一句話戳中了孫鴻的軟處，孫老漢收養他一場，他總要把孫家唯一的血脈延續下去，否則日後都沒臉去給孫老漢上墳。

    “嫂子說得什麽話，以後有我一口吃的，就會有成哥兒一口吃的。”這是他的心裏話。

    該說的話都說了，三人低頭吃飯。

    吃完飯，一家人開始收拾因辦葬禮弄得亂七八糟的院子，把從鄰居家借的東西都擦洗幹淨挨個還回去。

    一直忙到第二天中午，才將將完事，中午飯也比往常晚了不少。

    孫梧桐剛把飯擺上桌，就聽到一個老婆子在院門口又哭又叫。“哎喲，我可憐的大郎哦！我的可憐的兒啊！春花呀！”

    聽見哭聲，王氏春花忙掀了簾子出去，一見在院子裏大哭的老太太，她也哭了起來，“娘--”

    娘倆顧不得寒冷，在院中抱頭痛哭。

    孫鴻在屋裏聽了會，拿了兩個饃饃放在袖子裏，扯了扯孫梧桐的袖子，“咱們回屋吃。”王老娘來了，娘倆定要說些體己話，他們在這裏反倒招人厭煩。

    到了院子裏，孫鴻勸道：“大嫂、大娘，你們先進屋吧，外麵冷，仔細別凍壞了，成哥兒還在炕上坐著呢！”王老娘平日裏就對他們叔侄倆沒有好臉色，孫鴻也懶得跟她多客套，說完就拉著孫梧桐躲進了東側的茅屋。

    經孫鴻提醒，王氏才想起先進屋再說話，忙忍了悲痛，擦了擦眼淚，扶著王老娘往屋裏走，“娘，咱們屋裏說話。”

    王老娘扶著王氏的手，邊走邊哭，“可憐的成哥兒哦，這麽小就沒了爹，以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可怎麽活！”

    進屋上了炕，王老娘拿出個髒的發黑的手帕擦幹臉上的眼淚，接過王氏給她端來的熱茶，一口氣灌了下去。“閨女，快給娘弄點吃食來，娘接了信就往你這趕，還沒來得及吃中午飯呢！”

    王氏忙把被孫鴻搬到炕尾的小炕桌又搬到中間，“娘，您先湊合著吃，沒料到您今天能趕過來，也沒準備什麽菜。”

    王老娘看了一眼炕桌，見是豬皮燉白菜，忙抓起筷子，塞了一口到嘴裏，閉上眼睛，細細嚼起來，仿若吃得是無上美味！

    哎，可算是吃著肉了！王老娘在心底喟歎一聲。“還是去年過年時吃過肉呢！”對著自家閨女，也不用不好意思，王老娘撈著筷子大快朵頤起來。

    王氏看著親娘一臉陶醉的吃著豬肉燉白菜，心裏更是辛酸無比。王家家境比孫家還要差些，家裏又有兩個兒子要取媳婦，更是一個銅板掰成兩個用。王老娘一年也就年節時才能吃上肉。她出嫁時，管孫家要了五倆銀子的彩禮，大哥娶親花了不到三兩，還剩了二兩多，她以為家裏能再攢點錢多買一畝地，日子定能過得好些，哪想到比往日的光景還差些了。

    “端午、重陽，家裏也不買點肉吃？”王氏算是遠嫁，回趟娘家得走四五個時辰，孩子又小，她還是正月裏回過一趟娘家。

    “哎，大牛媳婦生了孩子花銷大，大壯也要娶媳婦，這兩年收成又不好，哪有閑錢吃肉啊！”王老娘歎道。

    豬肉燉白菜在孫家也算是好菜了，不過是盛了淺淺一碗，湯多菜少，白菜多肉皮少，王老娘幾筷子下去，眼見著一碗菜很快就要見底兒了。成哥兒坐在王氏懷裏急得直叫喚，掙紮著去抓碗，他雖然小，卻也知道吃好吃的，他還沒吃飯呢！

    王氏抓緊亂動的兒子，看著吃得滿嘴油的親娘，尷尬的提醒道：“娘，成哥兒還沒吃飯呢！”

    “那你還不趕緊掰個饃饃泡菜湯裏給他吃？”王老娘揮揮筷子，“要嫌沒味，少給點鹹菜末子他嚼嚼。”

    “成哥兒還小，我家也還沒窮到非得給個孩子吃鹹菜末子的地步，”王氏可不是個能忍讓的人，哪怕那人是自己的親娘，說起來也毫不客氣，“娘，你就少吃一口，給成哥兒留點。”說著她把菜碗拿到自己麵前，舉起筷子把幹菜撈出來，又倒了些菜湯在成哥兒碗裏。

    倒完湯，她把菜碗放回王老娘麵前，“娘，菜湯你都喝了吧。”她自己則拿著饃饃配著小碟子裏的一點鹹菜吃起來。

    王氏吃了半個饃饃，一抬頭，見王老娘已經喝光了菜湯正眼巴巴的看著兒子碗裏，心頭不禁一軟，“家裏還剩了些豬皮，晚上咱們再燉些，放粉條。”

    王老娘嘿嘿笑了笑，不好意思的收回了眼光，“娘吃好了，晚上喝粥就行。成哥兒這小東西吃飯吃的真香！”

    聽聞這話，王氏悠悠歎了口氣，把手裏的饃饃放了下來，“以後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有飯吃呢！”

    王老娘正拿著帕子擦嘴，沒有接話。

    “娘，以後我們娘倆要是過不下去，可就指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著哥哥們多幫幫我了！”

    王老娘忙收了帕子道：“你這是什麽話，老孫家的媳婦孩子，還指著我老王家給他養活嘛！”

    “別當我傻！當年要不是你們非得收孫家五兩銀子的聘禮，孫家如今也不會窮成這樣！我出嫁的時候，那點嫁妝也就值五十來個銅板。”王氏冷冷看著王老娘。

    “你個死丫頭，怎麽和你老娘說話呢！”王老娘氣得一巴掌拍在女兒頭上，“不收聘禮，你哥哥怎麽娶媳婦，你要我們老王家斷子絕孫嗎？”

    “我養你做什麽的？收點聘禮都不行了？吃你點飯菜也不行！哎喲，可憐你老娘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王老娘捶著炕大哭起來。

    見老娘這麽蠻不講理，一點也不心疼自己，王氏也哭起來：“哭什麽，喊什麽，你女兒剛死了男人，你就趕著來欺負我們孤兒寡母，我怎麽攤著你這樣娘！”

    王老娘見女兒哭得比自己還凶，又說起死了的姑爺，突然想起自己來小北村的目的了，忙收了眼淚，道：“娘怎麽對你不好了，這不你這一出事，娘就大半夜的起來往你這趕，幫你想辦法來了麽！”

    “你能想出什麽好辦法？”王氏抽抽搭搭的問道。

    “閨女啊，你以後可有什麽打算啊？”

    王氏被問得愣住了，“能有什麽打算，慢慢熬唄，等成哥兒長大出息了，我也就熬出頭了。”

    王老娘忍不住又打了女兒一巴掌，“你個蠢貨，熬到什麽時候才是頭！依娘說，你趕緊再找個人嫁出去才是正理。”

    王氏徹底被震住了，孫大郎死了才兩天，她根本就沒往這上頭想。

    “那要是人家對成哥兒不好怎麽辦？”

    “你真是漿糊糊了心了！”王老娘用手指頭狠狠戳了戳女兒的腦袋，“你帶著成哥兒這個拖油瓶幹啥！你把他留在孫家，自個兒改嫁去！”

    “那怎麽行！要我扔了成哥兒可不行！”王氏很不讚同王老娘的做法，兒子是她心尖尖上的肉兒，她舍不得扔了不要。“要改嫁也得帶著成哥兒！”

    “你帶著個拖油瓶能嫁到什麽好人家！”王老娘恨鐵不成鋼的把成哥兒從女兒懷裏拉出來，“多大的人了，坐著自己吃！”

    見女兒不肯聽自己的，王老娘看著小東西就來氣！

    成哥兒被王老娘凶狠的樣子嚇得“哇”的一聲哭起來，王氏忙把他抱回懷裏哄著，“娘你這是幹啥，沒事你嚇唬小孩子做什麽，夜裏他又該做噩夢了！”

    “你怎麽就不聽勸呢？娘都是為你好，喜歡孩子你以後再生一個不就好了嗎？”王老娘苦口婆心的勸道，“這回娘肯定給你好好把關，給你挑個家境好的，以後啊，你和你兄弟他們也能相互幫扶。這事由不得你任性，必須得聽娘的！你爹和你哥哥他們也是這個意思！”

    王氏緊緊的抱著兒子，靜靜流著淚，她平靜的說道，“娘，別說了，我是不會扔了成哥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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