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安國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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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午將近,賈母看林家人丁稀少,賈家使人來請林家兄妹兩個過府共度佳節,也好再緩和一下兩家日漸冷下去的關係。

    誰知兄妹二人卻自有主張,黛玉對著前來傳話的婆子道:“你替我謝過外祖母的好意,隻是端午這天我已與哥哥商議好要去廟裏為先父母做場法事。再一個,府上恐怕是要請戲班子唱戲吃酒的,實在也不適合我們兄妹過去。恐怕隻能改日再去請安了”

    傳話的人回去對賈母回稟了此事,賈母聽完也是靜默不語。

    女兒過身這麽些年,賈家也沒想著帶著黛玉去廟裏祭過一回,年年都隻是給了東西叫她私下祭祀。如今搬了出去,倒是事事有人周全,怪不得黛玉自回京以來,對榮國府眾人都有所疏遠,連待自己也是不如往日親近。即便是女兒,如今多了這麽一個庶生子,竟然有了福分去享廟裏的香火,想必泉下有知,也會對自己這個母親有所怨懟吧。

    賈母回過神對婆子吩咐道:“準備一份祭禮送到侯府去,就說那日我們府裏忙,叫玉兒他兩個也替府裏的小爺和姑娘們給姑母、姑丈磕個頭。”

    榮國府的祭禮自然是先送到文湙麵前,聽著來人的話,除了心下冷笑再也想不出別的來形容那一家子人了。

    嫡親的姑母姑丈的法事,什麽事這麽忙走不開,不過是半天時間罷了,又不要他們跟著忙什麽,連磕個頭的功夫也抽不出來麽。無非是怕陰靈衝撞了她賈家的寶貝罷了。又想起林海過世之時,賈家就派了賈璉一個小輩過去,還是因為另有所圖。賈敏病逝時更是一個人都沒有,那他們這做派就不顯奇怪了。要知道,他們榮國府可是一家子閑人,完全不可能有“皇命在身無暇蒞臨”的情況。

    打發走榮國府下人,文湙便進了內院。

    黛玉正與戴嬤嬤核對去廟裏要帶的東西,見文湙進來,便各自站起來行禮。

    落座後,文湙問道:“東西還缺嗎,若還需要得趕緊叫陳叔打發人去買來了,沒幾天了。”

    黛玉聞言笑道: “一應金器用具都叫人擦洗妥當了,香紙蠟燭也都是夠。隻是經幡是由我們自己備還是寺裏有呢?”

    “這個寺裏就有的,”文湙道:“我們準備好祭禮即可。”想了想還是說道:“適才賈家派人送了些東西過來,說是給老爺太太法會上用的。”說完再去看黛玉的臉色。

    林家自立府以來,就設有兩個祠堂。東頭的供著林海夫婦,西邊則是擺著岑家的牌位。對此黛玉也是知情的,每逢初一十五,兩人在兩邊都會焚香磕頭。

    因為岑家養育了文湙一場,黛玉便能毫無芥蒂地由著府裏供奉岑家牌位,可見她是一個如何看重孝道的人。如今父母被怠慢,心裏如何不氣。

    果然,適才還帶笑的臉立時沉了下來,冷笑道:“自來我祭祀母親也沒叫他們家人來磕過頭,如今我也不稀罕,何必為我林家的事耽誤他們看戲吃酒呢?”

    黛玉畢竟在賈家住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了六年,他們家端午節忙什麽還是知道的。

    文湙有點心疼這個女孩子,年幼失去雙親就罷了,還攤上這麽一家子親戚。習慣性地伸手摸摸他的頭道:“傻丫頭,生這個氣做什麽,你去讓老爺太太看看你過得好,不比什麽都叫他們高興。”

    黛玉雖還是不高興,但也不想再與哥哥談這個,也隻道:“不來也好,那日還有岑家叔叔嬸嬸的牌位呢,也不好叫他兩位看到那些言不由衷的嘴臉。”然後便岔開了話題,轉而討論起那天的各項事宜來。

    轉眼端午到,黛玉和文湙提前一天就到了寺裏。第二天一早便起來焚香沐浴,誦經磕頭,直到下午將四位先人的排位供奉在佛前,才算結束這一天的流程。

    誰知文湙正與僧人捐香油錢,就聽一小沙彌來說忠順王有請。

    是的,他們來的正是安國寺,不為別的,隻因這是皇家寺廟,香火鼎盛,不必那些犄角旮旯裏亂七八糟寺廟,是真正莊嚴肅穆的佛家聖地。

    看了眼正在佛前跪著禱告的黛玉,他應了小沙彌一聲便走了過來,對黛玉道:“玉兒,我有點事走開一下。你先帶著丫鬟婆子去後麵走走,寺裏的景致也很是不錯,一會兒再來接你。”

    黛玉向來不是很愛多問文湙外麵的事,便也隻是應聲“是”,畢竟安國寺盛名在外,她也是很想逛一逛的。

    忠順王在自家寺裏思過,他的院子自然也是親王級別的,不說院子多大,陳設多講究,外麵還有一隊侍衛保護著。

    小沙彌隻帶他到門口,文湙便由著侍衛領到了忠順王麵前。

    簡單行禮後忠順王便賜坐,笑著道:“聽說今日寺裏有法會,沒承想竟是你。叫人請你過來也不是為別的,隻是那日害你險些背上殺身之罪,雖說本王隻是受奸人蒙蔽,但畢竟是我之過,一聲抱歉還是要的。”

    說完還端起茶盞以茶代酒幹了一杯。

    文湙看著麵前這人半晌,彬彬有禮,氣宇軒昂,完全看不出眼前這人身上有半點當日腦袋被驢踢壞的影子,看來佛祖還真是包治百病呢。

    文湙想了想,笑道:“下官不敢,但今日王爺誠心叫我過來致歉,不好辜負王爺待下官的一片心,那我也給王爺講個故事吧。”

    “下官小時候上的私塾,是啟蒙和秀才一起的,那時我正啟蒙,而堂兄已經是生員了。有一天呢,私塾來了一群強盜,非說我們窩藏了什麽寶貝,逼著我們交出來。可是我們不知道啊,就一直僵著,直到天快黑了,本想著家裏人看我們還沒下學要找來了,不多久便可安全了,都慢慢鬆了口氣,隻堂兄突然嚇得瑟瑟發抖,王爺可知道為甚?”

    忠順王一臉莫名其妙,道:“子遙說這個做什麽,聽說你打小在蘇州城長大的,什麽強盜能去那裏作惡?”

    “王爺請聽下官說完。”文湙笑道:“當時我們先生看到他嚇得不行,趕緊過去安慰他。告訴他,一會兒就有人來了,這些強盜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不敢再放肆了。誰知他嚇得更狠,他告訴我們,那些人打算一會兒天快黑了的時候就放把火燒了這裏,那寶貝他們找不到,就連帶我們一起毀了。”文湙看著忠順王越來越沉的臉道:“您知道為什麽就我堂兄知道這事兒嗎?因為我堂兄他,能看明白唇語。”

    此時忠順王臉色已是鐵青,握著茶盞的手也冒出青筋道:“所以你才在敬安樓特意提起岑文泰,特意通過他告訴本王你們馬上就要將東西運走,逼得本王來不及細想就馬上捅破這件事?蘇州的事也是你有意的,你本就沒必要將打人的事弄的大張旗鼓,從頭到尾,你隻是想擾亂本王陣腳,好設計引本王下套?”

    若不是急著搬回一局,他絕不會這樣輕易上當。

    忠順王終是將手中茶盞摔到地上,拍桌而起,指著文湙的鼻子問道:“本王究竟哪裏得罪了你,林文湙。你先要害的本王在下屬麵前顏麵盡失,再讓父皇對本王失望透頂。你何以害本王至此。今日還特意到這裏來,就是為了看本王笑話?”

    這樣就對了嘛,何必玩那假惺惺的一套呢,看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不過今天真是湊巧,是衝著安定寺的香火來的。

    文湙輕輕撥開指著自己鼻子的手,道:“王爺你可真奇怪,一邊叫著臣林文湙,一邊還說著沒得罪我。您這隨隨便便一招移花接木,就給下官換了套祖宗,這還不叫得罪。”

    忠順王瞪著他:“那也是你在西北攪風攪雨在先,你算算你給皇帝安插了多少人手在西北軍中,連徐秉言都身居要職了。西寧已經氣的不行,本王留著你的命就已經是開恩了。”

    徐秉言是皇帝外家徐家的嫡長子,皇帝陛下嫡親的表哥。

    文湙挑著眉頭道:“那臣就謝過王爺恩典了,這謝禮王爺可還滿意?”

    忠順王冷笑:“你別得意得太早了,父皇隻罰本王思過三個月而已,等本王出來了,一定叫你付出代價。”

    三個月後你是可以出來,可那時韃靼使者也該走了,該定下的事也都定了,你出來又能改變些什麽呢。

    文湙本懶得理他,都走到門口了,才想起什麽,道:“王爺,再問您個事兒吧。下官曾有一張很珍貴的餅,不小心掉到了地上,被千軍萬馬踩過後,一點渣兒都不剩了。您說,下官該找誰去討要這個代價呢。”

    忠順王今天是準備充足,來看看能不能拉攏文湙,誰知卻被他氣個半死。此時又聽他問起如此莫名其妙的問題,也隻是鄙視道:“窮酸出身就是窮酸出身,不過一個餅而已,你還想要什麽代價?再說誰叫你自己不小心,怪得了誰?”

    文湙回頭嗬嗬一笑,道:“是啊,對於你們來說那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一張餅而已。”他此時站在光裏,身影卻比背光站在屋裏的忠順王更顯陰冷,“適才您不是問下官什麽樣地強盜能闖到蘇州城裏行凶嗎,很簡單,他們披上一層官皮就好了。”

    忠順王正是不解,還待再問,卻見文湙頭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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