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老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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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雲風被她捉住手腕輕叱,羞得脖子根都紅了。
“我、我知道,就是、就是關心一下你,”他局促地收回手,“快隨我、隨我去見我三叔四叔吧,他們都很想見你!”
“你三叔四叔……會同意?”
“他們很疼我!放心!”徐雲風意外地有信心,堅信三叔四叔會給他撐腰。他的信心也很有道理,畢竟現在徐家最有話語權的人,就是這兩位在湛京被皇帝賜宅的伯爺。
“跟著我,別怕!”少年牽起她的袖子,停頓片刻,轉而果斷拉住她的手:“你隻管跟著我!凡事有我!”
柳輕風微微縮了一下,換到他的身體另一側,換成那隻沒有劍傷的手,然後微笑著抬頭看麵露疑惑的徐雲風。
“走啊。”她催促,徐雲風不疑有他,緊緊拉著她往前走去。她看著他,少年還在長身體的階段,肩越長越闊,背影初見挺拔,他意氣風發,堅定執著,願意用自己的身體為她遮風擋雨,即便他自己也隻比她大一點,與她一樣,羽翼未豐,力量稚嫩,可是他一往無前,從不猶豫。那些她關於徐家的陰暗狹隘的猜疑和畏縮不前的顧慮,仿佛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她不禁用力反握住他的手,徐雲風察覺,扭頭看她。
“我肯定好好表現。”她特別認真表態,惹得徐雲風難得笑彎眉眼,陽光從雲層中透出,照在他年輕的泛著小麥色的肌膚上,熠熠生輝。
從瀾海院到主廳要穿過大半個徐府,他們走了許久,才轉過最後一道回廊,直往三進的廳堂去。遠遠看去,那裏有極多的人,從仆人到徐家的遠親、近親,和一些門客,他們按照各自的身份站立,圍著廳堂,站了一圈又一圈。
徐雲風的父親徐寧身為家主,竟然沒有坐在首座。他垂手站立,正對大門的兩個主座上,坐著兩個……
“三叔!四叔!”徐雲風遠遠地大叫出聲,人們紛紛朝他扭頭看來,又將目光落在他身邊的女孩身上,然後人群遲疑著分為兩撥,給他們讓路。
“小民雲風見過萊駒伯、鄒陽伯!”他鬆開了抓住柳輕風的手,興奮地對他的叔叔們說,不過他的行禮卻很正經,先行國禮,再行家禮,無一差錯。
身邊的少女卻一動不動,直到他行完所有禮節,她依然直直地注視著徐家的兩位伯爺,不閃不避,那目光、那目光……
刺得徐寅和徐狩的臉頰生疼。
三叔徐寅什麽也沒說,淡然自若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雲兒,這就是你口中的那位姑娘?”四叔徐狩率先開口,語氣不是很高興,要不是記著他哥的囑托,他早翻臉了:“怎麽見了我等,也不會行禮?”
“當然是被兩位伯爺的風采鎮住,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徐雲風不甚熟練地圓場,他也從未在這樣多人的麵前成為焦點,聽見人群中的竊竊私語,少年額上冒汗,絕沒想到開場會出現這種局麵,急急轉頭悄聲喚她:“輕輕!”
隨即就是一驚。
柳輕風的臉色慘白如紙,看起來隨時會倒下。
徐雲風顧不上現下的場合,立即扶住她:“輕輕!你不舒服?”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沒有。”柳輕風的眼珠如木偶一樣呆滯地轉動,她定定看著徐雲風,忽然輕聲問他:“叔邑,是你哪位叔叔的名字?”
“是我四叔的字,”徐雲風見她表情不對,緊緊扶住她的胳膊,“輕輕,你不舒服,不然我們今天就算了,改日再……”
“我沒事,不必如此。”柳輕風拂開他扶著自己的手,然後轉過頭,看向兩位高高在上的伯爺。他們紅光滿麵,威儀如山,在場者連同家主徐寧都要看他們的臉色行事。徐寅笑容溫和,但是眉宇間一點傲慢藏都藏不住,而徐狩看她的眼神,就如同看一隻螻蟻。
比起七年前一身粗布青衣草鞋、提著二兩肉彬彬有禮到訪的學藝匠人,他們如今的模樣,看著可是厲害神氣多了。
原來徐狩字叔邑,她真蠢,還一直想去尋找一個名叫叔邑的人。
她在心思回轉間,徐狩的臉色已變得十分難看,毫不客氣地開口:“是不是我兄弟二人形容粗鄙,不配為伯爺,使得柳小娘子連拜一下行個禮都不肯啊?”
“伯爺說笑。”她垂眸,終於屈下膝蓋:“小女柳輕風,見過萊駒伯,鄒陽伯。”
在屈膝的那一刻,她仿佛聽見自己的骨頭在哢哢作響,每響一聲,都是仇恨的火花四濺,雷鳴電閃。
許久不見,兩位貴客。
殺人血親,祭人魂魄。
滅門之恨,血債血償。
*
“聽說了嗎?徐家四郎要收義女!”
“誰家小娘子有這樣好的福氣?那可是伯爺!鄒陽伯的女兒,怎麽也能封個縣君吧?”
“一個義女而已,怎麽可能封縣君?”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鄒陽伯元妻死後一直沒有再娶,也沒有子嗣。收了義女,他再向聖上求一道旨,你說鄒陽伯唯一的女兒,聖上能不批嗎?”
“這好命的小娘子到底是誰?”
“聽說是徐家少主的心上人!”
“什麽,徐小郎君竟然要娶親,夭壽哦,我那女兒非得在家中哭斷腸!”
“唉,此女不知道從何處來,徐小郎君哭著鬧著要娶,搞得徐家雞飛狗跳!”
“徐雲風哭著鬧著要娶?”站在她對麵的人豎著耳朵貼牆聽八卦,視線則上上下下在她身上打轉:“現在的公子們要求這麽低?”
“你再不閉上臭嘴,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黑色兜帽下露出一雙大而明亮的眼睛,眼尾細長微挑,卻並不如何動人,反而殺氣騰騰。
對麵的人吞咽一下口水:“丫丫兒,你嚇到寶寶了。”
丫你妹,兒你大爺,還寶寶。兩年多不見,這人臉皮的厚度與日俱增,堪比洛水城牆。
柳輕風時間有限。她如今出一趟門時時刻刻有人陪著,好不容易借著買胭脂首飾的時間,尿遁到樓後的僻靜處,絕不願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討論隔壁茶肆的八卦上。
“五百兩。”她冷冷開口,一提這個數字,謝來錢的臉色立即變了,他訕訕笑道:“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我打個欠條給你,馬上,馬上。這不是手頭錢有限,周轉不過來嘛。你知道我有那麽多兄弟要養,小書棋來投奔我,小孩子要吃要穿,還要避開柳府耳目,人家真的、真的很不容易的嘛!”他朝她又是拋媚眼又是捧心,知道的曉得他想使美人計,不知道的以為他在發神經。
柳輕風麵無表情。
謝來錢這個人很有意思。他如柳輕風預料的那樣,收留了書棋,又從書棋口中得知了她和徐雲風的關係,於是心思活泛起來,居然揣著點家底、帶幾個小弟千裏迢迢跑到洛水城。他想盡辦法和她搭上線,見麵就大大咧咧告知她自己的打算,想要蹭她——主要是蹭徐家的關係,倒騰倒騰私器販賣,再或者借徐家庇蔭開個酒樓食肆之類。而大豐錢莊裏本該有五百二十兩,結果隻存了二十兩給她的事情,他坦誠相告,是自己挪用,估計要三年才能還上。
這個人,小人得……很君子。
“如果你替我做一件事,這五百兩,我不要了。”柳輕風從袖中拿出一個似金非金、看不出質地的瓶子。謝來錢一看便瞪圓了眼睛:“㻬琈流光瓶!”這玩意可貴了,好好奇裏麵裝了什麽?
“這件事辦得好,明年今日,我許你腰纏萬貫。辦不好,我死,你也別想好過。老謝,這件事,你接嗎?”
這一聽就是一道送命題啊!到底是啥事啊,先說明白好不好?還有,我沒那麽老,別叫我老謝!
謝來錢注視著她手裏不知裝了什麽的小瓶子,她細長的手指捏著它,晃啊晃的,好像隨時要掉下來摔碎,搞得謝來錢心裏跟著突突直跳。“汪!”耳鼠聞到了喜歡的氣味,從她的另一隻袖子裏鑽出來,唰的一下飛到瓶子上緊緊抱住圖,嚇得謝來錢貼緊牆根,雙腿發抖:“它、它、它沒喂毒吧?!”
喲,還挺懂行。她有意嚇他,故意不接話,隻問他:“接,還是不接?”
“你……你沒別人可以托付了吧,”謝來錢挺挺自己不怎麽強壯的小胸脯,“答應可以,我得加條件!”
“把它一並送你啊。”她話音剛落,便大方地把一個灰撲撲胖乎乎的東西連著琈瓶一起扔進謝來錢懷裏。
是耳鼠!他眼賊尖。
妖寵誒!值好多錢!說送就送!這麽豪奢!
“汪!”耳鼠張開憤怒的長耳朵。謝來錢和懷裏的豆豆眼互瞪,心想完蛋,錢財使人送命,這下他連拒絕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它、它叫什麽?”
“你自己取好了,”她戴起兜帽,“走了,不送。”
竟然不給妖寵取名字?謝來錢揪住耳鼠的象牙鏈防止它逃跑,貌似愛憐地撫摸了一下它的腦袋:“唉,你這前主人可真無情,還是讓我來給你取個可愛動聽的好名字吧!”
“汪!”耳鼠豎起尾巴,張開翅膀就要逃。
“別急別急。”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揉揉耳鼠脖子下的軟肉,捏捏它的小翅膀尖尖,竟然讓耳鼠感覺到……意外的舒服,舒服得……讓它決定先享受一下再跑。
“就叫天下第一霸氣無敵灰色閃電!”謝來錢一錘定音。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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