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庸人自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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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入春的傍晚,後山的晚風吹拂著和尚們的僧袍,茂密的叢林中發出窸窸窣窣的樹葉隨風舞動的聲響。
天色眼見就快要黑下來了,演武場上互相比較的武僧越來越多。一開始是兩三對同台比試,再後來是十對同時進行較量。
二十人並不是兩兩交戰,而是混戰。按照被擊敗的先後次序進行統計排序。
這種競技方式顯然太殘酷,可能你是二十人中實力最強的,可是卻被其他人合力擊敗下場。
但是無論在江湖還是戰場,單打獨鬥的情況總是少數。高手被人圍攻的情況時有發生,他們會憑借各種手段與敵人纏鬥,甚至是尋找幫手一同對付敵人。
“這場比試和之前的不同,是他們自己自願報名的模式。”旁邊的僧人解釋,“或許他們私下已經商量好了組隊問題。”
蔡卞顯然沒有想那麽多,反正兩個人對打和二十人對戰,對他而言沒有區別。他隻是看熱鬧的門外漢罷了。
果然二十人分成了三五成群的小團體,這些小團體互相提防,慢慢地和別的團體拉開了距離。
不知是誰率先出手,他如遊魚一般竄進了另一組小隊中,兩隻手隻是一提一抓,兩僧便被他擒拿,夾在腋下。
這僧人又如大雁一般飛起,手中提著兩人絲毫不影響他的速度。
“哎呀,竟然是他。”
蔡卞聽到旁邊僧人驚訝不已的聲音。
連蔡卞都看得出,此僧的功夫遠遠高於其他僧人,這種壓倒性的實力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旁邊僧人苦笑連連:“這人是本寺玄字輩的師傅,隻是一直在羅漢堂苦修基礎功夫。”
眾人聽僧人講起武林舊事。
每個門派的每一批弟子都有優劣之分,這是無可避免的。那些比同輩人差上許多的人,門派不可能給予他們同等的待遇。
很多人無法升遷到更高的職位,隻能和後生晚輩廝混在一起,甚至被後輩超越。出於對少林武功的保密目的,這類僧人無法下山或者還俗,很多僧人被安排在寺院裏負責燒飯、挑水等閑雜的工作。
當然,有很多僧人不甘心沉淪下去,繼續苦修功夫,意圖進入更高階的院落。
隻是,基本功夫無論如何修煉,最終的成就上限就那麽高。能夠參加少林寺大比的僧人,都是同輩中的佼佼者,他們都是修行同種的武功。即便輩分高的僧人經驗老道,比後生晚輩也占不到什麽便宜。
一些輩分高的僧人決定參加少林大比中的團隊賽,他們的功夫比別人純熟,自然是小團體招募的對象。
這位在演武場的玄字輩僧人,顯然是作這種打算。
他將夾在腋下的兩名僧人擲在地上,雙手背在身後,傲然地站立在演武場中央。
他拋擲的手法很巧,既讓對手失去行動能力,又不會傷到同門弟子。
別的團體的人看著他,都緩緩地後退,生怕被他盯上,拿自己開刀。
方丈玄慈看到這一幕,麵色一沉:“那弟子是誰?”
玄苦微微皺眉:“師兄忘記了?這是玄庸師兄,與我們是同輩。”
臉上露出一種憐憫又嘲弄的神情,方丈玄慈道:“這麽多年還在羅漢堂掙紮,又是何必呢?本寺好歹會給他一條謀生的出路。”
玄苦合掌道:“人的資質與境遇本就有所不同,自然會造就不同的命運。當初我們這三十多玄字輩同門也隻是僥幸脫穎而出,這位師弟雖然被淘汰了下來,但這麽多年依然堅持苦修,實在是難能可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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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上存在競爭,自然就存在成功者和失敗者。
造成這兩種情況的原因方方麵麵,但是太多的人隻注重結果,認為失敗者連他們的呼吸方式都是錯誤的。
人們稱讚那些成功者,哪怕他們隻是僥幸;嘲諷失敗者,即便他們有太多的理所當然的失敗原因。
方丈玄慈轉頭對玄字輩的僧人說道:“各位師兄弟,當年我們也如同這些在場的武僧一般,參加比試,闖木人巷。難不成我們靠的是運氣嗎?”
緩緩搖頭,方丈玄慈麵露威嚴之色:“隻因我們修習刻苦。別的僧人休息的時候,我們還在舉石鎖打熬氣血;別人在嬉鬧玩樂的時候,我們還在打坐積攢內力;別人對花花世界迷戀的時候,我們還在苦苦參研佛經。”
玄難微微點頭,顯然是讚同方丈玄慈的觀點,朝玄苦說道:“玄苦師弟,方丈師兄說的有理。旁人的失敗總是有他們自己的過失,我們既然能夠成功,自然是出於平時的努力,難不成我這達摩院首座是天上掉下來的嗎?”
進入達摩院修行,是少林高僧極為尊崇的事情,如果不是武功與佛法兩項都到達了極高的境界,絕對不會有這種資格。玄字輩三十餘高僧中,能夠進入達摩院的也隻有八人而已。
這位講話的玄難大師年紀僅僅三十歲,比蔡卞大了約莫十歲,就已經是達摩院首座。
玄苦大師不是不明白優勝劣汰的道理,隻是他天生便是多愁善感之人,才會對昔日的同輩師兄感慨萬千。少林寺雖然是佛門淨地,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競爭。
蔡卞前幾日參加科舉考試,也是朝廷令天下文人競爭的選拔製度。與此時的少林大比,一文一武,雖然形勢不同,但本質卻是一樣的。
常言道:“學而優則仕。”越出色的人自然是越站在高處。
“阿彌陀佛,眾生皆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五取蘊。師父給我取名‘玄苦’,想必是讓我好好參研這八苦的含義吧。”玄苦眼眸低垂,似乎情緒低落。
“哈哈哈,師弟著相啦。師兄名換‘玄悲‘,難不成要我天天悲傷哀愁?”玄悲大師指著玄苦笑道。
“這眾生八苦,師弟卻覺得這‘求不得’最苦。”玄生在一旁道。
玄生雖是玄字輩的僧人,年級才二十來歲。但習武天資雖好,卻總不能體會佛理奧義。他擅長七十二絕技中的“般若掌”、“摩訶指”與“大金剛拳”。
眾僧沉默,他們自然明白玄生的“求不得”之苦。
少林寺三千武僧取三百大比,又取三十優勝。玄生雖然是三十人之列,進入般若堂學習武功,卻未通過木人巷的考驗,因此也沒有資格進入達摩院。
求不得苦,凡俗的人欲念龐雜,受此苦最深。佛門中人若有欲望者,也會受此苦的困擾。
但大千世界,沒有欲望的人又有幾人?
眾僧感慨了一番,又將目光匯聚到那些後生晚輩身上。
那原本大發神威的玄字輩僧人此刻受到多人圍攻,他使出大摔碑手,將那幾名圍攻的僧人逼的不能上前。
玄苦道:“玄庸師兄的基本功夫已經爐火純青,本有資格練七十二絕技中更高深的武學了。”
方丈玄慈臉色平靜,“本寺自有選拔弟子的規矩。闖過木人巷者,自然可以進達摩院。”
不遠處的蔡卞對這玄字輩的僧人也欽佩不已,他親眼所見的習武之人中此人的功夫最強(同福和尚等人未展露功夫)。
後世的蔡卞玩過真三八之類的割草遊戲,此刻的玄庸和尚就像其中的玩家一般,衝進僧人之中,往往一拳一腳,便可掃倒一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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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恭等人驚訝不已,羅漢堂的諸多拳法威力不弱,但也不至於強到如此程度。
他們也修習了七十二絕技,當年挑選武功的時候也都了解過。
隨著拳掌的威勢劇增,玄庸的內力在全身遊走得也愈發迅捷,他的僧袍不斷的鼓脹,場中的僧人不斷後退,唯恐被其所傷。
玄庸仰天長嘯,動作不慌不忙,此刻演武場中央隻剩他的小隊。
他的隊友一抱拳:“玄庸師兄,得罪了。”幾人突然襲擊,分別抱住他的四肢。
這一變故讓場中的眾人吃驚不已,紛紛喧嘩。
“所托非人,也是不做他想了。”方丈玄慈歎了一聲。
隻是那玄庸被幾人製住,麵色平靜,“早知道你們信不過,隻是你們對我的了解也太少了。”
隻見他身軀輕輕抖動,幾人死死地抱著他的四肢,使足了吃奶的力氣,隻把牙齒咬得“吱吱”作響,臉色通紅。
“喝——”玄庸發出一聲長嘯,胯部發力,幾人被他震飛了出去。
他不依不饒,跨出大步欺身上前,雙手作爪狀向那幾人掏去。
那幾人連滾帶爬,不住地後退,連僧袍被扯破也無暇顧及。
方丈玄慈等人見這些僧人狼狽不堪的模樣,都暗自皺眉。這些和尚實在是有辱門風,在蔡卞這些外人麵前丟少林寺的臉麵。
“那玄庸方才用的是‘沾衣十八跌’,是寺內極冷門的武功。”輩分最高,資曆最老的和尚玄澄評價道,“他的發力用勁都是少林正宗的法門。”
“他一羅漢堂弟子怎麽會鑽研這種功夫?”方丈玄慈不解。
玄澄目露思索之色,過了一會才道:“我猜測是寺中有高僧指點了他武功,所以他今日的表現才這般出彩。”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互相猜測起來。
“或許是某些太上長老吧,畢竟各位都是有入室弟子,無暇教導旁人。”玄澄又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眾人都聯想到同心那個奇葩,同時內心把鍋甩給了同心。
“玄庸,通過。可挑戰木人巷。”裁判和尚朗聲道。
玄庸終於不複方才的平靜,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我……我通過了?”玄庸呆立在原地,五髒六腑都在震顫,這是激動到極點的表現。
玄苦和尚大步流星地走上去:“恭喜師兄,以後我們就可以一同修行了。”
玄庸愣愣看著他,“你是玄苦?”這玄苦和他昔日最是要好,後來玄苦進入達摩院,也時常照顧他。
兩僧抱在一起,玄庸泣不成聲:“玄庸有負師傅的栽培,苦苦掙紮了十數年。今日才得見天日。”
方丈玄慈等人都低頭頌經。
他們是天之驕子,年輕的時候,對於玄庸這種同門隻是點頭之交,不像玄苦那般待人和善。
當然,更多的還是瞧不上吧。同門之中,關係不錯的師兄弟也寥寥無幾,玄字輩達摩院的八人倒是感情甚篤,手足一體。
“玄庸既然有了這等機緣,便是他的造化。師弟們日後可照拂一二。”方丈玄慈歎道,“諸位師弟隨我去木人巷,決出最後的優勝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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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裏;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
騏驥一躍,不能十步;駑馬十駕,功在不舍。——《荀子·勸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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