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鷹傳千山，盤旋而上玄明天險，那方少年，立在懸崖之上，杏色的衣袂翻卷，雲卷雲舒翩然若仙。

    楚紹元杵在一座山崖後麵接到了來自大楚帝京的飛鷹傳書。

    “主上，即刻回京，帝京撐不住了——慕林。”

    如若這封信是他玩世不恭的手下普林傳來的，他還能付之一笑，若是那毒如蛇蠍的手下茯苓傳來的，他還需斟酌下是不是陷阱，但若是那剛正不阿的慕林傳來的，那就真是十萬火急了。

    他的眉心蹙了一下，紙條在他掌心裏的真氣催動下化為齏粉：

    我若是這樣走了，布依該如何。玄明山上如雲高手，接下來的兩場比試都不是鬧著玩的，丫頭可是個搗事王，不知在外頭欠了多少人情債……但是，接下來的比試範圍太小，我若出手難免被發現。

    倏爾，一道清麗的女聲從崖壁後麵傳了過來，打斷了他的思路：“哈哈被我抓現形了，你不是郝仁！你是誰？”

    他循聲看她，她學著他的樣子墊著腳跟從岩壁邊上的狹縫小心翼翼地挪動過來，眼睛裏閃亮亮的，她抓住了他的袖子，希望他能給她個說法。

    “被你找到了。”

    楚紹元歎了口氣，他想伸手揉揉她的頭發，手卻僵在半空中。罷了，我總不能每時每刻總護著她，這世間之大，不如放任她大展手腳。

    “你到底是誰？你為什麽假扮郝仁的模樣，郝仁呢？你為什麽要跟著我？”

    她一連串問題炮珠似的砸向他，卻見他嘖嘖一笑，伸手摘下了臉上的人皮麵具，把它扔下了懸崖。“你覺得……我是誰？”

    “你，你是……妖怪！”李布依目瞪口呆。

    風吹起少年耳鬢的烏發，那方少年，似人似仙，國色天香，不能多看。

    “郝仁被他爹禁足了，現如今，我也不能再跟著你了。你往後若是遇到任何困難，大可來大楚帝京尋我。”

    言罷，隻聞晴空裏一聲鷹鳴，他縱身一躍躍下懸崖。她想伸手抓住他，卻慢了一步。

    “喂你從這兒跳下去會死的，你到底是什麽人！”

    “你有一天會知道我是誰的。”

    你修為尚淺，要我如何告訴你，我怕嚇著你。

    “穿上它。”懸崖下的風一卷帶來了他最後一句話，同時也帶來了他身上套著的那件杏色的麻衣，罩在李布依的頭上。那是一件金蠶衫，金蠶是大蠻國至寶，由稀有金礦養成，所吐出的金蠶絲堅韌異常，可擋刀槍。

    若非王族貴胄，如何出得了手。

    懸崖下的風把李布依鬢角的碎發刮亂，她靠在崖壁上，脊背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這般公子神功似仙，彼方少年真氣雄渾可見，同門師姐銀針可奪人性命，我於這神武大陸之上，如一葉蜉蝣，如何立命，何以安生？

    李布依一路神遊回到觀眾席，摸著瓜子嗑著，心下有幾分惴惴不安。

    那家夥離開自己不久，便聽見場上鑼聲炸響，掌司扯著嗓子喚了一聲：“功法比試，天宗劉公英第一，天宗計三十點。玄明宗姬韻第二，玄明宗計二十點。長奚宗曲茗兆第三，長奚宗計十點……”

    那一雙鷹目的少年名喚劉公英，乃是天宗宗主林天啟的內門弟子，武藝高超，隻差這最後一項輕功比試，便能把這場武林大會贏個大滿貫。“恭喜林宗主，後生可畏啊！”人們遙遙都能瞧見崖壁上的眾人都在吹捧著林天啟，而這個天宗的宗主，劉公英的師父卻像個木頭一樣坐在那裏，不為所動。

    目前而言，百人大亂鬥玄明宗因參賽弟子多的優勢有三十八人勝出，被計三十八點，天宗和長奚宗分別計為二十七點與三十五點。然而第二場比試天宗憑借劉公英實力強大連奪兩場第一，場上比分已被天宗反超九分。如果最後一役，劉公英依然不負眾望贏下第一，那天下第一宗的招牌將花落天宗。思及此。玄天拓臉色鐵青。

    隨著掌司報名字指引，二十來個弟子集中到中間的擂台上，李布依不負所望在擂台上見到了冤大頭劉公英，他好像在和同門師弟聊天。

    李布依貓著腰偷偷靠近，聽到他們說：

    “劉師兄，你說那個偷東西的輕功與你不相上下？”天宗的弟子有些吃驚地問道。他們清一色著著黑白相間的道服，紮著一小髻。

    “對。”

    卻唯獨他穿的不一樣，一頭烏發散著，一身玄色的衣裳非常樸素幹淨。

    李布依白眼一翻：什麽叫不相上下，我分明比你跑得快。

    紮著小髻的弟子又問：“若是碰到偷包袱的人，師兄打算怎麽辦？”

    “把她碎屍萬段。”高崖上泠冽的風把少年剛毅的頭發刮得亂舞。

    李布依縮了縮頭咽了口唾沫，無意識地四下尋找那水清天藍的身影，方才意識到他已不在了，再也沒有人會憑空幫自己擋下一刀，接下來的一切都要靠自己。

    掌司一聲大喊：“輕功比試開始。”

    李布依心中的算盤已經打響了，若要保住小命，必要入得玄明，接受宗門庇佑。而首先要做的事是奪得第一，吸引玄天拓的注意力，若還有小命在加試中脫穎而出，她就能進入內宗成為玄明宗的弟子。

    世人從未見過誰的輕功身影如此精妙絕倫，褭褭婷婷似瑤池漫舞，步伐堅毅又如踏空攬月。輕功比試的內容是蹬著周遭層次漸近的高柱，奪正中央龍頭上叼著的明珠。

    沿路布著捆仙索，陷阱網，甚至有一些法器，但這些對於闖蕩江湖的輕功高手而言都太簡單了。

    人們隻覺得台上烏央烏央湧向龍頭的一群人裏有兩道身影速度奇快，獨占鼇頭隻衝去取那龍頭明珠。

    那兩人是誰啊？

    還能是誰！冤家路窄，狹路相逢。

    劉公英與李布依直直打了個照麵。

    “是你？”他這下才看清她。

    彼時女孩兒麵巾蒙麵，他隻覺得她身材嬌小，這時他才看清，這個女孩兒明眸皓齒，張牙舞爪，她一頭及腰的馬尾猛地一甩打翻了明珠，她柳腰一彎，一個後仰接住了它。他猛地伸手想抓住她，卻抓了個空。

    “玄明宗李布依勝，玄明宗計三十點！天宗劉公英第二計二十點。”

    記分的掌司翻閱著集點的冊子，最終大吃一驚，他道：“玄明總分顯超天宗一分！”

    “恭喜天下玄明，蟬聯天下第一宗。”

    太師椅上的玄天拓總算是露出如釋重負的大笑，卻不知道這個無師無名的李布依，出自宗門的哪處。

    劉公英的目光落在李布依的身上，他看見她一臉洋洋得意，恰似那日在玄明宗牆旁見到的那個蒙麵的姑娘。她一個倒仰躍下數十丈高的宗牆，三千青絲散，一身輕骨飄，他本以為，她漂亮而不實用。他攥緊了拳頭，隻想上去撕裂她那張得意的嘴臉，再把本應屬於他的東西搶回來。

    “公英，不可造次。”天宗宗主林天啟隔空傳音，這三日來那張古水無波的臉上第一次產生了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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