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受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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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雨的麵色瞬間冷了下來。
她坐在鴛鴦被間,衣衫鬆散,隱約看見纖細的鎖骨,如瀑青絲鋪散在床榻之間,五官明麗動人,實在是一副如畫美景。
隻是她眉心蹙著,嘴唇抿起,明顯壓著火。
“你這是什麽意思。”
丫鬟笑吟吟地把白布折好,收進袖中,朝穀雨一福:“還請少夫人快些,老夫人每日醒得早,夫人誤了早茶就不好了。”
說罷她恭恭敬敬地退身向外。
穀雨掃了眼房中,隻有朝華一個人滿臉怒容地立著,除此之外再無一個下人。昨日萬玉深在時,這房裏人員齊備得很,等到隻剩她一人,待遇便一落千丈。
她尊敬的婆婆,可真是一點麵子都不給她啊。
現在又叫一個小丫鬟,拿著那破布耀武揚威。
……還真把她當病貓了?
穀雨冷笑一聲,叫住那丫鬟:“慢著。”
丫鬟一僵,到底主仆有分,不敢裝作沒聽見。她停下來,半回過身,笑著問:“少夫人有何吩咐?”
穀雨慢條斯理地掀開被子,坐到床沿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給我打水梳洗——我見這房中連著伺候的人也沒有,若是就這副模樣去請安,氣到婆婆便不好了。”
這不是她院裏的丫鬟,甚至很有可能是老夫人身邊侍奉的,她此時使喚這丫鬟,幾乎是直接把老夫人扔過來的釘子拋了回去。
那丫鬟也愣住了。她萬萬沒想到這新來的少夫人一點驚慌之色都沒有,尋常女子若是被人懷疑貞潔,早就著急忙慌自證清白了,可眼前這位不僅不慌,還很有底氣的樣子。
穀雨心中坦坦蕩蕩:他和萬玉深又沒圓房,當然沒有落紅。
隻是為什麽沒圓房,這解釋起來就有些麻煩了。
但要解釋也應該向老夫人解釋,萬萬輪不到一個丫鬟來頤指氣使。穀雨紋絲不動地坐在床邊,又笑了一聲:“不願意?”
丫鬟低下頭,沒出聲。
穀雨心底冷笑,麵上卻笑得更柔媚:“我初來乍到,府上的規矩都不太懂得,也不知如何同人相處——要不等將軍回來我問問他?”
丫鬟一聽,臉頓時白了。
老夫人吩咐這些事時都刻意避開了老爺和將軍。府上都知道,老爺是同意這門親事的,之前家宴上還提過兩次,言語間對那臨川來的兒媳頗為盼望。
小將軍太過冷峻,沒人猜得透他在想什麽,但人是他千裏迢迢接回來的,親也是心甘情願結的,無論他對少夫人的感情如何,也輪不上她們做下人的指手畫腳。
丫鬟心思幾轉,態度跟著變了變,立刻挽起袖子利落地打水伺候起來。
反倒是穀雨愣住了,沒想到搬出萬玉深會這麽管用。
雖然她扛住了沒慫,但到底知道新婦進門要講規矩,默默加快了速度。朝華給她取了身鵝黃襦裙,穀雨想了想,還是換了身素色的,頭上僅別了根銀絲珠花簪,不施粉黛,清麗大方。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她匆匆趕到老夫人用早茶的堂屋,緩下略微急促的呼吸,又理了裙擺,壓了壓鬢發,然後才提起裙角越過門檻,走進了這將軍府的深宅內院。
穀雨壓著視線,規矩地沒有四處亂看,餘光裏見著幾個端端坐著的婦人,穀雨猜著應是萬老將軍的二房夫人何氏和她的女兒、兒媳。
從她進門,堂上寂靜無聲,沒有一人言語。穀雨能感覺到頭頂探究而挑剔的視線,帶著沉沉的重量壓在她身上。
穀雨沉住氣,恭恭敬敬行了大禮,跪在地上:“兒媳穀雨,給婆婆請安。”
她聲音清亮,長相又好,穿一身素白的雲紋月群,站在那裏,像一朵亭亭而立的玉蘭。
阮瑩站在老夫人趙氏身後,死死盯住堂下那女子,她昨夜始終沒合眼,一閉上眼就會想起這野女人躺在玉深哥哥身邊,汲著他身上的熱力。她光是想一想,就恨得無法入眠。
但沒想到,這女人真的如此大膽,不幹不淨的身子也敢嫁給玉深哥哥。阮瑩思及此,眼中又露出幾分得意——玉深哥哥遲早會看到她,這個一直等著他、幹幹淨淨的阮瑩。
穀雨說完,堂上又是一片沉默。
半晌後,她聽見茶蓋輕叩的聲音,隨後趙氏淡淡的聲音傳來:“這請的是什麽安?午安?”
穀雨這時候才抬起眼,她仍跪在地上,身板卻筆直地挺著,眼神明亮而澄澈,沒有一絲懼意。
“兒媳請的是早安。”
二夫人一聽,抿嘴笑了出來:“喲,這是置氣呢?”
穀雨眼神動也未動,仍看向正座上的老夫人,而老夫人也在打量她,一時沒有人搭理二夫人,頓時讓她十分尷尬,嘴角的笑容也僵住了。
萬老將軍總共兩房夫人,大夫人趙氏出身高貴,育有兩子兩女,長女乃當朝貴妃,長子乃一國之將,二子是京城聞名的才子,小女兒芳名在外,皆是人中龍鳳。
而二夫人隻是萬老將軍行軍在外一不小心欠下的風流債,老將軍做不來始亂終棄那一套,待回京時便帶上了二夫人,填做了二房。二夫人膝下一子一女,兒子身體不好,病病殃殃,娶的媳婦是高門庶女。女兒長相隨她,可惜腦子也隨她。
兩廂對比,實在差距過大,老夫人向來看不上這個外邊帶回來的野狐狸,對她也沒什麽好氣。
但眼下,堂下跪著的那女子,比二夫人更不順眼。
老夫人慢慢喝完了茶,把茶盞放到一旁的案上,“當”的一聲。然後她拿起那塊白布,隨手揮了揮。
“不幹不淨的身子也敢嫁入我將門,”趙氏冷冷地看著她,“你好大的膽子!”
不幹不淨四個字,像帶毒的銀針,紮進穀雨耳朵裏,她幾乎是立刻就要炸了。
穀雨猛地垂下眼,深吸一口氣,眼珠在眼皮下動了動,然後才睜開:“婆婆,我穀家雖然比不上將軍府勳貴,但我父親也曾官至正二品尚書。我穀家女子潔身自好,還請婆婆不要……”
她話沒說完,趙氏手一揚,白布被扔了出來,輕輕飄飄地落下,蓋到她的頭上。
穀雨慢慢地把那塊布扔下來,手指都在發抖。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小時候她是尚書府的千金,長大了她是知縣府的千金,不管爹官做多大,全家人對她的嬌寵始終如一。
她從來沒受過這種委屈。
穀雨的手指絞住那塊白布,鼻翼輕顫,某一瞬間甚至想算了,她不受這氣!當她多愛嫁給你們將軍呢?!
但父親鬱鬱不得誌多年,穀雨一想到他滿眼的期待,胸口那股快要炸開的火就被強行澆滅,但餘燼中生了煙,嗆得她想哭。
“你若清清白白,這白布要怎麽解釋!”
這次開口的是萬玉深那個表妹。
穀雨深吸口氣,按住自己發抖的手腕。新婚初夜不侍奉夫君確實於行有愧,她是打算好好解釋的。但就算她對萬玉深沒意思,他既是自己的夫君,就斷然容不得別人肖想。
穀雨盡量平靜道:“回稟婆婆,兒媳昨夜身子不適,夫君……體恤我,並未強求。”
這話一出,阮瑩眼睛都紅了。
“你撒謊!”
穀雨毫不退縮地看著她。
趙氏揮了揮手示意阮瑩鎮定,然後冷冷笑著看向穀雨:“你們房中之事我不欲多問,但事關我萬家臉麵,絕不是你一兩句就能應付過去的。”
穀雨黑而亮的眼睛望著她,像隻驕傲而美麗的鳥。
“看來是不服氣,”趙氏看著她,“你的借口,勉強還能聽聽。但今天我得教教你,做我將門媳婦就要懂規矩——來人!”
穀雨一僵,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給我拖下去,到院子裏跪著,跪到知錯為止!”
家兵猶豫著從門外進來,穀雨聽見耳邊飛快地滾過一句“少夫人得罪”,然後便被人輕輕提起,押著走了出去。
家兵是聽命於萬玉深的,但將軍不在,他們也不能違抗老夫人的命令。架著穀雨的兩個家兵走得舉步維艱,生怕將軍回來找他們算賬。
穀雨的膝蓋戳在堅硬的石板上時才回過神。
她正對著堂屋,越過門看去,趙氏端著茶盞好整以暇地坐著,她身後的阮瑩也一同看向這邊,雖然麵孔模糊不清,但穀雨能感受到她的得意。
穀雨方才就一直跪著,脆弱的膝蓋已經發疼,這時候跪在石板上,痛感如同針紮,源源不斷地透進骨縫。
她默默想:你們等著。
方才架著她的兩個家兵對視一眼,一人悄悄順著牆根出了府,隨後騎上馬一路狂奔向宮門。
事到如今,他隻能將功補過,盡早把這事通知將軍。
穀雨垂下眼,心裏越委屈,脊背挺得越直。
然後在心裏又默默加了一句:萬玉深,你也給我等著。
作者有話要說: 將軍:?我
穀雨:我不管,膝蓋疼,都怪你。(哇的一聲
將軍:不哭不哭,我馬上到。
今後大概固定九點更新哈~麽麽噠各位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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