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夜已深了，各家各戶早已熄燈入眠，而城中某處衙門重地，卻仍舊是一片燈火通明，門外聽著數頂轎子、馬車。

    這裏就是平江府的通判衙門，在它隔壁緊挨著的則是知府衙門，兩座衙門不論是形製還是規模，都相差無幾。可以說，這種一府二衙的格局，極好的貫徹了趙宋官家設置的製衡之道。

    “諸位，這是知府衙門那邊剛剛轉遞過來的柯士昭一案的判決文書，你們都說說本官是否還要在上麵照常署名？”

    說這話的正是通判文斐，隻見他端坐在堂中正位上，手裏揚著一份文書，正詢問著下首幾人的意見。這幾個人都是隸屬於通判衙門的屬官，算是通判文斐的嫡係下屬。

    按照朝廷規矩，府衙要下達公文，必須知府與通判同時署名才能生效，因此通判文斐才有如此一問。

    “啟稟府監，今日那孫家小子在公堂之上揚言要上告，一旦提刑司派人下來重審此案，屬下擔心你會跟著受牽連。以屬下之見，咱們何不利用這次機會，做一番文章？”首先回話的這人乃是判官李通，平時便被通判文斐視為左膀右臂，而且判官貴為屬官之長，絕對是通判衙門裏當仁不讓的二號人物。

    通判文斐微眯著眼，好奇問道：“噢，李判官有何妙計，不妨說來聽聽？”

    “屬下認為，這正是上天賜予府監的一次絕佳機會，隻要咱們籌劃得當，必能籍此將知府一舉扳倒。府監請看，這是咱們安插在知府身邊的人昨日送來的密報。”判官李通說著，從袖中摸出一張紙條，呈給通判文斐。

    “這是……黃金一千兩！”通判文斐看了紙條上的密報，驚訝地瞪直了眼，“如此重要的消息，你能保證屬實？”

    “府監放心，此事絕對屬實。賄賂知府的那人乃是此案主凶柯士昭的一名妾室，屬下得到消息之後，已經派人將她秘密關押起來，這是屬下從她口中撬出來的供詞。”判官李通微微一笑，又從袖中摸出一張紙遞與通判文斐。

    “好！”通判文斐看了麵色大喜，對身邊一名仆人說道，“你去將這份判決文書退回知府衙門，就說本官對今日案件的判決結果不敢苟同。”

    他又轉頭對判官李通吩咐道：“李判官，就由你親筆起草一份奏折，本官要將欒仁之罪行上報朝廷，請天子聖裁。”

    “屬下遵命。”判官李通欣喜回道，堂中其他官員也都麵露喜色。

    …………

    第二天，日上三竿。

    孫山用過早飯，準備出門去拜訪宋華，請其出麵化解銀鋪之事。

    他收拾完畢，從書桌上取了《刑偵集錄》前兩冊，剛打算出門，可窗外傳來的一番對話，卻令他身形一頓。

    “姐姐你聽說了嗎？知府收了柯士昭家的銀子，被通判檢舉了。”

    “真的假的？”

    “我唬你幹嘛，知府膽子真大，柯士昭那種人的銀子他都敢收，活該如此下場。”

    “可通判沒知府官大，我看通判很難扳倒知府。”

    “姐姐，你不懂，通判可以直達天聽，就是皇帝派下來監視知府的。我聽說朝廷此次必定會派禦使下來，知府那狗官竟敢欺負咱們少爺，他這次必然死定了。”

    說話的正是丫環珠兒和玉兒兩姐妹。

    這番對話雖簡短，信息量卻極大，將旁聽的孫山驚得不輕。

    “珠兒、玉兒，你倆到書房中來。”孫山隔窗喊道。

    倆丫環聽到召喚，推門進來，孫山見她倆的模樣，卻是微微一愣。

    隻見她們一人胳膊上挎著一隻大籃子，裏麵裝得滿滿的全是胡蘿卜，顯然是剛從外麵買菜回來。

    孫山指著那紅彤彤的胡蘿卜，厭惡的說道：“這些胡蘿卜，以後府裏不用專門再買，少爺我從今日起改口了。”

    “那今日這些胡蘿卜怎麽辦？”玉兒有些為難地嘟囔道。

    “你倆留著用吧。”孫山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下去，而是話題一轉，問道，“你倆快說說剛才談論之事，知府和通判到底為何鬧翻了？”

    “是。”兩人對視了一眼，最終還是由口齒伶俐的妹妹玉兒講述起來。

    孫山聽了一陣，漸漸明白了其中的來龍去脈。

    原來她倆早上出門買菜，無意間聽到一個從府衙傳出來的小道消息，說是今天一上衙，知府與通判便打起來了。

    孫山站在書桌前，低頭思考著此事的影響。

    目前看來，茲事體大，對於整個平江府來說，無異於一次官場巨震，對於孫山來說，應該也有不小的影響，這裏麵牽涉到柯士昭一案，至於最後結局的好壞，暫時還不能輕易判定。

    孫山在這邊想這事，卻沒注意到旁邊倆丫環一對視，竟悄悄靠了過來，一左一右猛地撲進他懷中，手腳腰肢盡數纏住了他。

    孫山低頭一看，懷中這倆丫環俱都媚眼如絲，渾身脫得隻剩下肚兜褻衣，玲瓏身材盡顯，瞬間他便被勾住了眼神。

    範繡娘帶著丫環碧雲待在西山島，今日院中恰巧沒人。

    孫山色心大起，兩臂一邊一個，夾起倆俏丫環，幾步便來到床榻前。

    這真可謂，色向膽邊生，怒由胯下起。

    這一番胡鬧，嬌呼喘息，聲浪幾欲掀翻了屋頂。

    …

    “砰砰砰…”

    一陣急急的叩門聲，一下子驚嚇住了床上的一對…三隻野鴛鴦。

    “快快，都躲到床下去。”

    孫山瞬間披衣而起，一雙大手分別在兩隻翹臀上拍了一記，惹來了兩聲嬌呼。

    珠兒和玉兒兩人光著身子，懷中抱起各自的衣物，哧溜一聲便轉入了床底下。

    孫山趕快開了後窗，一陣秋風吹進來，屋中的滿滿的靡靡氣味轉眼間消散了不少。

    他又飛速整理了一下床鋪、衣衫，這才化作一臉正經模樣，打開了房門。

    “少爺。”

    門外伸過來一張老臉，那猥瑣的笑意，宛如一朵皺起的菊花。

    孫山一下子大鬆了口氣，不是與範繡娘親近之人就好。

    “老管家，找我有何事？”孫山輕咳一聲，板著臉問道。

    “少爺，大好事。”老管家孫更富哈著腰，稟報道，“府衙那些惡差剛剛都自行撤走了，咱家的銀鋪又可以正常營業了。”

    “噢！”孫山也是一喜，這確實是個好消息，他本還計劃著去找宋華解決此事，沒想到就這麽一耽擱，這事兒自己就解決了。

    他又詢問了孫更富幾句，才算明白了其中的緣由。

    原來，此事的症結，還是出在知府和通判兩人身上。

    一府之地的主官與佐貳官，兩大巨頭之間的爭鬥，放在任何地方都是勁爆的大新聞，沒一個時辰便傳遍了整個蘇州城。

    現在正是風緊關頭，想必那些鬧事衙差背後的主使人，也不願在此時再多生事端，自己便偃旗息鼓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