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清酒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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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
晏歌舉起酒壇子,大大地喝了一口酒,隻覺得熱烈之感順口而下,灼得胸臆之間一片火熱。
晏歌聽見外間有腳步聲走近,不等那人進來,便冷冷喝道:“若不是什麽要事,就天明時候再說吧,現下我隻想靜一靜。”
掀起帳簾,來人笑然點了下頭,晃了晃手中的酒壇子,正是燕臨秀,“一人喝酒,豈不無趣?”
“你怎麽來了?”晏歌警然站起,下意識地摸上了腰間的佩劍。
燕臨秀連忙道:“少將軍莫怒啊,在下來此,可不是與少將軍切磋武藝的。”說著,燕臨秀將酒壇子往晏歌身邊的矮幾一放,笑道,“以少將軍的器量,自然容得在下多言幾句,是不是?”
晏歌按劍站直了身子,冷聲道:“你當我的軍營是你任意來去的地方麽?”
燕臨秀搖頭輕笑,悠閑地坐在了矮幾邊,打開了酒壇子的封口,“這天下還真沒有哪裏可以攔住我燕臨秀,少將軍,你我可以做朋友的,何必如此劍拔弩張呢?”
晏歌斜睨了她一眼,“可我並不想與你做朋友。”
燕臨秀搖了搖頭,嘖嘖道:“少將軍若是不改這性子,如何能抱得美人歸?”
“你……”
“這個時候,楚山公主應該知道你是裝不記得了。”
燕臨秀晃了晃手中的酒壇子,仰頭喝了一口酒,自言自語道:“酒不醉人人自醉,果然,人在局中,連心都盲了。”
“你說什麽?!”晏歌拔劍出鞘,劍鋒頂在了燕臨秀的腦門前。
燕臨秀的眉角微微一挑,平靜的眸子若水般清澈,她不緊不慢地說道:“小桃教你那些並不全對,畢竟她隻是個孩子,而你呢,在我眼中也隻是個十七歲的孩子。”
晏歌定定瞪著燕臨秀,咬牙道:“我的事,不容你置喙!”
“可小桃的事,我是管定了!”燕臨秀伸指彈開了她的劍鋒,起身定定看著晏歌,“她一心一意想撮合你與楚山公主,傻是傻了點,但是本公子就喜歡她這點傻勁兒。”說著,不等晏歌反駁,燕臨秀將晏歌的酒壇子遞了過去,“少將軍,若是願意聽在下囉嗦幾句,就先飲一口吧?”
此人竟是小桃使來的——不知為何,晏歌聽見了“小桃”二字,對燕臨秀的戒備也放鬆了三分。
晏歌收回長劍,心亂如麻,若是真如燕臨秀所言,楚山知道了她是裝的,她日後如何麵對楚山?
越想越怕,晏歌怔怔地接過了酒壇子,仰頭又喝了一口酒,沉默不語。
燕臨秀舒眉輕笑道:“其實楚山公主知道真相,也並非是什麽壞事。”她又坐了下去,抬眼看著晏歌,“畢竟你不可能瞞一輩子,這點,少將軍應該比在下清楚。”
晏歌也坐了下來,冰霜一樣的眸子靜靜看著燕臨秀,卻不說話。
燕臨秀端起酒壇子,喝了一口後,笑道:“少將軍,你看看你手中的酒壇子。”
晏歌匆匆掃了一眼酒壇子,“你想說什麽?”
燕臨秀的指尖在壇口輕輕摩挲了一圈,“這壇封沒有打開之時,隻要有三寸不爛之舌,就可將這壇酒吹到千金難買,凡是好酒之人,都想一品這壇酒的滋味。”
“可當世人想盡辦法得到這壇酒後,每個人都會迫不及待地打開壇封,隻為了先嚐一口這酒到底是不是如傳聞之中的那樣香醇?”
“很快,這壇酒便被喝完了,少將軍,你猜猜看,旁人會如何評價這壇酒?”
晏歌看了看燕臨秀,又看了看那壇酒,冷笑道:“酒好不好喝,我一人知道便好,與旁人何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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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臨秀會心笑道:“美酒可以如此,可人呢?”
晏歌的身子驀地一顫,她凝眸看著燕臨秀,“你到底想說什麽?”
燕臨秀笑然站起,走到銅鏡邊,扭了扭銅鏡,剛好照出晏歌的臉來,“少將軍覺得,當下的你與那些爭搶美酒的世人有何不同?”
“……”晏歌沉默不語。
“楚山公主名震天下,想娶她的天下俊傑必定很多,少將軍覺得自己勝那些人多少?”燕臨秀這句話宛若刀子,狠狠地戳入了晏歌的心髒,又冷又痛。
“情之一字,貴在一個誠字。今夜雖然是在下初見楚山公主,但也感覺得到她受你脅迫的委屈。”燕臨秀看著鏡中的晏歌,正色道,“少將軍喜歡一個女子,卻用霸道手段求之索之,可否想過那女子心中是悲還是喜?再者,楚山公主並不是一般女子,全天下的人都在看著她的喜怒哀樂,全大雲的子民都在等著她帶領大軍收複東陸,將軍這般脅迫她,想想會得到一個怎樣的結果?”
晏歌顫然握緊雙拳,啞聲道:“依公子所見,我還能做什麽?”
“少將軍也是女子,你不妨問問自己,最想楚山公主如何待你?”燕臨秀抱起酒壇,又喝了一口,“少將軍之勇該用在何處?少將軍之謀又當用在哪裏?在下覺得,少將軍是聰慧之人,自當明白這仗該如何打?”說完,燕臨秀放下了酒壇子,伸了一個懶腰,打了一個哈欠,“少將軍,可否賞在下一個地方歇息一晚?”
“你應該回七角營。”
“不,我隻能留在這兒。”
“公子今夜說的話過了,做的事似乎也過了。”
“小桃說,少將軍這幾日在籌謀大事,所以……我走不得。”
“她是個傻丫頭,什麽都不懂,你堂堂燕三公子,何必與她一樣?”
“一諾千金,我答應她要護你周全。”
“不必!”
燕臨秀揉了揉眼睛,隻好站了起來,“罷了,既然少將軍堅持,在下也隻好告辭了。”說完,她微微一笑,徑直走到了帳簾前,“對了,方才為了進來,打暈了幾位巡營的將軍,臨秀先在這兒給少將軍賠個不是了。”
“慢!”
“少將軍有何指教?”
晏歌按劍看向燕臨秀,突然拱手一拜,“公子今日教誨,晏歌受教了。”
燕臨秀眯眼輕笑,“好說,好說。”
“燕臨秀,你回到七角營後……”
“誰說我要回去的?”燕臨秀笑然打斷了晏歌的話,她眨了一下眼,“少將軍有少將軍的堅持,本公子也有本公子的原則,這裏不留爺,爺自然得找個地方休息休息,好一路護少將軍安然,告辭了!”
“你……”晏歌後麵的“無賴”二字還沒說完,燕臨秀卻已笑著走出了大帳。
晏歌一步追了出去。
“少將軍不必送啦!”天空中響起燕臨秀的聲音,隻見她騰空一翻,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少將軍,你沒事吧?”另一對巡營的按劍跑了過來,緊張地問道。
晏歌搖了搖頭,“沒事。”她抬眼往燕臨秀離去的方向再看了一眼,掀簾走回了大帳。
矮幾上還放著燕臨秀帶來的那壇酒。
晏歌走了過去,若有所思地將酒壇子抱了起來,卻發現這壇酒有些異樣。她搖了搖酒壇子,湊近聞了一聞,發現這酒壇子裝的並不是酒,而是一般清水。
晏歌回想方才燕臨秀喝得酣暢的樣子,不禁喃喃道:“燕臨秀,這才是你真正想告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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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這酒壇中裝的是酒還是清水,隻要喝酒人珍之惜之,這酒漿便是人人想喝的佳釀。至於這酒到底是甘還是苦,是濃還是淡,隻須喝酒人與酒知道便好,何必宣告天下此酒之美呢?
頓悟到這一層意思後,晏歌看向了鏡中的自己,思忖這些日子來與楚山的點點滴滴。
確實,這幾日仗著忘記前塵,她可以放肆地抱她,放肆地挑釁她,可到頭來,楚山曾經給她的那些小關懷,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或許,真會如燕臨秀暗示的,玉石俱焚。
這絕對不是晏歌想要的結果!
晏歌走到了東陸戰局圖前,指尖摸上了“淮陽”二字。
“楚山,我該拿你如何是好呢?”她怔怔地問了一句,忽然澀然一笑,“若是淮陽能風平浪靜,那就讓過去的小歌回來吧。”她笑容忽地一僵,“若是你肯原諒這幾日我對你的無禮,我保證,絕對不會再脅迫你做任何事。”
與此同時,七角營中,葉泠兮獨自一人站在大帳中的戰局圖前。
她失神地看著戰局圖上的“雲”字,腦海中浮現的是方才薛忘雪說的那些話。
“世人都說帝家無真情,權字第一,天下敬仰的楚山公主也是這樣的麽?”
“薛姑娘此話什麽意思?”
“操控人心是帝王心術,公主身負光複大業,自然免不得用這些手段。隻是,情是雙刃劍,用‘情’操控人心,殿下日後可要小心了。”
“……”
“帝王手段千千萬,情若失控,搭上去的可不止是性命,還可能是一盤穩贏的棋局。”
“本宮與晏少將軍……”
“這是殿下的私事,今夜是忘雪多言了,隻是覺得與殿下甚是投緣,才忍不住多說了幾句,還請殿下恕罪。”
“無妨,本宮喜歡聽人說真話。”
“天色已晚,忘雪也該帶小桃去休息了。”
“好。”
……
玩火自焚麽?
葉泠兮伸手摩挲著戰局圖上的“雲”字,她一想到這幾日晏歌的陌生,忽然覺得有些寒意陣陣從心頭升起,再想到這幾日她麵對晏歌失控後的慌亂,她必須承認,這個“情”字,她根本駕馭不住。
晏歌若真入了魔障走不出來,即便是她找到了晏歌的七寸又如何?
她與小歌是再也回不到當初了。
想到這一層,葉泠兮的心狠狠一抽,孤家寡人,那時候的她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她與小歌之間,隻會剩下無盡的對戰,這一世都不得安寧。
“楚山,你想要的,就從寒西關開始,我親手送給你!”——當初的小歌是那般單純溫暖,是什麽時候開始,她失去了這個小歌?
葉泠兮心底一涼,她搖頭苦笑,卻紅了眼眶,“小歌,你還能回得來麽?”此時此刻,葉泠兮心頭隻有一個念想——小歌裝忘記前塵,她半點不怪小歌,可若小歌真迷失了自己,她該如何是好?
幽幽地,葉泠兮隻覺得肋下已經結痂的傷口隱隱一痛,竟是一宵無眠。
作者有話要說: 很多感情的開始,充滿了荊棘。
楚山跟小歌的感情在這一卷各種淩亂,最後也該回到最初的單純上來。
有過掙紮,才會看清楚自己的心。
有過迷茫,才會更明白想要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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