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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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珣在這個夏季差點變成一條隻會吐舌頭的狗。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這麽怕熱,自打幼時上了姑瑤山,他就再也沒感受到這種炎熱了。最初他是不願意到溪裏玩水的,可是太熱了,熱得他也端不住什麽“九淵元君”的架子了。反正現在他還小,衣服一扒,直接穿著褻褲就往水裏衝。

    麵子是什麽?麵子能止熱嗎?

    這段時間,安秀才又給墨珣講了《論語》。這已經完全超出了墨珣現階段應該學習的範圍了,但安秀才教得坦然,墨珣也不疑有他,隻當是該學的。墨珣從未進過學堂,在“玄九宗”習字也是由師兄教導,師父一般隻會在術法和心境上給他一些提點。所以,六歲孩童該懂多少,他確實是不知道的。

    雖然他態度端正,可這天氣一熱,隻消來陣風,墨珣就止不住打瞌睡。風裏還帶著濃鬱的桂花香味,伴著雜亂無章的蟬鳴……

    “啪!”安秀才的戒尺一直以來都隻是裝飾品罷了,墨珣太乖,一向用不上這東西。隻是這次,戒尺落在了墨珣手腕邊,隻差一點兒就打到了墨珣的手上。

    墨珣周身一個激靈,猛地清醒過來。“先,先生。”

    “很困嗎?”安秀才用戒尺敲了敲桌麵。

    墨珣覺得安秀才的語調不對,動作也不對,便腦子一轉,“還好,隻是這蟬鳴甚是惱人。”墨珣裝作苦惱的樣子,“醒時為真,夢境為幻。然而,何時為醒,何時為夢?”安秀才喜歡跟他討論一些道理,哪怕是跟科舉考試無關的。

    隻是這回,安秀才沒被墨珣繞過去,反而給墨珣氣笑了。他又敲了敲桌麵,“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君子的言行舉止不莊重,就沒有威嚴;態度不莊重,那麽學習的知識就不牢固。他們現在在講《論語》,也是剛開始說“務本學習篇”。墨珣似是讀過《論語》的,隻要安秀才讀出來,他馬上就能知道意思,可他卻並沒有背起來。就像是學習是為了單純知道道理,而不是為了走仕途。

    安秀才覺得有些可惜,墨珣明明就很聰明,可這股聰明勁兒卻沒有用在正途上。

    對於像安秀才這種讀書人來說,他們飽讀詩書數十載,自然是為了那禦前瓊林宴。怪隻怪他們身處這鄉下,倫家原也不是以什麽詩書傳家,自然是不懂得如何因材施教地培養出“神童”了。墨珣現在與當朝出了名的“神童”相比,已經落後了兩歲。若是能更早地教學,恐怕這結果又有不同了。

    墨珣讓安秀才說得有些麵熱,臉上卻無甚變化。反正就是說他“學習態度不夠嚴謹”嘛,他認了。安秀才好歹還沒說他“巧言令色”呢。墨珣厚臉皮習慣了,就這簡單的批評還傷不到他幼小的心靈。

    隻是這夏日疲乏,以他此時的肉體凡胎還真是克製不了。真要讓他學什麽頭懸梁、錐刺股的,他肯定是連連擺手,“不了不了,‘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

    安秀才是知道自己的水平的,墨珣算是他第一個學生了。他前頭沒教過別人,自然是沒有什麽教學經驗可以總結,兩人也都是彼此相互摸索著往前走罷了。如果墨珣資質平庸些,安秀才倒不會這麽焦慮,可偏偏墨珣給他的感覺已經並非池中之物了,自然會想讓他走得更遠些。“上回跟你提的,進學堂的事,考慮得怎麽樣了?”

    安秀才讓自家夫郎去跟倫沄嵐提了這個事,但是當時並沒有收到倫沄嵐的反饋。柳一舒畢竟也忙,不可能天天跑到這“墨府”裏頭來,這麽一下,又耽擱了不少時日。而墨珣給他的感覺已經是一個可以正常交流的人,他說起話來也沒擺架子。

    “爹爹說要搬到縣裏去。”墨珣眼前的《論語》還攤開著,卻不知道話題怎麽又繞到這上頭了。

    安秀才一聽這話,知道倫沄嵐把他的建議放到了心上,卻莫名有些悵然若失起來。他教墨珣的時間並不長,可是墨珣的成長是他看在眼裏的。墨珣進了縣裏的學堂,以後想再見恐怕也難了。“你是怎麽想的?”

    墨珣端坐著,雙手擺在桌上,“都聽爹爹和先生的。”他其實是覺得在哪裏讀書都一樣,但別人說縣裏的學堂比鄉裏的好,他也是信的。

    安秀才輕輕“哎”了一聲,又點點頭,“定了時日了嗎?”

    “爹爹說要等到父親祭日之後再決定。”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墨珣手肘撐在桌上,托著臉。

    安秀才自然是記得墨延之的祭日的,秋闈過後不久。也就是說,沒幾個月了。他點頭“嗯”了,又見著墨珣坐得歪七扭八的,立刻板著臉,厲聲道:“坐沒坐相!”

    話音剛落,墨珣便立刻坐直了。他原以為安秀才要跟他聊天呢,沒想到這就又開始教學了。墨珣其實不太愛學習,但沒辦法,現在大環境是如此,他也就將就著學點兒。至於仕途,他的想法是能考上就考,不成的話,幹啥也餓不死他。反正他現在年紀小,什麽事都幹不成,讀書也就是讓倫沄嵐安心罷了。

    石裏鄉裏的學堂到了農忙時節是放假的。很多學生在春耕和秋收時都是要下地幫著家裏幹農活的,否則別說束脩交不交得起,恐怕連基本的溫飽都成問題了。安秀才這幾日也不來了,幫著柳一舒在地裏忙呢。

    墨珣閑下來就在院子裏習武,當然,在倫沄嵐看來,他就是在瞎比劃罷了。倫沄嵐小時候也好頑,知道墨珣這樣的漢子能這麽聽話已是實屬不易了,也不想再過多苛責他,便隨他鬧騰。他平日裏靜久了,倫沄嵐本就怕他憋出毛病來,這會兒願意去玩,倒也不錯。

    武修與道修不同,武修的功法一向是千奇百怪的,墨珣之前琢磨了幾個,都不如道修的好看。可他也沒辦法,畢竟他這會兒摸不著“道”的門,隻能病急亂投醫了。哪怕這輩子都無法步入修真的大門,他也總得有點基本的能力,來保護自己和倫沄嵐吧?

    安秀才雖是他的教習先生,但其實墨珣畢竟來了一段時間了,自然是知道的——安家的重活累活都是柳一舒在幹的。他不想做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在徽澤大陸的時候,師祖師父師兄全都不在了,不也是由他撐起了“玄九宗”的數百年?那麽現在,也一樣。

    農忙期間,墨延之的祭日也到了。

    倫沄嵐便也趁機詢問了墨延之關於他和墨珣想搬家的事。墨延之一開始是“不同意”的,後頭也不知道倫沄嵐閉著眼默默又跟他說了什麽,等倫沄嵐再一次丟笅杯的時候,他就“同意”了。

    墨珣覺得“丟笅杯”這種東西運氣所占更多。否則又要怎麽解釋“墨延之”已經知道此時的墨珣已經換了個芯子,卻沒來折騰他?

    鬼修與人修不同,大多都是得了大造化、大機緣才能入門的;而人修,隻要有根骨,走對了路,入門不過是早晚的事。更何況,墨珣在此間世界沒有感受到半分靈力,他自是不相信墨延之所謂的“在天之靈”。

    倫沄嵐都想好了,家裏的院子和莊子都交給大哥倫沄軻幫忙管著,一般也出不了錯。倫沄嵐本身也沒多少東西,衣裳首飾什麽的也都是舊的了。去年除卻唐歡遙懷孕外,再加上墨延之過世,他也沒心思到縣裏逛街買衣服。而這趟,他也不過是挑了幾件還顏色新點兒的,準備帶到縣裏頭去先穿著。

    縣裏和鄉裏畢竟不一樣,越大的地方就越講究衣著這些個。

    墨延之的祭日剛過不久,倫沄嵐便定下了進縣的日期。因為縣裏的學堂是正月裏開學,墨珣就算現在進了縣也隻是在倫沄嶽家裏自學罷了,還不如讓安秀才再指點一二。安秀才的才學是經過倫沄嶽認可的,就算教不出好,也出不了錯。

    這天,倫沄嵐帶著青鬆雪鬆在清點財物,便有人尋上門來了。他與倫沄嶽說好了,過完了年便隨他們一道上臨平縣,但目前知道他要搬家的人並不多,也就安秀才一家子罷了。

    門房剛把門開了縫兒,就看見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哥兒站在門口衝他笑。“哎喲,大哥,這倫夫人在家不啦?”

    門還沒開,那哥兒便伸手去推,想擠進門來。明明年歲不輕了,可行為舉止卻有些跳脫。長發盤在腦後,滿臉透著精明能幹。他耳朵、脖頸和手指上都戴有赤金的首飾,但款式卻並不新穎。上著一身棉麻薄衫,上頭還繡著大紅大綠的花。下著一條寬大的黑色褲子,腳踩一雙藏青色的鞋子……

    “你是誰?”門房一緊張,忙伸手抵住門板。他似乎是見過這人,但又有些想不起來了。

    那哥兒將手中的帕子朝門房一揮,帶著一陣脂粉氣,“我自然是這石裏鄉裏頭最出名的媒人啊。”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墨珣要炸毛啦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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