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我今身世兩悠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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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此事漸漸淡去,我仍舊過著自己閑散無聊的日子。晨起時,我忽想起這幾日都未向陛下請安,便速速整理了穿戴,往紫宸殿而去。紫宸殿是內朝,陛下平素處理政務都在那裏。
“你是太子!這是一句‘失察’能解釋得了的?!”
我的腳步剛來至大殿前的廊廡間,便猛聽裏頭傳來陛下的一聲怒喝,驚得我心中一緊,也不敢讓門口的小宦進去通傳了。
又站了半晌,見內邊動靜仍未減小,便想改日再來,可這念頭才起,阿翁倒走出殿來。我一看,他的麵色亦很肅重。
“阿翁,裏頭到底怎麽了?”我問道。
他先一頓,轉身看了看殿內,又拉我走遠了些才道:“丫頭,若是來問安,今日恐怕不便。陛下盛怒,又是為太子,此事不小。”
我站在門外也聽得是陛下在教訓太子,可聽阿翁如此言,莫名好奇,又問:“是什麽事啊?父子之間也值得這般動火?”
我這話音剛落,他卻忽然瞪大眼睛,盯了我好一會兒,好似不認識我一樣。我不懂,反思自己的問話也不覺有錯。
“對,就是父子之間!”阿翁回神,麵上一改沉重,“丫頭,你進去勸一勸陛下,或許他能聽你的,將此事作罷。”
“我?!不行不行!”我不過是隨意打聽兩句,根本沒這個膽量。
“不用怕,就對陛下說那句‘父子之間’!走,我帶你進去!”
這阿翁也不知怎麽想來的,不等我再說話便拉我進了殿,而殿內一片肅穆,更不得推辭了。他攜我來至正殿左側的一間內閣前止步,說陛下他們就在閣中,也才對我解說其中情由。
“有人告了太子縱容賓客為奸獲利,但太子似乎並不知情,而陛下卻不相信。丫頭,你出身貴重,也學過文章,當知太子為儲君,一舉一動都關乎大節,此事亦可大可小。”
我雖還有些害怕,卻也明白了利害輕重,便沉了沉氣,走進內閣。我沿著牆邊緩緩挪步,先到了一重帷幕之後,想探探實情再作打算,可我不過剛將帷幕撥開一條縫,就暴露了行藏。
“你怎麽來了?”陛下立在堂上幾案前,怒氣未消,麵色發暗,但問我口氣卻明顯緩和了許多,“你先過來。”
“哦……”我走到中央才要行禮,一個字還沒出口,陛下竟讓我去他身邊,而我隻好遵從。
我在陛下身後站好,麵向下時才看清閣內情況。那太子著一身紫袍,瘦長臉型,眉目不似陛下英武,卻清朗俊秀,看上去倒像一個文弱書生。他長跪無言,麵容慘白,雙手垂在兩側,顯得沮喪而消極,身下還散落著一地的奏疏。
不知是不是因為我忽然來了,其間氣氛倒平和了許多,陛下也許久沒再責罵太子。看他二人僵著,我覺得這是插話的機會。
“陛下,你要不要喝口水歇一歇?”我壯起膽子開了言,又見案上放著一隻玉杯,索性端起來雙手遞了上去。
陛下看了我一眼,接過玉杯抿了一口水,卻也不言語。我掂量著此事尚有很大餘地,而眼睛又瞥見那一地奏疏,忽而計上心頭。
“哎呀,什麽東西散了一地,我去收拾一下吧!”我佯裝無知,小跑到太子跟前開始拾奏疏,也趁機翻了翻。這些奏疏雖各有出處,但眾口一詞,都直指太子縱容賓客強買人田,就像約好了似的。
“陛下就因為這些同太子生氣嗎?”我捧著一摞奏疏回到陛下身邊,心中有數也好相勸,“這麽多人都是說太子縱容賓客罔顧法紀,這本身就是一件怪事啊!”
陛下聞言略有一驚,目光向我端量起來,“你說說理由。”
見是得到允許,我便放開了膽子,說道:“我雖不知此事究竟如何,但就這些奏疏而言,卻並不能證明太子有過錯。《戰國策》中有句話,夫市之無虎明矣,然而三人言而成虎。如今,眾口一詞都來指責太子,還同一時間都送到了陛下手中,哪裏有這麽巧的事?故而,我覺得陛下還是暫息雷霆,先將奏疏仔細查驗才是。若果然屬實再下決斷,也不至委屈了太子而便宜了群小。”
“這,是誰教你的話?”陛下撫須問道,目光愈發深邃。
“沒人教我啊!”我搖搖頭,無辜道:“眾口鑠金,積毀銷骨,這不是很簡單的道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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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簡單的道理……”陛下口中念了幾句,看著我似笑非笑,也不像反問,轉而大手一揮,終是鬆了口:“太子先退下吧。”
太子聞言自是露出驚喜之色,又對我投來感激的目光,不免趕緊斂束形容,退了出去。我亦不禁暗喜,想自己也算做了一件大好事。
“玉羊,你之前見過太子嗎?”陛下一時氣消,在幾案前落座,又指身側一張茵褥,命我也坐下。
“不曾見過啊。”我答道,“今日本是來向陛下問安的,卻巧了。”
“嗬嗬,你既不認得太子又為何出言相助呢?”他笑問,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
我隻實言相告:“聽見陛下發怒原也不敢進來,但阿翁覺得我能勸住陛下,我就進來了。本來嘛,陛下與太子是父子,血脈相連,有什麽事說不開的?記得小時候我頑皮,差點把屋頂給點著了,父親便拿著藤條漫山遍野地追我,可最後他還不是舍不得打?這其中道理都是一樣的嘛!”我因勾起往事,不免多了句嘴。
“哈哈哈哈……”他忽然大笑,抬手點了點我,“也隻有你敢將太子與這種事相提並論了!”
“嘿嘿嘿,這麽一說好像是有些荒唐啊!”我有些不好意思,也跟著笑起來,不過陛下這般態度,倒是真寬了心。
過了片時,我也告退出去,阿翁早在門前聞知裏頭動靜,見了我不免一陣誇獎,還道太子出門時也問了我是誰。總之,我算是一舉成名了。
回到宣芳殿已近午時,五髒廟缺了供奉,便開始咕咕直叫。我隻趕緊尋到霜黎,問她要好吃的,可她卻捧來幾套華服,說是陛下遣人為我新裁製的。我自入宮來,吃穿用度從未有虧,而況我也不多事,倒不知又送來這許多做什麽。
“興許是陛下看縣主總是身著男裝,以為你不喜歡先前那些衣服,卻又不便開口吧。陛下是很疼愛縣主的!”霜黎笑道。
我想這話卻是,不由動容,歎道:“我是習慣了這身打扮,也……也覺得自己容貌平常,穿得再好終是辜負。”
語罷思緒飄遠,記起去歲在楚家換衣時拿了楚娘子的衣裙比在身上驗看。那時我是羨愛的,是想穿漂亮衣裙的,可如今,前塵悠悠,恍若隔世,早已是不堪回首。
“這話卻是過謙了。”霜黎感我低落,輕步過來攬扶住我,“縣主單憑一雙大眼睛和一對笑渦便勝了旁人百倍,不過是年紀還小,再過兩年,到了鮮花初綻的年紀,指不定美成什麽樣呢!”
我笑笑,不置可否,心中苦澀之味不是那麽容易消退的。
“哦,對了。”霜黎忽想起了什麽,“八月初五是陛下生辰,慣例都會在麟德殿設宴,這些新做的衣裙也可能是為赴宴之用。”
“陛下生辰?”我瞬間回神,想這倒是個重要的日子,陛下於我有再造之恩,我應該有所表示,“該送他什麽賀禮呢?我如今所得莫不是他所賜,再還給他倒沒趣了。”
“這也簡單!就在這些華服中挑一套最出眾的,再好好打扮一番,到時讓陛下見了歡喜,便不辜負這衣裳,也不負陛下了!”
我想象不來自己穿上這些衣服的模樣,不大自信也怕張揚,但目下倒隻有這個辦法了。
作者有話要說: 玉羊:哎嘿嘿,又一個帥哥哥
某男:……
玉羊:這個更帥……
某男:……
玉羊:搞事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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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啥要啥,什麽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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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收文《君幸酒》來啦!
依舊是郎君的文風,依舊是唐風的背景
(*  ̄3)(e ̄ *)
大概是一段相差十二歲的非典型養成文。
甜,寵,虐諸要素齊全,漸生情愫……
雙c,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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