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沉默的原因
字數:4929 加入書籤
nbsp; 沒人知道在接下來的幾個時辰裏臨安西門處發生了什麽,隻因在大宋禮部尚書出現之前包括魚寒在內的所有人都已經被強行驅離,就連表明了身份的彭龜年也沒能獲準留下旁觀。
被迫繞道而行,等到魚寒等人按規矩辦理好手續真正進入臨安城的時候已是華燈初上。
雖說城內的繁華並沒有因為城外的小衝突而有任何失色之處,但眾人還是徹底失去了夜遊的興致,如今也隻想著趕緊找個落腳的地方解乏。
“彭兄,您說那老家夥今兒個是咋了?”每天收費一貫銅錢的廉價客棧位於八字橋附近,從艮山門過去少說也得花上大半個時辰,反正暫時也沒什麽事做,魚寒幹脆就扯著正在一旁生悶氣的彭龜年閑聊起來。
“為兄哪知道?”數次想要挺身而出都被某個小混蛋用卑劣手段阻止,腳背都已經被踩得腫成了肉包子,也難怪彭龜年會表現得如此幽怨。
相較於那個突然出現的神秘金國國師,魚寒顯然是對史書上有過明確記載的呂祖謙更為熟悉,卻也正因如此才會在心中更增添了一份疑惑。
學富五車的大儒,主張明理躬行的賢士,堅定支持抗金作戰的朝廷重臣,無論這其中的哪一個身份都足以讓呂祖謙對今天發生在城外的事不能視而不見,可他偏偏就這麽做了!
無論是平民老者被扔進護城河,還是大宋皇城司官差深陷重圍,呂祖謙都一直呆在馬車內未發一言。
“你說,那老家夥該不會被氣得咽氣了吧?”做出了種種猜測,卻都被自己給迅速否決,魚寒似乎也就隻能用這個理由來解釋呂祖謙的怪異表現。
“這……不可能吧?”沒有感到好奇,隻是心中充滿了失望,正打算秉著道不同不相為謀的傳統與呂祖謙徹底劃清界線,彭龜年也不禁被魚寒的這個猜測給嚇了一跳。
“要不……咱去瞅瞅?”魚寒其實並不太在意呂祖謙如今是個什麽狀態,但那老家夥若是真被氣得有個好歹甚至是咽了氣,他自然也就失去了通過正常途徑去接近人家那一大屋子醫書的機會。
不甘心平白被人當作雜役使喚了好幾個月,卻又考慮到傳說那些被氣得暴斃者的表情都不會太正常,魚寒的膽子雖大卻也更不願意一個人受這種驚嚇,這才琢磨著要拖個倒黴蛋當陪襯。
“如此……也好!”正所謂君子絕交不出惡語,更別說在沒有真正分道揚鑣之前人家還是自己的師長,彭龜年倒也不太好意思拒絕魚寒的這個提議。
礙於腳傷隻能緩慢地挪向呂祖謙所在的馬車,彭龜年的身影已是顯得有些猥瑣,卻還在心裏琢磨著若事情真像某個小混蛋說的那樣,自己是不是該先表示一番誠摯懺悔,然後再搗鼓出一篇足以催人淚下的悼詞以做懷念?
“孽障!”都把賢良方正的彭大才子給糊弄得心生邪念了,馬車內突然傳出的這一聲怒喝還真就是對魚寒做出的最恰當評價。
“師……”正在擔心被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熟人看到自己如今這幅獐頭鼠目的樣子,突如其來的怒喝聲還真是把彭龜年給嚇得著實不輕。試圖解釋什麽,卻終因心中充滿失望而放棄了使用那個表示尊重的稱呼。
“上來吧!”長歎一聲,呂祖謙似乎很有些無奈地做出了邀請。
沒有得到自家老爺的示意,駕車的車夫自然也就不可能停下馬車讓魚寒等人優雅從容地入內。不過好在如今已進了城,那些負責維持治安的官差可不會容忍尋常人在大街上策馬狂奔。
緊趕兩步,也沒費什麽力氣就爬上了馬車,沒臉沒皮的混蛋可不是某個正在被羞愧與失望交相折磨的大才子,隨便找了個還算寬敞的位置就這麽直接坐了下去。
鐵青的老臉,粗壯的喘息聲,若是不明就裏還得以為這車裏裝著的是一頭凶猛異獸。
“能看到您老麵色紅潤且中氣十足,學生這心也就……”看到呂祖謙暫時不會出什麽意外,魚寒剛才還懸起來的心也就放下了一大半,倒也沒忘記順嘴說些恭維的話。
“閉嘴!”異口同聲的怒斥。
沒有因為金國國師的囂張舉動而被氣得一命嗚呼,但呂祖謙絲毫不會懷疑眼前這個小混蛋有能力把自己給折騰得撒手人寰。
彭龜年也氣,但原因肯定和剛被人詛咒英年早逝的呂祖謙不一樣。
尋常人家的馬車顯然沒辦法和大金國師用的那輛相提並論,極其狹小的空間,主座就已經占了一半,剩下的又被某個沒臉沒皮的小混蛋用惡心姿勢給竊據了大部分,害得彭龜年也隻能曲著腿彎著腰擺出副卑謙樣子杵在那裏。
“子壽想必早已心生怨念?”直接無視了那個主動湊上來充當添頭的小混蛋,呂祖謙隻對彭龜年發出了詢問。
“先賢有雲‘雖千萬人吾往矣’,今有外邦使者於我大宋都城之外囂張跋扈,師卻置若罔聞不發一言。吾雖不才,卻也羞於……”年齡本就差不多,尊重隻是因敬仰其人品學問。如今既然產生了某些隔閡,素來直言敢諫的彭龜年哪還會留什麽顏麵?
“子壽何必閃爍其詞?直言吾助紂為虐即可!”沒有急於為今天的怪異舉動做出解釋,卻拍了拍身邊的空位道:“子壽且坐,毋須太多禮節!”
“啥人嘛!座位上沾了那麽多血跡也沒打掃一下,就不怕別人嫌髒?”似因遭受不公平待遇而發出的抱怨,也似無意識的瞎嘀咕。
彭龜年或許還沒有察覺到什麽,但魚寒早在登車時就憑借敏銳嗅覺發現了異常,剛才更是趁著坐下的機會證實了猜想。
完全可以忽略的血腥之氣,而來源正是呂祖謙那隱有血跡滲出的雙手。
魚寒能夠想像得出,剛才城外的那一幕怕是早已讓這位當世大儒怒不可遏。但為了某些原因,他又不能出麵怒斥對方,以至於最終隻能將指甲深嵌入掌中用疼痛來提醒自己保持克製。
一個能夠逼得當朝太學博士罔顧聖人教誨放棄原則的理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由,一個能逼得呂祖謙必須用自殘這種方式來逃避現實的理由,就算跟魚寒沒有任何關係,也不妨礙這小混蛋作為閑雜人等在旁傾聽。
“就汝這孽障眼尖!”是埋怨?還是欣慰?心情有些複雜的呂祖謙沒有繼續搭理那個小混蛋,隻是繼續朝著彭龜年解釋道:“吾適才之舉非不敢也,實乃不忍!”
“為何?”沒有更多的話語甚至有些冷酷,隻因在彭龜年看來呂祖謙的解釋是越描越黑。
作為一個文弱書生,若是沒膽子去招惹人多勢眾的金國國師倒也罷了,但他怎麽就厚顏無恥地能說自己是因出於不忍才最終選擇了視而不見呢?
不忍?不忍什麽?
不忍那些身份卑微的惡奴在欺負完大宋子民之後被自家主子給剁了?不忍金國鐵騎在圍困大宋官差的時候浪費體力?不忍金國國師在長途跋涉抵達臨安之後還要等著大宋禮部尚書出城道歉恭迎?
“子壽可知金使此來為何?”
“未知!”本來就隻是個小小的宜春縣尉,即使頂了個從政郎的名頭也沒資格位列朝堂,跑出去瞎溜達都還被人給敲了悶棍的彭龜年當然不知道金國國師此行的意圖。
“訂約!治病!”呂祖謙再怎麽說也是當朝太學博士,這人脈關係肯定無比複雜,就算是因心情鬱悶被糊弄去了西山書院擔任教席,想要知道朝廷最近發生了什麽大事那還不簡單?
“治病?”在魚寒的記憶當中,別說是乾道七年就算是隨後的好幾十年裏,作為敵對雙方的宋金兩國之間也沒有簽訂過任何重要協議。進行了有選擇性的忽略,卻是把目光都落在了那個看似有些可笑的理由之上。
金國國師大老遠地跑到臨安城來給人治病?是他確實醫術高超無人能及,還是真應了外來的和尚好念經那句老話?
如果是前者,魚寒還真不介意想個損招去糊弄那個挺會擺譜的大金國師,在為自家謀福利的同時也順便替臨安城的皇城司差官出口惡氣。
但如果是後者麽……好吧,就當是看戲了,國師跳大神那也不是常見啊!
“官家仁孝,時念太上皇之恩德,又因……”隨著呂祖謙娓娓道出緣由,魚寒怕是得再次失望了。
寡人有疾,這個寡人可不是指的當今天子,而是孝宗那便宜老爹。
自從當年逃命的時候被金國鐵騎給嚇得那啥,後繼無人的當今太上皇就沒真正快活過。後世史書常說人家把各種藥丸當飯吃,但誰又知道他老人家心中的苦悶和無奈?
前不久才自己把自己給嚇得患上了和太上皇症狀差不多的毛病,魚寒當然知道這病一般的藥物確實不太好治療,所以對當今天子不惜付出巨大代價從金國給請來個跳大神的國師這事倒也能夠理解。
隻不過……聽呂祖謙這話裏的意思,那位極其囂張且善於裝神弄鬼的大金國師咋那麽像是傳說中的催眠師呢?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