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七章 明月相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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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出生天的朗月坐在床上粗喘著聲息。

    她揪緊了被角,後背都被冷汗透濕,身體不可控製地發著抖,真是怕的要死。

    大門驀地被踹了開來,君深三步並作兩步衝進了房間。

    “漪漪,你還好嗎?”

    他問的急切,話音未落,朗月已經猛地撲倒在他懷中,一張小臉毫無血色,煞白到近乎透明。

    “怎麽了?做惡夢了?”抱著朗月坐到了床沿邊,君深溫柔輕拍她的後背,盡可能地安撫她的情緒。

    男人的力量沉穩強大,朗月貪婪地汲取著他身上的溫度,停滯不動的腦筋也終於慢慢騰騰地開始運作,感覺就像是將要溺死的人從鬼門關裏逃了回來。

    可不是嗎?

    那個林漪也不知修習了什麽妖法,她也沒見到她有什麽動作,可周圍的空氣卻整個將她包裹住,無形的壓力壓的她喘不過氣,緊迫的感覺叫她身體都急劇緊縮,她毫不懷疑,如果再晚跑一秒,她的身體就會爆炸。

    太可怕了,光是想想,朗月都後怕的快要死了。

    “漪漪,漪漪,怎麽了?”

    久久不見回應,君深又是呼喚了好幾下,他扶住了朗月的肩膀,迫得她和他對視,“你渾身都僵了。”

    “我、我……”呐呐不敢說,朗月咬著唇,囁嚅看他。

    她的眼裏含著驚懼的眼淚,別有一番我見猶憐的味道。

    “別害怕,我在。”

    這一句話帶著動人的力量,安撫住她的情緒之餘,君深竟覺得格外的耳熟,好似曾幾何時,他也對某個人說過。

    細想想又沒有這樣的場景,他蹙眉,又把心思放回了朗月身上,拇指揩過她的小臉,摸到丁點濕膩,“你哭了嗎?發生了什麽事?”

    朗月一僵,電光火石之間倒是還記得自己的任務,“嗯,我剛剛做了個噩夢,夢裏夢到你把我甩下,我怎麽喊你你都不肯停,我就在你後麵追啊,追啊……可是你頭也不回,我、我真的不知該怎麽辦了……”

    說著說著語帶哽咽,朗月抽抽噎噎又要哭了。

    君深哭笑不得,任由她靠進懷中,輕拍著她的肩膀,柔聲道,“你想什麽呢,如果我會把你丟下,那這兩百年的等待又算什麽?”

    這一句話似是而非,看似安慰,卻是實實在在啪啪打了朗月的臉。

    君深的兩百年等待的是一個已經死了的女人。

    現如今那個女人輪回轉世,暫且不說她碰到的那個有什麽貓膩,是人是鬼,但是總歸君深想等的人也不是朗月,她充其量也隻是頂了一層皮。

    經曆過劫後餘生,才知她的一切是真真正正偷來的,好像做了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夢。這一個夢真實的不像話,卻也殘酷的令人發指。

    朗月貪戀君深的懷抱,這一刻,某種變態的感情無聲滋長,比起去殺林漪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愛他,想得到他,希望他永永遠遠都隻對她一個人笑,一個人好。

    她不能失去那一縷神魂,她要好好守護著它,到死不還!

    堅定的信念逐漸紮進了心底,朗月把頭埋在君深的懷中,眼眸深邃如幽深潭水,一眼望下去竟是見不到底,黑的叫人發寒。

    “君哥哥,我們成親吧。”

    終於是下定了決心,朗月說出口的時候整個人都鬆快下來。這句話憋在心底很久了,她著實很想問一問為什麽君深不給她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

    倒不是君深不想給,而是他想給的太多,以至於他總覺得給不了她最好的東西,還不如緩緩再說。

    再者,君深雖然眼瞎,但是瞎的也不是太徹底。冥冥之中,對於麵前這個林漪,他還是有些微的抗拒的。

    這一份抗拒從何而來無從考究,但是君深很清楚,如果貿貿然地定下了結果,他也許是會後悔的。

    君深的神思放的很遠,他久久無話,連帶著本在安撫的動作都已經停下。身體動作就能看出他的不情願,朗月心裏揪緊,多一秒鍾也是忐忑。

    “君哥哥,你怎麽不說話?你不想和我成親嗎?”坐直了身體,眼淚就撲簌簌地落下來。

    朗月知道這招是君深的軟肋,用起來便得心應手,眼巴巴地望著君深,就等他心軟。

    罕見的,君深沒有做聲,他盯著她看了會兒,眸光幽幽。

    朗月心裏一個咯噔,咬了咬唇,又再加了一把火,“君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如果你不願意,直說就是了,我……我也不會強逼你。”

    “……”

    同一個招數用多了就不管用了,這樣欲擒故縱的話君深聽的耳朵都要起繭,現在倒是真生不出惻隱之心。

    不過他要是再不開口,朗月隻怕是要作天作地了。深諳朗月套路的他頓時有了危機意識,假意迎合道,“我隻是沒想到你會先提,有些意外罷了。”

    聞言,朗月心裏的石頭落了地。她嬌羞地低下腦袋,羞澀道,“誰讓你一直不提。那也隻能我先開口了……”

    “……嗬嗬。”

    君深除了幹笑也說不出別他,隻能象征型地摸摸朗月的腦袋,又轉了話題安慰了幾句。

    一直等到把朗月哄睡了君深才回了自己的房間。

    有些東西做不得假,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延伸出柯南附體的本質。君深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全權接受現在這個林漪,他不得不懷疑她是不是林漪,亦或是他們到底合不合適。

    年代太久遠,他記住的點滴還停留在年少時。

    會不會也是因為他當時目光太短淺,才會覺得林漪是這樣的好,這樣的美?

    他都不敢再深想下去。

    所以說,一旦懷疑自己的眼光就會順帶懷疑整個世界。

    君深拿捏不準,他頭疼地揉揉額心,恍惚間竟聞到了手上若有似無的一縷芳香。

    詫異地聳鼻嗅了嗅,確實是他拇指上的香味。

    作為半神,君深的五感靈敏非常。這個味道如此熟悉,一下子就讓他想起了遠在鳥不拉屎小鎮的盲女木木。奇了個怪哉,木木的味道怎麽會停留在他的指尖?

    正是百思不得其解,君深耳尖微動,放下手看向了門邊,“既然來了,為何不以真身示人?”

    話音剛落,門邊果然出現了一個破落衫子的寡瘦老頭,可不就是那天合歡樹下睡覺的那隻嗎?

    “別來無恙啊,君公子。”

    邊說著話邊跨進了門檻。房門隨著他的進入應聲而關,晃神之間,結界便已經層層覆蓋,當真是連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你是?”確定自己應該不認識這個老頭,君深肅著臉色,除了確定這個老頭沒有惡意,別他還真的是一丁點都瞧不出來。

    仿佛也是看見了君深眼裏的疑惑,老頭微微一笑,隨手拉了張凳子坐下,”我是誰並不重要,您的時光悠悠千載,容顏不變不老,完全不需要記得我這種凡夫俗子,我能找到你就是了。”

    “……”話都這麽說了我還能說啥?

    君深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我看您的樣子也是心有所慮,想必已經發現了什麽。”捋了一把山羊須,老頭娓娓而道,語氣悠悠。

    君深心裏咯噔兩聲,麵上卻故作不知,茫然道,“發現什麽?”

    “別裝了,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身邊這個女人,是個假的。”

    “你、你從何而知?”雖然有了預感,可真被這麽一說,君深到底不太舒服。

    但凡是人都不樂意承認自己眼瞎的事實,君深能問出口也是情理之中。

    老頭的既有所料,也不稀罕拐彎抹角,“你的手上是否有一滴花淚?我們不妨以此作媒介,來回溯一下在你進屋之前,隔壁那位發生了什麽事。”

    “花淚?這不是……”

    “君公子,不必多說,我們看一遍便知。”

    “……”

    虛空畫符,老頭目光熠熠,不過兩息,他輕嗤一聲,整個場景忽然變換,可不就是朗月剛剛摸進林漪宅子的場景嗎?

    “你居然會回溯之法?你到底是誰?”君深詫異。

    “都說了,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的真相在這裏!”

    “……”

    “君公子,不瞞你說,不日之後會有魔氣入侵,我隻想你能安心退治魔氣。天下蒼生都在你手裏,萬不能因兒女私情殆誤!”

    被老頭抓著強行尾隨在朗月身後,君深再想問的話都憋在了肚子裏,隻能忍氣吞聲看看她到底想要做什麽。

    故事在時間的推進下慢慢揭開了麵紗,君深一步一行,當看到朗月亂刀戳死床上的身影時,整個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這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他身邊這個是假的,所以她想殺了真正的林漪來保證他不會尋回她。

    所以說,這麽久的時間,他一直被蒙在鼓裏,被耍的團團轉?!

    該死的,他這段日子到底做了什麽?

    君深忽然有些想不起來,他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