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句 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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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002

    自從‘平安平都’以來,平都市近年來的案發率下降了百分之二十五,連各大分局內都常年一片和諧,凶殺案都跟法定節假日一樣,一年就隻有那麽多起,從來不趕趟。

    段寒江此刻坐在安陽支隊的審訊室裏,一扇門仿佛把裏外隔成了兩個世界,外麵警局,裏麵他家客廳。他大爺般地翹著二郎腳,仿佛毫不在意他現在的處境,眼睛不時地眯一下,抽著空在打瞌睡。

    一般涉及到本隊警員的案子,都會把案子移交給其它支隊調查,這是規矩,以防本隊人員徇私。

    所以段寒江對上麵的做法沒有異議,隻是在他看來陸訣也免不了徇私,他已經在審訊室裏從下午坐到了天黑,五六個小時過去,都是他在審訊室裏獨自發呆,沒一個人搭理他。

    他很清楚按陸訣的脾氣,要是能找到確認他是凶手的證據,怕是連審他都免了,直接把他送去公訴。

    不過半夜,陸決還是來了,說明沒找到證據。

    陸訣坐到段寒江對麵,臉映在台燈下,寒氣森森的。

    段寒江隔著一張桌子的人笑起來,靠著椅子,一臉輕鬆。

    “笑什麽笑!段寒江,給我嚴肅點!”陸訣一掌拍桌警告,拍完收回來悄悄地在空中甩了兩下,這一掌沒控製好力度,有點疼。

    段寒江的笑收起來,垂著眼要睡著似的,其實他是真困,好不容易有時間補個覺,結果沒補成,他眯著眼問陸訣,“有煙嗎?”

    陸訣惡狠狠地瞪他,瞪了半晌還是掏出煙盒,先點一根給他,自己再咬一根在嘴上,正點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什麽,把打火機拍到桌上。

    “段寒江,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副什麽都不當回事的態度!在你心裏還有原則跟底線嘛!”陸決對段寒江整個人都不滿,他剛是想把打火機直接拍到段寒江的臉上的。

    “那陸隊,你有嗎?如果可以你是不是想直接把我送上庭?”段寒江繼續滿不在乎地回答。

    “我不是你們!你真的犯罪我不會放過,要是你沒做我也不會以個人偏見冤枉你!”陸訣冷眼盯著段寒江,說完驀然沉默起來,段寒江也沒接話。

    直到審訊室的門從外麵推開,走進來一人,打量了他們一眼,坐到了陸訣旁邊,餘光朝陸訣瞟過去。

    “陸隊?”

    陸訣沒理叫他的人,把盯在段寒江臉上的視線沉下來,終於有了認真審問的意思,“段寒江,老實回答,今天早上6點20到7點30,你在做什麽?”

    “睡覺,被餓醒了就出門吃早飯。”段寒江十分配合。

    但是他配合也令陸訣不滿,陸訣眉頭快要翻過鼻梁粘到一起,聲音驀地低了一度,“吃早飯?到底是被餓醒了,還是幹了別的什麽太緊張,消耗過度?”

    段寒江不屑地回答:“陸隊,你們審問都這麽不專業嗎?你這個問題明顯臆想過度!”

    “是不是臆想你比我清楚,住你樓下102的李大爺說今天早上6點半看到死者上樓,再也沒有出來,而你是在7點20左右下樓的。小區監控也顯示死者是6點26分進小區,沒再出去過,你是7點34分出的小區,和李大爺說的吻合。”

    陸訣說著停頓下來,故意地往段寒江那邊湊近了一點,手擱到桌上握著拳,問道:“你能不能解釋一下,死者6點半到7點半這一個小時,究竟在什麽地方?”

    “我有理由一定要知道死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者這一個小時在什麽地方?”

    “那你的意思是凶手和死者都蹲在你家門口,等著你出門,立即偷進你家,速戰速決?等你回來凶手還把所有痕跡都清理得一幹二淨?你信嘛!”

    說到最後三個字,陸訣又在桌上拍了一掌,但是段寒江沒有回答,因為陸訣提的這個可能顯然比胡說八道還要沒邏輯。

    段寒江明顯不信,他深吸了口煙解釋道:“李大爺的證詞隻能證明死者在6點30左右進了單元大門,直到7點20左右我出門,這段時間死者是不是在我家並沒有證據能證明。實際上我下樓的時候在樓梯間裏碰到過死者,他跟我說過他是接到電話,來修502的水管的。”

    陸訣又一掌拍桌,“他為什麽要告訴你他是去修502水管的?”

    “見他臉生,隨口問了一句,這沒違法吧?陸隊!”段寒江趁說話時滅掉了煙頭。

    陸訣不回答,繼續問:“你住的地方底下有個錯層,一樓實際上可以算是二樓,402也常被誤認為502,對吧?你門外的門牌是不是掉了?”

    “我對門的門牌好好地掛在門上。”段寒江這回回答了。

    “你是不是也要說不記得你昨天晚上和死者通過話?”陸訣突然語氣輕下來,像是意有所指。

    段寒江眉頭一挑,他十分確定他不認識死者,也不可能跟死者打電話。他如實回道:“我昨天晚上回去之後隻給外賣打過電話。”

    “外賣?”陸訣剛輕下來的聲音又揚起來,往段寒江麵前拍下一張打印的通話記錄,“昨天晚上8點20分死者的手機撥過你的號碼,並且通過話——8點34分接到了你手機號碼的回拔。”

    “我昨天晚上8點點了外賣,然後送外賣的打電話說到小區了,問我怎麽走,結果我等了半天還沒見人上來,於是又打回去問。我沒有注意接到的電話是不是外賣軟件上外賣員的電話。”

    “那你收到外賣時,送外賣的人是死者嗎?”

    “也沒注意。”

    陸訣怒瞪著段寒江質問:“作為一個刑偵人員你會沒注意給你送外賣的人長什麽樣?”

    “我連吃了半個月的泡麵,不能急著吃頓飯?”段寒江不在意地反駁。

    “我可以很負責的告訴你,你手機裏外賣軟件上外賣員的號碼和你拔的電話是兩個號碼,並且持有人也是完全不相關的人。”

    段寒江雙眼一凜,視線垂到了桌下,他昨天晚上點完外賣根本沒看外賣員的電話,確實沒發現跟後麵拔給他的號碼不一致,而且就算不一致,外賣轉單的事也是存在的,或者有兩個號碼也不奇怪,他都遇到過,所以根本就沒多想。

    那兩通電話一通是外賣員打來確認地址的,一通是等了許久還沒送來他打電話催的,他沒有說假話。可現在通話又沒有錄音,他怎麽解釋都像是狡辯了。

    而且如果死者不是他點外賣的送餐員為什麽會給他打電話問地址?並且知道他點了外賣?那給他送外賣的人是不是死者?昨天晚上在下雨,對方穿雨衣,戴著帽子,他沒看清臉,也沒仔細看。吃了半月泡麵是誇張,但實際也差不多了,他真急著吃飯。

    在陸訣要把他在這裏留夠24小時的架勢下,段寒江壓下脾氣,主動地為自己辯解道:“陸隊,現在唯一能被稱為證據的隻有凶器上的指紋,但那本來就是我家的水果刀,上麵有我的指紋很正常,並不能作為證據。

    還有別忘了最重要的一點,就算昨天晚上跟我通話的是死者,我有什麽動機要殺他?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陸訣望著段寒江,一時間審訊室裏安靜下來,隻剩下沉重的呼吸聲。

    “你還記得八年前平陽賓館殺人案,被你抓到的凶手嗎?”

    靜默下來的審訊室裏突兀地又陸訣的聲音,段寒江不禁地怔住,他對陸訣說的案子記得太清楚。

    8年前的‘平陽賓館殺人案’是他調到平陽分局負責的第一個案子,除了當時在位的常儒林指點過他一些基礎程序外,所有確定凶手的證據都是他經手的。但即使證據確鑿,‘凶手’都一直沒有認罪,最後在移交訴訟機關時逃跑了。

    可是這與現在的案子有什麽關係?他不相信陸訣會無緣無故地提起來。

    “陸隊,你的問題與現在的案子有什麽關係嗎?”

    “你說有什麽關係?”

    段寒江腦子裏瞬間跳出來好幾個答案,但他都沒有開口。

    陸訣說道:“在你家衛生間被殺的死,就是8年年前你負責的第一個案子的在逃凶手。現在你想起你的殺人動機了嗎?”

    這個答案段寒江覺得不可思議,張翔和張林軍完全看起來是兩個人,不然他不可能認不出來。

    可他不可思議後又覺得合理,無論案子背後有什麽原因,凶手在他家殺人是因為能與他扯上關係的理由,總比他家風水適合殺人合邏輯。

    而且這樣正好給了他一個說得通的殺人動機,他與8年前負責的案子的在逃凶手再次遇上,因為某種矛盾殺了對方,合情合理,至於矛盾是什麽就可以大膽猜測了。

    陸訣沒給段寒江多餘的考慮時間,緊接又問:“你破獲的第一個案子凶手逃走,你是不是很不滿?”

    “陸隊,你這個問題有誘供嫌疑,我想請問你對你手下沒抓住的凶手不滿嗎?”段寒江盯著陸決不動聲色地回答。

    陸訣一眼不眨地盯著段寒江,朝前湊近幾公分,繼續問:“八年前死者在被移送公訴機關時逃跑,凶手是怎麽逃的?”

    “我並沒有參與押送,根據報告,當時發生了一起車禍,一輛公交車與一輛氣罐車相撞,我局同事為了搶救公交車上的乘客,一時疏忽,讓犯人逃跑。”段寒江如實回答,這件事的前因後果都記錄在案,他也沒辦法說謊。

    當時在位的還是老局長常儒林,因為這件事他們整個分局都被記了一過,而常儒林本來還能往上升的,也因此被壓了兩年,最後提前退休了。

    陸訣停頓了片刻,審視著段寒江,“8年前的‘平陽賓館殺人案’從頭到尾是不是隻有你一個人負責?”

    “是。”段寒江回答。

    “從接到報警到結束偵查,隻用了不到36小時,你為什麽急著破案?”

    “因為證據確鑿!你很清楚破案的流程,我沒有任何違規的地方。”

    “沒有?”陸訣突然如同噴出槍口的火|藥,一掌拍在桌上站起來,上半身越過桌子怒視著段寒江,“你不是跟陸謹聞學得挺像的嘛!誰知道你把他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學了多少!”

    段寒江牙關一咬,但還是沒忍住,他一拳揍在陸訣的下巴,然後說:“陸訣,不要帶私人情緒進行審問!你這是汙蔑!”

    “我帶私人情緒?你他媽這就是襲警!”陸訣大罵了一句,椅子被他一腳踢開,他直接上去擰起段寒江的衣領,“我是汙蔑你了,還是汙蔑陸謹聞了?”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段寒江準備還手時,門外立即衝進來幾人把他和陸訣都拖住。

    “陸隊!你幹什麽!”

    “放手!滾開!”

    陸訣被人攔腰拖住還要往前蹭,段寒江身上的怒氣燃到了眉梢,盯著陸訣,但半晌他還是一言不發,他看著外麵進來的其他警察把陸訣強行拽出去,換了人對他的審問結了個尾。

    審訊室裏又隻剩下段寒江一個人,他不想還真被周愚的烏鴉嘴說中了,連張睡覺的床都沒有,他隻能靠著椅背當床,可是全然沒有一點困意,陸訣的話就像投進湖裏的炸|彈,炸起了他本來已經沉進湖底的回憶。

    平陽賓館殺人案發生在段寒江從社區派出所調到刑偵支隊的半年後,這半年裏他基本都是在坐冷板凳,當時隊裏還有一個連環殺人的大案,報警中心把報警轉到支隊時,外勤就隻有他一個人留守。

    案件發生在平陽區一家叫平陽賓館的賓館內,第一發現人是客房保潔,她接到退房通知進去打掃時發現了屍體。

    被害人是賓館的客房經理,女性,32歲,名叫羅鈺,死前被凶手在全身劃了32刀,但致命的隻有刺中心髒的一刀,屍體被發現時在衛生間的淋浴下麵,整個地麵都被泡在血水裏麵。

    被抓到的凶手叫張林軍,起因是他夥同一男一女,以敲詐為目的引誘已婚男士到賓館開房,然後錄下不雅視頻要挾對方用錢財交換。但他們是初次作案,被賓館的客房經理羅鈺撞破,慌張逃跑。

    但張林軍在逃跑中途找借口折返,回到房間,與羅鈺發生衝突,最後殺害了羅鈺,從樓梯下到車庫逃走。

    電梯口和車庫的監控拍下了張林軍折返和逃離時的畫麵,另外兩位敲詐的同夥也證實張林軍在被羅鈺撞破他們作案後很生氣,逃跑之後又借口有東西掉了,要回去找,而張林軍所說掉的東西正是殺死羅鈺的凶器。

    在凶器上隻找到了張林軍的指紋,被害人的指甲裏找到了張林軍的皮膚組織,被害人的血跡裏找到了凶手的頭發,並且人證證明聽到爭吵聲,之後看到張林軍從被害人被殺的房間裏慌張跑出來,而在張林軍家裏還發現了帶有被害者血的鞋子。

    “死狀?”段寒江輕念了一聲,忽然坐正直起來,雖然已經過去8年前,但8年前那次是他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凶案現場,對死者渾身血肉模糊的死狀印象十分深刻,也因為印象深刻讓他隻記住了羅鈺身上的32道刀傷。

    但是忽略掉羅鈺身上不致命的32道劃傷,死狀可以說和張翔一模一樣。

    如果說現在案子的死者確實是8年前案子的凶手,那凶手為什麽要做成和8年前一樣的死狀?

    段寒江收回跑遠的猜測,思路回到現在的案子上。

    現在的死者張翔就是8年前的凶手張林軍,殺死張翔,也就是張林軍的凶手能模擬出8年前被害人的死狀,顯然對當時的案子很了解。

    而且不隻是對8年前案子的了解,還知道張林軍改頭換麵成了現在的張翔,並且清楚他的電話號碼、住址,哪天休息。甚至掐準他出門吃早飯的時間,假借維修水管的名義將張林軍騙到他家,趁張林軍修水管的時候殺害張林軍,在他回來前清理了所有痕跡,並且完全看不出來。

    這可能嗎?如果真的可能,這個凶手就像幽靈一樣,大概說出去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凶手更有說服力。

    可是段寒江十分確定,真的有個‘幽靈’大費周章的在陷害他。

    因為他沒有殺人,更不可能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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