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一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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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過去百年,阿修也始終記得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從那天開始,他的整個人生,哦不,應該是妖生,開始天翻地覆。

    滿屋燭火,如此光明透亮,就好像麵前有一份充滿輝芒的未來在朝你招手。

    光明,個鬼。

    大紅棺材油亮油亮的,映著燭火,連人的影子都清晰可見。

    阿修恢複意識之後,發現自己躺的床好像有點問題。

    又窄又硌人,像個長盒子。

    我是誰?我在哪裏?發生了什麽?

    滿腦子問號懵逼內心的阿修手一撐側了個身,尚未來得及發現自己的異常,卻對上兩隻瑩瑩幽綠的東西。

    有個聲音和藹異常,“好孩子,你終於醒了。”

    他定睛一看聲音的主人,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鬼啊!!!!!!啊!!!”

    “醒了就快從本座的身上起開。”一回生兩回熟,被叫做鬼的祭司完全不生氣,雖然他僵硬幹癟的臉拉扯不出什麽虛偽的表情,但那語氣裏還充斥著狼外婆的慈祥,“好孩子,你都睡一天了,難道還想著賴床?”

    終於有個更醜逼的怪物誕生,自信自己顏值再也不是倒數第一的祭司十分好心。

    比看見打開的棺材裏躺著麵目猙獰的幹屍更恐怖的事情,是你和這具幹屍正躺在一起。

    比和一具幹屍躺在一起更恐怖的事情,是這具幹屍特麽地口吐人言。

    比幹屍口吐人言還教人嚇尿的事情,是你發現這家夥居然是你的熟人!

    “祭祭祭……祭司!”

    天崩地裂‘我的世界轟然碎成渣渣’的阿修連滾帶爬摔出棺材。

    砰。一聲巨響。

    地板成蛛網狀裂開。

    在他砸到地麵的那一瞬間,纏綿病榻十多年的聖女的弟弟發覺,他二十年的人生認知,好像乍然狗帶了。

    是我太重了嗎?不對。姐姐說過,我瘦的光用肩胛骨都能戳死人!

    這地板太不紮實了!

    奇怪,我怎麽一點也不痛,還變得如此靈活輕巧,渾身充滿力氣?

    從前看見窗前飛過的燕子,羽翅輕揮過不留痕,而自己,連翻個身都覺得痛苦,今日居然體味到前無絕有的輕鬆滋味。

    “身輕如燕。”聖女的弟弟喃喃,暗想:是回光返照嗎?怪不得渾身沒有痛感,屋中也連棺木都準備好了。

    早該放棄了。其實早就活不下去,痛苦掙紮的每個瞬間都在渴盼死亡,可每次看到姐姐盈滿淚水的眼,還是拖著一口氣殘喘下來。

    “的確是身輕如燕。”棺材裏那具尖齒外露、渾身枯槁的幹屍坐起,深陷的眼窩裏兩隻眼珠瞧著他。

    那僵硬褶子遍布的臉似乎在笑。詭異嚇人。

    “好孩子,快看看你的身體,真的是極致輕盈呢。”

    “祭祭祭……祭司?”又受到驚嚇的阿修哆哆嗦嗦,撐著雙手揚起上半身,目光從麵前那個蛛網狀的裂痕慢慢挪回。

    在祭司的視角裏,地上那具骷髏緩緩擺動著腦袋,兩個眼窟窿黑黢黢的,看著遠沒有生前那麽可愛。

    真夠遲鈍的。

    遲鈍的骨架子兩個空洞的眼骷髏對準了按在地上的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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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sp;  氣氛冷滯。

    連接頭骨和上半身的頸椎骨咯吱咯吱,像卡頓的齒輪轉了兩圈。眼窩又對準胸前。

    死一般的寂靜。

    咯吱咯吱。兩個黑洞又對準腹部,接著掃視過雙腿。

    埋頭的骨架子突然之間抱頭竄起,發出震天動地地驚叫,“啊!!!死人骨頭啊!!!鬼啊!!!妖怪啊!!!救命!”

    “姐姐!”

    “姐姐麽……”坐在棺材裏的祭司哼了一聲,伸出皮包骨的指頭指了指桌案上的盒子,“不就在那裏嗎?”

    祭司對自己的徒弟冷淡得很。

    心神麵臨崩潰的骨架子搖搖晃晃,抱頭四處亂竄,“這是我?!怎麽會這樣?!!!”

    “我怎麽會是光骨頭!我怎麽成了一副白骨!難道我已經死了很多年屍身都爛完了嗎?!”一屋子嘩啦啦,物件被撞得七零八落,難以接受新身份新樣貌的阿修痛苦地哀嚎,過了半響突然想起什麽。“對了!那個時候,姐姐說會拿到神藥救我!”

    “究竟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我會變成這樣!”

    “想知道,問她不就行了?”祭司冷眼旁觀,捋過半邊肩膀上的頭發,以指作梳慢慢打理。

    順著他的目光,骨架子看到那個桌上的盒子。

    姐姐怎麽會在那裏麵?!

    可是祭司神通廣大,從來不會玩笑。那麽小的盒子能裝下一個人嗎……

    除非……

    白骨爆發出悲慟的哭泣。“姐姐,難道你為救阿修,最終賠上了自己的性命嗎?”

    “我早就說過不想再拖累你!你為什麽不聽!我早就不想活了!你為什麽不幹脆的放棄我好好去過自己的日子?”

    “嗚嗚嗚……姐姐!”

    骨頭架子痛徹心扉地抱著盒子撅到地上靠著桌腿。那痛哭聲由鬼怪作來果然格外不同,宛如地底冒出,幽咽還自帶回響,瞬間讓人猶如置身鬼屋。

    抽抽噎噎,傷心的骷髏小心翼翼打開那個盒子。

    “姐……姐,嗯?”呼喚的聲音突然卡住。

    噗通噗通噗通。

    仿佛什麽屏障瞬間被抹消,盒子打開的瞬間,跳動聲清晰明朗。

    是一顆心髒。好像見到所屬者闊別多年的親人,它跳的越來越快,響聲越來越急迫。

    即便隻是一顆心髒,你也能輕易感知到它的激動。

    冥冥之間似乎血脈的感應,阿修頓住半響,試探道,“姐姐?”

    回應他的是更加激動的嘭嘭聲。

    “真的是你?”骨架子不可置信,激動地連聲音都劈叉,“你怎麽成了這個樣子?!”

    噗通聲頓時低迷下去,變得沒精打采。完全能讓人設想出主人遭受過多不愉快的經曆。

    一夕之間人生觀世界觀天塌地陷狂風海嘯的阿修,用隻剩下白骨的雙手,緊緊抱著隻剩下心髒的親姐,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他是具皮肉全無的骨頭架子。

    他姐是一顆咚咚咚響個不停的心髒。

    棺材裏躺著的祭司是能說話能喘氣的幹屍。

    嗚嗚……造孽啊!他們會不會被當妖怪抓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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