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登不由自主地上下掃視了克勞迪婭一圈，這次並沒有包含一些齷齪的念頭，隻是聽了那句話，產生的下意識的行為。

    醜陋？

    克勞迪婭？

    難道我其實是一個星際玩家？

    不清楚克勞迪婭到底想要求得什麽樣的答案，雷登選擇閉口不言，皺著眉頭，聽她繼續說下去。

    “在很久很久以前……具體多久？可能隻有那個魔法師家族清楚吧，我的先祖可不會去記這種事。”

    “雷文家族，這是一個曆史悠久，擅長於和魔**流的法師家族。”

    “他們的魔法大多都是用來驅使魔獸的。實際上這是一種非常實用的魔法，因為魔獸無處不在，又有各種各樣的瑪娜能力，在魔法師對世界的早期探索中，占據了非常大的優勢。”

    “雷文山脈，一般人類沿著它的山脈走一遍，哪怕是日夜兼程，不眠不休，也需要走上整整三十天。它從北東東南三個方向半包圍著的這個平原，名叫雷文大平原。”

    “聽了這裏你就應該明白了，當年的雷文家族，是多麽強盛。”

    “西至斯圖亞特山脈，南至老山山脈，西南方向越過迪納裏克山脈，直達愛皮丹娜絲海。再加上雷文山脈，整個一圈包圍下來的雷文大平原都是當年雷文家的勢力範圍。”

    “在勢力擴張到最頂峰時，他們遇上了來自斯圖亞特山脈以南的斯圖亞特家族。這個家族的發源地，是截斷了整個白海的阿爾巴諾群島。從斯圖亞特平原向南延伸出去，深入白海的，是阿爾巴諾群島中最主要的一個半島，占了整個群島的三分之二麵積。然後又星羅棋布大大小小，一路延伸到最南端的沙漠大陸。”

    “這個斯圖亞特家族的規模，還不及當時雷文家族的十分之一。但他們處於溝通了南北兩塊大陸的中心位置，在魔法的造詣上，其實比雷文家更強大。他們開發出的法師塔技術，可是一直沿用了三百多年，直到今天還在不斷地推陳出新。”

    “而沉浸在驕傲自滿中的雷文家族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一頭撞上了由法師塔組成的堡壘群。七百多名法師覆沒，鋪天蓋地的魔獸軍團也全數被消耗殆盡。從此，雷文家一蹶不振，並在斯圖亞特家的法師塔推進戰術下，經曆了不到百年，徹底消失在這片以他們家族為名字命名的大平原上。”

    “我們半人馬，就是在這最後的百年中被創造出來的。”

    說到這裏，克勞迪婭挺直了上半身，浮在水裏的枯角鹿皮被托起，一半在暴露出水麵，一半還搭在水裏。

    “家族的主要成員全數陣亡，魔獸們就再也不聽從剩下的成員指揮了。為了驅使魔獸為他們賣命，他們改造了原先以交流為目的的魔法，開始奴役魔獸。”

    “不過，原先沒能成功的事，在失去了這麽多魔法師後，也不可能成功。魔獸的數量再多，力量再強，沒有可以發揮出這一份力量、數量優勢的智慧，是戰勝不了法師塔的。”

    “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後，他們終於想到去製作一個強大又有智慧的魔獸種族。”

    “長翅膀的獅子，三個頭的獵犬，溫血的大型蟒蛇……這些是強大的魔獸。”

    “會開山鑽洞的鼠人，能夠兩息生存的魚人，身強體壯的牛頭人……這是擁有低級智慧的類人魔獸。”

    “但這些改造並不能創造出能力和魔法師相近，又有充滿智慧的魔獸。所以他們盯上了人獸合成。”

    “人與鷹，人與蛇，人與獅子，人與熊，人與鹿，人與魚……還有我們，人與馬合成的半人馬。”

    “但這一切幾乎無一例外地失敗。二者結合之後，兩方的瑪娜就突然狂暴起來，使得實驗品失去了理性，不顧一切地襲擊身邊所有的人。”

    “不單單是殺戮，還為了繁衍配種。”

    “哪怕是遭受了這樣的打擊，雷文家的人們並沒有停止研究腳步。在普通人和魔獸結合的實驗失敗之後，他們開始用一些家族裏實力低下的魔法師作為實驗品。”

    “結果真有一個成功。鋼牙黑熊變得黑白相間，會說人話，聽得懂人語，甚至還能學會一些魔法。雖然它不熱衷於戰鬥，奴役魔法對他也沒什麽用處，但畢竟讓他們看到了成功的希望。”

    “靠著最後的希望，雷文家族的所有成員把自己和某一種魔獸融合了。”

    “這幾乎已經算不上是最後一搏，充其量不過是毀滅之前的狂歡罷了。這些人獸結合的物種，無一例外全部暴走，四散而逃。”

    “雷文家從此就滅亡了。”

    克勞迪婭豎起橫躺的馬身，把一側的馬蹄翻到另一側，大半個上半身冒出水麵，枯角鹿皮上端被挑起，下端緊貼著結實的小腹，隱隱約約地勾勒出腹肌的形狀。

    “我們半人馬的祖先，翻越過雷文山脈，馳騁在馬紮爾平原上……上了一切他所看到的生物，不論種族，不論雌雄。”

    這種極為悲風的行為，徹底震驚了雷登，他張了張嘴，卻什麽不知該說些什麽。

    “他就這麽一路向北，最終消失在雪原上。”

    說到這裏，克勞迪婭停下了她的講述，立起身，水位頓時下降一截。在雷登以為關於半人馬地話題到此為止，她這是準備出去的時候，卻見她走到他身邊，一手按在擋在身前的枯角鹿皮上端，身體向前探，一手向上推開一個小小的木板窗。

    “幫我拿一下那個棍子，把窗戶撐起來。”

    雷登依言照辦。剛等他把木棍卡在木板窗的卡槽上，準備再縮回浴池裏時，克勞迪婭撐起木板的那隻手一把摟住他的脖頸，把他拉倒小窗口。兩個人肩並著肩，頭抵著頭，各占半個小窗戶，視線望向遠方。

    蕭瑟的秋風從窗外吹來，吹得雷登有些暈眩。他用眼角瞄了瞄克勞迪婭，見到她的皮膚有些是淡淡粉紅色，有些卻變得赤紅，仿佛下一刻就會滲出血來。心裏在瞎想，奇了，浴池裏的水有這麽燙嗎？

    “來了，你聽。”

    起初並沒有聽見什麽聲響，隻有秋風刮過的聲音。片刻之後，一大群馬蹄聲從遠方飄來，由遠及近，不一會兒就隆隆作響，可見速度極快。等到肉眼可以看見一些小黑點，又有傳來一大段意義不明的歌聲。雷登不確定這是不是歌聲，或者是某種嘶吼？

    “不要去想了，他們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唱些什麽。”察覺雷登在側耳用心傾聽，克勞迪婭嗤笑著阻止了他的探究，“等他們跑近了你再看看。”

    “你和他們有仇嗎？”這更加激起了雷登的好奇心，“你們不是一夥的？”

    “他們是我的……”克勞迪婭猶豫了一下，非常不情願地吐出一個單詞，“部下。”

    幾句對話一來二去，那些克勞迪婭的“部下”已經接近到足以讓雷登看清的距離。

    如果說湖邊遇上的克勞迪婭是位優雅的淑女，那麽這些部下就隻能用衣不蔽體的野人來做比喻了。

    說實話衣不蔽體還是誇獎他們了，他們根本就沒穿！

    除了用一兩根皮革製的帶子掛著彎刀、長矛之外，其他部位不著寸縷。雷登剛想笑著調侃克勞迪婭小氣雲雲，半人馬們呼啦啦地從窗前經過，一股騷臭氣直接讓他閉上了嘴。

    “他們覺得濃厚的氣味能夠保證不被他人輕視。”這兩句話是從克勞迪婭的鼻腔裏哼出來的。

    是這樣沒錯，就動物而言的話。

    跑著跑著，兩腿之間就有一坨黑褐色的東西掉在了地上。

    “草原是我家，大便隨便拉嘛。”雷登對克勞迪婭點點頭，表示了解了這一情況。他也不會腦子抽了問身邊這位小姐，她是怎麽處理三急問題的。

    以上還屬於在理解範圍裏的東西，可隨後發生的一幕讓雷登有些不能接受。

    三匹黑色的雄馬在玩“組成小火車”的遊戲。

    啊，不對，因為眼前的景象實在震撼人心，雷登的意識有些混亂。

    是三個穿著黑皮緊身褲的基佬在玩“組成小火車”的遊戲，光天化日之下！

    媽咪快看，是黑色三連星！

    感覺到身邊雷登的身體快要僵直了，克勞迪婭鬆開摟住他脖子的手，取下了支撐窗板的木棍，木窗“啪”地一聲合上，把這一切都隔絕在外。

    坐回浴池裏沉默了半晌，雷登立起的雞皮疙瘩才漸漸消下去。

    “這才是一般的半人馬啊。”克勞迪婭這次換了一個方向側躺，比起剛才顯得有些懶洋洋的，“無知、無恥、粗暴，語言不通，冥頑不靈。人類的災星，嗜血的惡魔，邪神企圖毀滅世界的災難……這才是一個人類，一個斯圖亞特人對半人馬該有的印象。”

    “我不是斯圖亞特人。”雷登試圖在掙紮一下，麵前這不是還有一個“正常人”麽，“我最先遇上的半人馬是你。”

    “哈哈。”側躺著的金發少女輕笑一聲，全身的肌膚更加紅得通透，“你說說我是什麽樣的半人馬？”

    “呃……”少年抿了幾次嘴唇，疙疙瘩瘩地擠出一些詞，“優雅、英氣……”

    “和第一次見麵的陌生人一起泡澡，是一個優雅的小姐幹得出來的事嗎？”

    麵對笑吟吟說出這樣的話的克勞迪婭，雷登啞口無言。

    “半人馬的本質是混沌，雷登。我也不例外。”克勞迪婭收起笑容，“瑪娜的混沌從來就沒有從我們的身體中消失，隨時都有可能暴走。小讓娜不能讀取一個半人馬混沌的內心，因為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下一刻會幹出什麽事來。”

    “包括你的？”

    “包括我的。”肯定地點了點頭，克勞迪婭把手放在自己胸口，“所以說我也不例外。”隨後她像是想到什麽，突然直起身，臉上變得神采奕奕：“要不你來猜猜我現在在想什麽吧。”

    這又是一道送命題。

    看著眼前這位不知怎麽又突然興奮的半人馬小姐，雷登突然覺得自己的腦袋開始不夠使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