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憋屈了。

    首先是好不容易發現的生產特殊商品的合作人被人握在手裏，生死不明。現在剛一下定決心先保住老本，可萬萬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毫無征兆地發現了他的企圖。這個人有著坐騎的優勢，即便那個被他買通的感知型瑪娜能力者已經探查到他的底細了，在這場戰鬥結束之前，也來不及把消息傳過來。

    在他行商路上的這麽多年裏，也不是沒有碰到過半路劫殺他貨物的人，想要跟他爭搶貨源的家夥。可這些困難都被他的謹慎與機智一一化解了。哪怕是對方真的棋高一籌，他還有實行武力——這個最後的解決方案可走。

    巴德和阿爾熱，這兩個護衛的身手在家族裏雖談不上是最高超的，但也是可以排在前列的。巴德的感官很敏銳，動作也非常靈活，善於鑽入對方的空隙裏進行貼身的戰鬥，屬於技巧型的瑪娜能力者。阿爾熱則和他相反，更傾向於靠著強化自身的力量取勝，尤其是他的“野蠻衝撞”，在有充分準備的情況下，可以和蠻力駝牛進行正麵的交鋒。

    一個技巧一個力量，二人相輔相成，基本上可以麵對各式各樣的戰鬥。再加上近幾年和魔法師與高階瑪娜戰士的親密合作，他花了巨大的代價得到了用金屬武器武裝自身的權限。這讓不少想對他動手的人，都不由得望而卻步，喪失了和他對抗的膽氣。手上握著這兩張王牌，馬克自認為即便碰上個硬茬，也不可能一點便宜都占不到，這才在兩眼一抹黑的情況下選擇留下來賭一把。

    可誰知對方竟然不按常理出牌。

    他到底是怎麽得知自己會提前來到這個村子的？是麥稈出賣了他嗎？可這個家夥雖然蠢了點，認定的事情一般是不會放棄的，到底是什麽讓他這麽快就吐露出了自己的消息？就算自己現身的地點和時間被他用某些方式知道了，那他又是怎麽了解到瑪娜的事情的呢？他連家族裏麵的人都保密著，對麥稈也沒有透露過一分一毫，看看他的樣子，也不像是魔法師或者是有稱號的瑪娜戰士，居然會對瑪娜的事情如此一清二處？

    他到底明不明白他所說的那些話到底有多重要？不是和魔法師家族有所交集的話，是根本不可能清楚“瑪娜浸染”這種現象的。連他身邊的護衛都不明白其中的具體緣由，而他居然能夠如此輕易地把這種秘密給公之於眾。這到底是蠢，還是對此不屑一顧？

    不可能是不屑一顧，這個世界上誰又能對討好一群魔法師的事情不屑一顧呢？無論是在佩斯特，還是在布達，始終有無數的人盯著他手上的這一塊肥肉，恨不得取而代之。如果不是他正好攀上了某個魔法師的高枝，抱住了對方的大腿。不然，他早在五年前就被綁上石頭，沉在伊斯托羅河的河底了。

    他又不像是某個魔法師家族的人，至少不是斯圖亞特家的人。據他的了解，為了防止家族內部的鬥爭，除非是外出建立法師塔，斯圖亞特家的人是不允許隨便進出自己兩代人以外的家族領地的。在沒有人員看護的情況下更是如此，無論有沒有成為魔法師，單獨外出到這種在地圖上根本就沒有勘測出來的村子是禁忌中的禁忌。如果一不小心被某些人擄掠過去，家族的秘密就很有可能暴露。

    他甚至都不像是個瑪娜能力者，看得出來隻受過一兩年的戰鬥訓練，甚至比自己還要短。如果不是忌憚於那把奇怪的劍和與這把劍配套的劍術動作，哪怕是同等條件下一對一，馬克自己擼起袖子管上陣，也有很大的把握拿下這場戰鬥。

    可就是因為那把劍，那把可惡的劍。且不說它奇怪的外貌，就說它的材質，那是高級瑪娜戰士才會佩戴的鋼製劍，這是要求他們必須對魔法師進行效忠，才能夠得到的武器。他到底是從哪裏得到的材料呢？他偷襲了一個所屬於魔法師家族的高級戰士嗎？可他沒有武器的情況下，又怎麽打得過對方？而且這種劍的形製是也完全沒有見過的，甚至聽都沒有聽說過，這又是哪位大師鑄造出來的作品呢？難道這個人還有可以冶煉鋼鐵的本事嗎？

    他到底是誰？他的背後到底有什麽人？他們到底想要圖謀什麽？還是說……他是某位大人物的私生子嗎？

    不行，完全沒有辦法判斷。

    而場上二對一的形式也漸漸向著不利的局麵開始傾斜。

    “可惡！”有著一頭褐色短卷毛的阿爾熱再一次憤怒地大吼，這是他第四次想要發動“野蠻衝撞”卻被打斷了，自己身邊的同伴根本拖延不了足夠的時間，來讓他達成發動能力的條件。這使他忍不住遷怒自己的戰友：“巴德，你能不能再派上一點用處啊！”

    “我早跟你說了，沒有練熟的招式就不要隨便拿出來用。”好歹是搭檔了多年，留了一個紫色鍋蓋頭，長著一張刻薄臉型的巴德，也沒有把他的抱怨當成一回事，“你就算發動了也沒用，頂多落得一個同歸於盡的結局，講不定人家還隻是受個傷而已。”

    “嘖。”知道他說的是實話，阿爾熱忍住沒有還口。肉搏戰中多那麽一尺，就已經是天淵之隔了，更何況這把劍還那麽靈活，也不可能用兩麵夾擊的辦法拉近距離。他們的對手相當謹慎，就是不願意靠近能夠刺中二人身體的距離，選擇攻擊持劍的那隻手，逼迫他們不斷地向後退去。

    技巧型的巴德還能夠牽製一下，習慣了用力量去壓人的阿爾熱就沒有那麽好受了。即便是想用粘粘的技巧去強壓對方，對麵也早就想過有關的破解方法，利用長度和那個奇怪的碗形護手的防禦優勢，沿著他的劍脊，從沒有被劍格保護的側邊刺向他的手指，讓他不得不後退放棄。

    阿爾熱內心焦急，表麵上看上去很鎮定的巴德其實也同樣如此。他最擅長的是貼身搏鬥，正麵鬥劍的技巧，其實說不上比阿爾熱高到哪裏去。本來他也有一套對付長柄武器敵人的戰法，可一般來說這種武器都比較沉重，很容易產生破綻。而今天麵對的這把奇怪的武器則不同，它實在是太靈活了，哪怕反應慢自己一步，隻要利用長度和速度的優勢，也能夠提前封住自己進攻的道路，讓他不得不後退，尋找下一次機會。

    他們二人都是戰鬥的老手了，能夠一眼看出雷登實際上是個學習劍法沒有多少年頭的萌新菜鳥，更沒有太多和人廝殺的經驗。如果他和他們兩個裏隨便哪個人互換一下立場，他們有信心隻在一招之內就解決這個家夥，哪怕是對付自己的同伴，也不會超過五招。

    說是說菜鳥，那指的也是步法、經驗和眼光的問題。至少刺擊刺得很穩，持劍的手臂也很有力，距離感把握得更是不錯。如果沒能擁有以上三點的任何一種能力，哪怕他手上的武器再長再靈活，也不可能如此地壓製他們，不給一點反擊的機會。

    僅僅是這樣那也就罷了。常年在刀尖上跳舞的他們當然懂得裏子比麵子更重要的道理，像現在這樣被人暴打，實際上也算不了什麽，隻要沒有被一擊致命，再耐心地堅持下去，一切皆有可能。不過，當這種可能性越來越小，勝利的曙光離他們越來越遠的時候，即便再要求自我克製，也忍不住有些焦慮了。

    眼前這個人，明明一直在進攻，為什麽還保存著那麽良好的體力？而且……他還在不斷進步。進攻、防禦的銜接變得流暢，步伐的進退也沒有一開始的那麽僵硬，對於他們二人的戰鬥方式也有所熟悉，甚至對動作也能有了一些預判。

    占據著優勢，久攻不下，卻依然冷靜沉著，不急不躁，始終和一直沒有參戰的馬克保持著一段距離，讓他處在自己的視線範圍之內。

    最最重要的是，他到現在都沒有使用他的瑪娜能力！按照眼下這個局麵，無論是哪種能力，都足夠成為改變天平平衡的那個砝碼。到底是真如他所言，確實不會使用瑪娜能力？還是故意不用，單純地想戲弄他們？

    無論是哪一個，現在都已經不重要了。實際上在一開始，在對方亮出這把武器的時候，這場戰鬥就已經可以不了了之了。無論是巴德，還是阿爾熱，非常了解自己這位少爺的脾氣的二人，很明白哪怕對麵是個戰鬥力隻有五的渣渣，他也不會選擇痛下殺手了。或許事後會覺得不甘心，花個一年兩年去查明對方的底細，再做計較。可那也不是此時此刻就能辦到的事情了。

    更何況他們可能還打不過他。

    讓二人還沒放棄戰鬥的唯一理由，就是不知道自家的少爺是不是已經解氣了。除非他親自開口停下，否則，哪怕對麵停手放過他們，他們還得裝模作樣地衝上去和他糾纏。

    “好了，停下吧，再打下去也沒有絲毫的意義。”馬克突然開口說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