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雷登在之前曾宣稱過瑪娜能力者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但那也是指在雙方都處於同一起跑線的情況下。如果被他們達成了先手，進入了發動能力的狀態時，處於後手的普通人就會陷入絕對不利的境況中來。

    陶土已經進入了精神高度集中的狀態，這是他的瑪娜能力發動的條件，使自己能夠精準地控製手上的力道。想要命中左眼絕不會打偏到右眼去，一隻手同時擲出的四塊石頭可以各自擊中四個不同的目標。這種攻擊會連綿不絕，毫不間斷，不留空隙，直到陶土體內的瑪娜耗盡，或者敵人徹底倒下為止。

    麵對這種情況，選擇不閃不避也是一件無奈之舉。陶土離他大約有四十米的距離，這個距離對於雷登來說已經不可能輕易地射中了，更何況對方還比正常的成年人要矮上一截，投影麵積直接縮小了一半。他想要在這種情況下準確地命中目標，必須要張滿弓，調整呼吸，瞄準兩到三秒，一動不動。

    這點時間已經足夠讓第一波飛石的攻擊擊中他了。如果這一箭沒有射中陶土，想要再次取箭、張弓、瞄準、射擊，就必須花上至少七秒的時間，而陶土的再次投擲，隻需要一至兩秒。等雷登要射出第二箭的時候，飛石的攻擊大概還會有五六波，直接命中他要害的石頭總數不會少於二十顆。

    想想看吧，二十多顆有棱有角，應該隻比拳頭小上那麽一點點的石頭，打中你的左右眼、鼻梁、嘴巴、關節等等的脆弱部位時，會是怎樣的一種感受？如果陶土能夠命中太陽穴的話，估計就能直接擊殺了雷登。不，有著這樣瑪娜能力的他是一定能夠命中太陽穴的——如果他知道那是一個人的致命要害的話。

    哪怕是硬生生地承受了幾波攻擊，勉強躲回車廂後麵，進入長期的對峙狀態，已經受傷的雷登勝算也不會很大。想要拉弓射箭命中遠處的目標，單單隻靠手和手臂的力量是遠遠不夠的。眼睛的測距、手上的穩定、手臂的動作、背部的姿勢、腰胯的力量、下半身的站姿……這所有的要素結合起來，才能使這一支小小的箭矢飛越那麽長的距離，並且能夠準確地命中目標。

    一年半的訓練不過是入門級別的授課而已，真正想要隨心所欲地指哪兒射哪兒，不磨練個十年，是絕無可能達到的——前提還要有天分。雅克能在年輕的時候成為射術大師，除了苦練和天分，瑪娜能力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也是功不可沒的。時間和瑪娜，這二者雷登哪個都沒有，射箭的架勢隻要被打破一個部分的平衡，他的命中率就會毀滅性地下降。在那個時候，陶土隻要注意到了這一點，就可以通過自己的遠程優勢不斷地消耗他，最終找到擊斃他的機會。

    所以這一箭必須要射出去。能在這最初的一擊中鎖定勝局，那倒是最好的，可雷登對此並不抱希望。陶土除了手上的力量控製得很巧妙之外，眼神也相當不錯，不可能識辨不出從正麵飛過去的弓箭的軌跡。目前雷登所能預判到的最好結局，就是靠著這一箭逼迫陶土做出閃避動作，從而讓自己隻被命中兩到三發的石頭，把損傷降到最低。

    迎麵對著向臉上飛來的石塊是一種怎樣的體驗呢？汗毛豎起，雞皮疙瘩結得滿身都是，卻隻能瞪大著眼睛，一眨不眨。此時的精神又高度緊張，周圍的一切都覺得過得特別漫長，甚至能讓人產生一種錯覺，仿佛下個瞬間永遠不會到來。

    不過這終是一廂情願的逃避罷了，必然會發生的事情，不會因為人的主觀想象而發生改變。石塊終究越飛越近，該在哪個時候擊中哪個部位，在目標完全不移動的情況下，陶土是不可能失手的。

    集中，再集中，不要被石頭奪去了注意力。

    視線裏事物開始變得模糊，耳朵也漸漸聽不分明了，唯有陶土的輪廓變得更加清晰。忘記石塊，忘記被擊中的風險，忘記對之後頭破血流的預見，把所有的心神都投入到這一箭中，隻能投入到這一箭中。

    微風，就現在吧。

    失去了對周邊事物變化的觀察能力，也就失去了對時間作出判斷的參考係。當他決定射出這一箭的時候，那些石塊又飛了多遠了呢？是十米還是二十米？又或者是近在眼前了？

    鬆開手指，箭離弦而出，弓弦顫動的嗡嗡聲環繞在他耳邊。恢複了視野和正常的聽覺，雷登的第一反應並不是躲避，而是有些奇怪，那些本應該命中他的飛石，似乎消失不見了。

    難道是打偏了？這怎麽可能。

    “噗！啪！”

    那些石塊不是打偏了，而是被擊落了。

    這是賴草做的。

    在雷登的那個世界裏，這或許是隻有兩軍交戰，萬箭齊發時，才有可能偶然出現的場麵。如同飛蝗過境的箭矢，在空中相交的時候，可能會相互碰撞一起跌落。這講的就是現在這個時候發生的事情吧。

    哪怕是到了現代，最先進的無製導攔截武器，也不過是靠著概率上的麵殺傷來保證攔截的成功率。雖說它們對手的速度要遠遠超出這些石塊，可像現在這樣，通過肉眼的觀察和投擲的方式，一對一地、準確地攔截下這種大小的飛行道具，也夠得上稱呼一句“神乎其技”了。

    我還是輕敵大意了啊，對能力的推算還顯不夠。

    或是一截樹枝，或是一團泥土，不需要堅硬的石塊，隻要有足夠的質量可以改變這些迎麵而來的飛石的軌跡的話，都可以成為賴草投擲的道具。既然這些重心都不知道飄忽到哪裏去的玩意兒也能做到這一點，那用石塊進行投擲的陶土沒理由不能把他射出去的箭給攔截下來。

    反省還是在戰鬥之後再去做吧，現在最重要的是解決眼前的事情。

    把弓掛在貨車上，脫下鬥篷，解下箭袋，拔出迅捷劍，把劍鞘丟在地上，活動了一下全身的關節，稍微做了一點熱身運動。

    久守必失。哪怕賴草現階段可以完美地攔截住陶土的投擲攻擊，也不代表這能夠一直持續下去。雙方攻擊對象的截麵積大小相差甚大，且不論賴草的能力和陶土有多大差距，哪怕他們之間實力相當，依舊是賴草這邊消耗更大。

    遠程攻擊已經失效，單純的長期防禦戰也是不靠譜的，那隻能選擇闖進那個石塊滿天飛的瑪娜能力者的戰場中，用最快的速度進行衝刺，在近距離上攻擊陶土。

    這能行嗎？這難道不是去送死嗎？越是靠近對方，賴草就越不可能護得周全，萬一……

    沒有萬一，不過就是二十米的距離，不過就是兩三秒鍾的時間，他也就隻有一到兩次的攻擊機會。麵對這邊的突襲，他不會驚慌嗎？他不會動搖嗎？他不會手足無措嗎？他的準頭和力度都能和現在一樣嗎？

    這些都屬於未知數……

    好了，喪氣的預測就到這裏吧，再怎麽計算都不會十全十美。如果真要是出了什麽大紕漏的話，剩下的就用勇氣去補足！

    上了！

    把迅捷劍拖在身後，雷登邁開腳步，一頭撞入麵前的“飛沙走石”中。他這個舉動出乎了陶土和賴草的預料，雙方的投擲都短暫地愣了那麽一下。隨後，反應過來的陶土加大了投擲密度，可都又被賴草一一攔截下來。

    最初的加速階段還在賴草的保護之中，等到衝過了二十米左右的中間平衡線，雷登就不能期待她的支援了。不過此時的他已經提至了最高速度，剩下那一段距離，轉瞬即至。為了保持速度，雷登沒有選擇不規則的之字路線向前衝鋒，因為這對有敏銳的觀察能力的陶土來說起不到迷惑作用，意義不大。腳腕轉動、重心傾斜的瞬間能夠被對方輕易地捕捉出來，想要耍小花招，最後隻可能賠了夫人又折兵。

    這種時候隻有狹路相逢勇者勝，莽就完事了！

    很顯然，這種衝刺是奏效的。麵對這不顧一切的衝刺，陶土多少有點動搖，沒有立刻投擲出手中的石塊，這讓雷登又往前靠近了好幾步。

    可勝利的希望是終究不能寄托於對手的怯懦中的，哪怕把自己當成一個莽夫，也要成為一個有智力的蟑螂，啊，不對，是莽夫。越是接近勝利的終點線，就越要用勝率最大的戰法去擊潰對手。

    最後十五米，雷登蹬地用力的方向有了一個微妙的改變，向下作用的力比向後的力度要大了不少，這很明顯是要起跳了。

    這種變化自然逃脫不了陶土的眼睛。雖然不知道對方是緊張了還是怎麽樣，但在空中無法改變落地的軌跡，正是一擊必殺的好時候。

    說是遲那時快，在雷登腳尖剛剛離地的瞬間，陶土的石塊也同時投擲了出來。

    他的預判並沒有錯，可沒想到對方跳得有些低了。那種高度就像是在貼地滑行，雷登隻一縮腦袋，就避過了這次攻擊。

    這一跳就是兩米，落地之後，雷登另一隻腳一蹬，再次這樣起跳。

    這時候的陶土剛剛來得及把手縮回來。

    第二下同樣是兩米，保持著衝刺的高速，迅速接近陶土。

    沒有想到這種奇怪的跳法還能夠保持這樣的速度，陶土心裏一緊張，甚至沒能在第一時間把手伸進布袋中。

    雷登的第三步即將邁出。

    隻有不到二十尺了！

    剩下最後一擊的陶土決定要破釜沉舟。

    下一刻決出勝負！還有十一米！

    他的判斷亦是在雷登的預料之中。

    這最後的一秒即將決定生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