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海勒在維恩的支持者們召開的簡短會議，已經過去了十天。奧托在當天下午與雷登談完了初步的意向協議，便拿著它急匆匆地趕回了維恩。而三天後，布魯斯也拿著一份如何防禦加爾文羅滲透攻擊的計劃書，以比弗利駐尼爾城全權代表的身份，再一次回到了那個城市。

    到了最後，艾夫斯並沒有選擇留在村子裏。倒不是因為他不支持海勒，而是在深思熟慮之後，有了自己的計劃。

    “如果你的雄心壯誌真的是放眼整個家族的未來的話，那就更需要我們留在維恩了。”在思考了數日之後，艾夫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既然我們已經無所謂繼承人的身份，那就應該在失去它之前好好地利用它，榨幹它的價值。你或許可以開采附近山脈的礦產，但是沒有經驗豐富的采礦人，同樣難以做到大規模產出。無論是維恩還是巴登，或者是尼特拉，都不可能支援你寶貴的采礦瑪娜能力者。你如果想要大規模建造法師塔的話，隻能靠與其他產出礦石的法師塔領地做交易，但……誰又願意把這樣的資源交出來呢？”

    如果發現淺層礦脈，可以露天開采的話，還是可以讓喬普家上場來應應急的。但也不能一直讓他們幹這種活，畢竟有那種能力在，不放在戰鬥部隊的話，實在是一種天大的浪費。

    “我和艾文霍回去之後，可以誆騙家裏與你合作。隻要告訴他們你有回到維恩的意向，就可以偷偷地走私一些比弗利急需的資源來。如果是用那種紙來做交易的話，甚至可以形成長期的貿易往來，那我們在家族裏的話語權就更大了，又可以幹許多事情。”說完自己回到維恩的作用之後，艾夫斯又換了一個角度闡述道，“我們留下來對你的幫助其實並沒有想象當中的那麽大。因為無法使用法師塔的緣故，準魔法師的上限的確是比較低的，可這並不代表他們的魔法技術會弱到哪裏去。一旦擁有了法師塔，我相信他們對你的幫助，會比你想象的還要大得多。”

    在這樣有理有據的分析之後，無論是海勒還是雷登，都被這名叫艾夫斯的少年給說服了。

    “明年豐收之際，我會帶著你們想要的東西一起過來的。”翻身上馬，艾文霍向雷登和海勒揮了揮手，與艾夫斯一起離開了。他們還要到半路上，和約定好的家族內部的“追擊部隊”會合，裝出一副被抓回去的樣子，以降低維恩城對他們的戒心。

    “你覺得艾夫斯說出來的話有多少可信度？”望著二人快馬加鞭遠去的身影，雷登不動聲色地問著海勒。

    “我希望能有個……三成吧。”無論主觀上承認與否，海勒最終下了這樣的判斷，“你要知道，在我們三人稱兄道弟的時候，艾夫斯的家境隻是一個擁有六環法師塔的小支族。艾文霍是八環的繼承人，而我是九環的。從這裏就可以看出，他到底有多大的本事了吧？而如今，巴登以七環法師塔的身份成為了可以左右為維恩城局勢的重要力量，他一定在其中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我不得不承認。無論是智慧，還是魔法技術，在維恩時的我，其實是落後於艾夫斯的。”自嘲了一下曾經天真的自己，海勒這表情又變回了堅毅，“正是因為離開了維恩這座牢籠，我才能夠脫胎換骨，看清這一切。我希望艾夫斯也能如此，讓他的才能不僅限於那一個小支族裏，而是在一個更廣闊的天地發揮自己的作用。”

    “艾夫斯一定能理解你的苦心的。”在此送別的第三人——梅瑟縷著自己的山羊胡這樣說道，“維恩對他來說同樣也是一座牢籠，不，或許用鬥獸場來比喻更加恰當一點吧。為了自己的父母，也為了他欽慕的人，他不得不向上奮起直追啊。”

    “什麽？這個鐵皮桶子有喜歡的人？我怎麽不知道！”送別的氣氛一下子就被衝淡了，海勒的八卦之情熊熊燃燒，“梅瑟先生，快跟我說說，他到底看上了哪家高貴的姑娘？”

    “她已經嫁人了，就是那場維恩和斯圖亞特城的政治聯姻。”

    “我大姐？他們可相差將近十歲呀！我大姐她知不知道這件事？”

    “這我怎麽會知道？你到時候主動去問她如何？反正你一家子都住在那裏嘍？”談到這件事，梅瑟就顯得非常不屑，“你父親先從斯圖亞特那裏娶了個姑娘，又把自己的姑娘再嫁過去。是不是早就算到了有今天這個下場，提前在做準備？”

    “先把這些家長裏短的放在一邊。”眼見氣氛逐漸尷尬，雷登站出來打圓場道，“梅瑟閣下，你到現在還沒有說留下來的原因呢。”

    “我看過你的規劃了，實在是不堪入目，爛到極致。”對於外行人的設計，梅瑟產生了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情緒，“你這小子連河水的汛期會上漲多少都不清楚，就敢把下水管道給埋在那裏？就不怕到時候來個河水倒灌，讓糞池裏麵的屎和尿全都溢出來？”

    “這……”

    “這個叫水泥的新材料，你根本就沒有好好地計算過它們的強度吧？膨脹係數也沒有計算，對吧？那中間的縫隙全都是按照印象留的，這不是瞎胡搞嘛！現在隻是一座三環的塔還好，等翻了一倍，變成六環的，我看你該怎麽辦！”

    “呃……”

    “還有海勒你，不要以為你也能逃掉。你這座塔裏麵的魔法回路到底是什麽狗屎東西？東拚西湊搞出了一個四不像！你還在那裏洋洋得意，憑什麽樣樣得意？單向回路占到了整個係統的百分之二十以上，幾乎吞掉了所有的安全冗餘，是誰允許你這麽搞的！省瑪娜也不是這樣省的！”

    這一天，所有比弗利村的村民都看到了一個奇景。在他們村子裏處於最高頂點的兩個人，被一個陌生老頭，站在村門口，訓斥了整整一個上午。整個過程中，二人一語不發，接受著各種難聽的痛罵，一直到埃莉諾來找他們吃午飯，這個老頭才算罷休。

    這可比首席長老都要威風啊。

    大家不禁這樣感慨道。

    “原來如此，你還在教他們魔法啊。”在不談論到技術的時候，梅瑟還算是一名和藹的老人，“我本來以為，會是我的孫子第一個幹出這種事來，沒想到被你們走在了前頭。”

    “您作為斯圖亞特的支脈，對於這種事好像一點都不在意？”知道自己在技術上和這位老人有多大的差距，雷登對他換了一副語氣，顯得相當尊敬。

    “你不要這麽奉承我，就像海勒他們一樣稱呼就行了。”毫無形象地大啃了一口包子，在細嚼慢咽之後，梅瑟這才緩緩地說道，“我不是和你說過，我們皮耶羅工坊有和你相同的理念嗎？如何讓魔法服務於普羅大眾，讓他們的生活變得更加美好，不再是整天過著現在這種日子，是我們皮耶羅一直奮鬥的目標。雖然你們誤打誤撞地比我們走得更遠，但這並不意味我們的研究是毫無意義的。”

    “可是……現在的皮耶羅隻是服務於維恩的小作坊啊。”在技術上麵，海勒是不敢這樣反駁梅瑟的，可在政治立場上就不一樣了，他總不可能看著對方倚老賣老，說胡話，“無論是馬車的施法係統，還是魔法杖的小型化，亦或者是法師袍的改良……甚至都不是服務於低環魔法師的，隻有高環魔法師才能消費得起你們的產品啊。”

    “這裏麵的利益糾葛和技術問題實在是太複雜了，我以後再和你們提。”梅瑟歎了口氣說，“現在先用一個簡單的例子讓你們明白一下吧。海勒，就拿你那個‘全自動犁地機’來打比方。如果沒有法師塔的輔助，它能夠做到什麽樣的地步？”

    “估計跑了二十尺就飛到天上了。”最近還在琢磨著這件事情，海勒能夠立刻回答上這個問題，隨後便明白了梅瑟的意思，“你是說，如果沒有法師塔的輔助的話，這種讓魔法服務於大眾的想法就是個空中樓閣？我們必須花上很大的精力維持著一個魔法，即便加上魔法陣的輔助，可還有瑪娜轉換魔力效率的問題，會造成額外的浪費……”

    “沒錯，先不提瑪娜的產出，隻要是脫離法師塔中的魔法回路就會冒出那麽多麻煩來。這就必然造成了我們皮耶羅會依附於某座法師塔的情況。”很欣慰海勒能夠明白這其中的困難，梅瑟也就更深入地講了下去，“這麽多年來，我們一直都致力於將法師塔小型化的研究。那些馬車、法杖、法袍都是這一研究的副產物，並不是我們一直想做出來的東西。”

    “把法師塔便攜化……這真是個瘋狂的想法！”海勒極為興奮地說道，“比起這個來說，我的規劃根本就不算什麽！你們的技術才是能夠真正改變這個世界的東西！”

    “不，你走的路才是正確的。”看慣了像海勒這樣類似的表現，梅瑟搖了搖頭說，“實現不了的技術就是實現不了。要把法師塔濃縮在這麽小的一個範圍裏，以現有的技術來說，實在是太過困難，不，簡直就是幻想中的事。還不如老老實實地做著法師塔的改良，一點一滴地積累技術，最終走到我們追求的那一步。”

    看著顯得啞口無言，無法反駁的海勒，梅瑟欣慰地點了點頭：“沒必要這麽不甘心，我們皮耶羅早就已經做好數代人都看不到結果的準備了。或許這種小型化的法師塔是一個可望而不可即的目標，但我們也不會放棄對它奮鬥。”

    “不……我覺得這座‘塔’就在眼前，它是我們人類本身。”作為無瑪娜者的雷登插嘴道，“要解釋這個還需費一番功夫，總還是要把‘顯微鏡’給做出來，才能讓你們在概念上接受這一切。埃莉諾，把伊麗莎白叫過來，先讓她給這位老先生上一堂人體結構課。”（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