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雷登這麽一吼，不隻是海勒的姐姐，就連坐在他身邊的伊麗莎白和格洛麗亞也嚇了一跳。後者認為雷登是有意為之，一定有他的想法，前者則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翻身坐到車頂上去了。

    “你……突然之間在說些什麽？”在短暫的無所適從之後，海勒的姐姐立刻提高了音量，“你竟然對我……”

    “看起來你還沒有搞清楚自己現在的境況啊，一點審時度勢的能力都沒有。”現在雷登已經完全能夠確定，這個蠢貨絕對不可能是自己，跑過三千裏的距離來到比弗利的，“在你攻擊那名盡職的衛兵的那一刻，我們就已經是敵人了。大小姐，你明白在斯圖亞特語裏‘敵人’是什麽意思嗎？”

    “我當然知道！”搶白了一句，海勒的姐姐糾結著說，“就算是敵人，你們也用不著用這種手段來愚弄我……”

    “初來乍到，就與這個地方的地頭蛇為敵……當然，你以為佩斯特能成為你的靠山，這個就另當別論了——雖然覺得別人會無條件地為你站台，也是挺蠢的。”雷登毫不客氣地嘲諷道，“身處敵境，後無援兵。在這種情況下，你居然還把唯一可能成為你友軍的弟弟給推到對立麵去？你有沒有弄明白，你自己把自己最後的退路給切斷了！這樣一來，你的‘敵人’就可以毫無顧忌地動手，根本不怕惹出什麽麻煩來。”

    “你們居然敢殺死一名斯圖亞特？”聽到了雷登的分析之後，才知道自己身處險境，海勒的這個姐姐總算是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如果你們真這麽做，斯圖亞特城是不會……”

    “要是你死了，他們可就樂壞了。”對於這樣無力的威脅，雷登嗤之以鼻，“你該不會到現在還以為，你是靠自己的力量跑出那座城市的？隻要你和海勒完蛋了，那斯圖亞特城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得到維恩。如此一來，斯圖亞特的主脈便能擁有兩座九環法師塔——或許還有更多，這個暫且不論。你以為你們的那個舅舅建立起來的小同盟能夠阻擋積累深厚的斯圖亞特城嗎？”

    “他們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來？那可是斯圖亞特城！”感受到自己的思維，正無可避免地向雷登引導的方向偏去，海勒的姐姐並不願意接受這樣黑暗的事實，“他們守護著我們斯圖亞特家族至高無上的傳統，怎麽可能做出搶奪支族家業的事情來？”

    “我有說他們搶奪了嗎？在他們的計劃裏，明明是你們維恩搞出了這場鬧劇，弄得整個支係的正統繼承人隻剩下你們大姐。隨後，斯圖亞特城就完全可以名正言順地驅逐或殺死‘謀害’自己親人的你們的舅舅，讓大姐的孩子坐到那個位置上，以此來遙控維恩城。”這裏麵的彎彎道道雷登用膝蓋都能想出來，“本來，你在路上失蹤的劇本其實挺好的，可惜海勒頑強地活了下來，那就隻好讓你們姐弟團圓，到時候一鍋端了。”

    “不，這不可能！你以為我會上你的當嗎？”海勒的姐姐忍不住驚叫起來，“我為什麽要相信你這樣的人所說出來的話？”

    “事實都擺在眼前了，居然還選擇熟視無睹。叫你一聲‘蠢貨’，果然是沒有錯的。”雷登說這些的目的也不是要讓對方接受自己的假設，而是為了打破她的心理防線，“哦，對了，還忘記提一提關於那個‘好心’收留你的，佩斯特城的攝政的事情了。”

    之前的那些事情或許可以用假設來解釋，但被佩斯特拋棄的經曆卻近在眼前，由不得她逃避。

    眼見車廂裏的那個人終於陷入了沉默，不再反駁他，雷登就知道火候差不多了。為了讓她自願答應自己的條件，以接受處罰的代價留在這個村子裏，使得海勒沒有辦法插手，還必須再了解一些情況才行。

    “以上是你的第一類愚蠢，還有第二類愚蠢我沒有講呢。”語氣緩和了不少，雷登這樣說道，“那就是你覺得你弟弟會拋棄你這一點。”

    “整個維恩都知道我和海勒經常鬧矛盾。”總算是找到了一個駁斥的方向，海勒的姐姐忍不住說道，“我們之間的對抗也不止一兩天了，丹娜姐在的時候還能克製一下，等到她嫁到了斯圖亞特城後……”音調突然低沉了下去。

    “這並不能說明什麽問題。正如你想借助佩斯特的力量保護海勒一樣，他並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你受到生命的威脅。”雷登搖了搖頭說，“你明明可以繼續在佩斯特城參加茶會，而不是跑到這種荒郊野嶺來。就算那個攝政希望你過來，在你本人拒絕的情況下，也不會選擇強迫你的——這隻會讓好事變壞事。”

    “現在難道不是如此嗎？”車廂內傳來的一聲歎息，“我總是會把事情給搞砸……在維恩是這樣，在這裏也是……”

    “是的，這就是你的問題。”雷登又話鋒一轉，“你給你想要幫助的弟弟添了大麻煩。本來要對抗加爾文羅就已經夠吃力了，而現在又必須防止魔法師和普通人出現割裂……我們好不容易造成的大好局麵，就因為你的出現，很有可能付之東流！”

    “什麽？普通人怎麽可能在魔法師之間的戰鬥裏產生作用呢？”盡管承認自己犯傻，可海勒的姐姐卻不願意背這樣的鍋，“如果那個衛兵有瑪娜戰士的親屬的話，這才要另當別論。”

    “我想你應該已經聽說了關於尼爾的法師塔坍塌的事情。”這種程度的反駁，雷登當然不可能放在眼裏，更何況他手上還有鐵證，“這就是一群無法使用能力的普通人幹的！畢竟要躲過法師塔的偵察嘛。”

    “我們與海勒相互合作，已經創造出了相當不錯的前景。隻要能夠就這麽繼續下去，我相信一定能開創出一個更美好的未來……一個同斯圖亞特完全不同的，全新的世界。”說到這裏，雷登突然哈哈大笑，又對她惡狠狠地說，“但這一切都要被你破壞了！”

    “簡直就是在癡人說夢！這個世界上怎麽可能會有超越我們斯圖亞特的魔法存在？”海勒的姐姐試圖做著最後的抵抗，“光是嘴上說說，誰都可以做到！你又拿得出什麽實物來證明這一點？”

    好了，完美，她上鉤了。

    “你是瞎子嗎？或者說，是屬於所有魔法師裏感覺最遲鈍的那一個？”盡管對方看不見，但雷登還是伸出食指，指了指地麵，“從剛才開始就已經進入了這個地界，你一點都感受不到嗎？哪怕時間已經過了幾個大月，這些活躍的瑪娜也應該不會這麽快消散才對。”

    “你指的是這些荒地……哎？這是什麽？”車廂的車窗被打開一條縫隙，裏麵伸出了一根和海勒持有的，同樣式樣的小魔法杖，“探測……為什麽荒地的瑪娜活躍程度會超過那些剛剛收獲的土地？這是何等奢侈和浪費……”

    “我很榮幸被曾經住在九環法師塔裏的大小姐說一聲‘奢侈’。不過很可惜，這點事情在這裏算不了什麽。等到明年的夏天，比弗利的所有田野全都會變得像這片土地一樣。”雷登在介紹這一情況時，語氣裏充滿了自豪，“這是魔法無法實現的事情，而由普通人親手做到了！”

    “不，隻要魔法師想，就一定能夠通過各種手段……”

    “魔法師誕生至今，已經有七百多年了。你們有誰低頭往下看一看，自己腳下的這片土地嗎？”到了這個地步，雷登就不會再給對方任何反駁的餘地了，搶白道，“當斯圖亞特站在那座高高的塔上，俯視著眾生時，有想過讓自己的身體沾染淤泥，變得泥濘不堪嗎？”

    “你自稱在逃亡的路上吃盡了苦頭。那究竟是吃了什麽苦頭，讓你到現在為止還不吸取教訓呢？我先不談性命受到威脅的事情……你有沒有風餐露宿？有沒有食不果腹？有沒有遭遇過欺騙？有哪些事情是靠著你自己的力量解決的！”

    “如此橫行跋扈，隻要看不順眼，就順手殺人。你說你總是搞砸任何事情——這一點我是深信不疑的！傲慢、偏見、歧視……哪怕維恩擁有皮耶羅工坊，卻也不知道抓住這一寶貴的財富。從這就可以看出，沒有什麽‘隻要魔法師想’！因為‘不想’，對你們才是最有利的！”

    “你就抱著這無知的傲慢，繼續這麽下去吧。海勒和他的朋友們、準魔法師互助會、皮耶羅工坊，再加上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普通人……我們不會停下前進的腳步。”雷登望向那座越來越近的法師塔，堅定地說，“維恩的恩怨糾葛？斯圖亞特城的謀算？佩斯特的伎倆？加爾文羅的阻攔？誰想管你們這種過家家？我們所積累下來的一切都會掀起大潮，所有參與其中的人們都會成為弄潮兒。而你們隻能……或成為看客，或被曆史所淘汰。”

    “看在海勒的份上，你可以不接受懲罰。”雷登好似為她著想似的說，“乖乖地待在法師塔裏，就這麽看著……”

    “不！我不能成為那個旁觀者！”車廂的牆壁被重重地錘了一下，海勒的姐姐喘著粗氣說，“你們……會怎麽懲罰我？”

    “如果你能自我反省的話，那就由你自己懲罰自己吧，我一會兒告訴你該怎麽做。”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複，雷登停下了馬車，敲了敲車門說，“我們到法師塔了，下車吧，大小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