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動啊！腦子，你為什麽不動！

    哪怕是到了這個地步，雷登也不會坐以待斃。大腦飛速運轉，分析著伊麗莎白進行襲擊的原因。

    導火索是今天早上的事情嗎？伊麗莎白是什麽時候下定決心的？讓娜是什麽時候和她達成秘密同盟的？她們兩個為了今天準備了多久？這艘船是伊麗莎白自己弄的？從多久以前就打算請君入甕，隔離海勒和埃莉諾等人？到底是為了……

    可情況緊急，現在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讓雷登從頭到尾好好分析一遍了。眼見伊麗莎白那長長的指甲蓋一點點靠近自己，他的內心非常難得地泛起了無力感，體會了一次無能狂怒的心情。

    雷登，快用你那無敵的聰明大腦想想辦法吧！

    伊麗莎白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長達十四年躺在床上無法動彈，最近兩年才能和許多人交流的十六歲少女。

    讓娜是什麽樣的人？受瑪娜眷顧的天之驕子，吸收了自己父親的記憶人格，在謹慎中又帶著無敵的狂妄，最近剛學魔法……

    就是它！

    “伊麗莎白，你聞到了‘那個’的味道吧！”哪怕猜錯了也沒有辦法，雷登隻能模棱兩可地賭一把，大喊道，“你要確認這個的話就告訴我，我會實話實說的！”

    伊麗莎白的指頭微微一顫。

    猜對了，趁現在！

    雷登的右手猛得用力向上一抬，又隨即被有些發愣的伊麗莎白再一次按壓了下來。

    “你不要想著逃……”

    可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順著伊麗莎白向下壓的力量，雷登自己的手也往下按到木板上，借助著反作用力把身體一扭，揮動著左手的拳頭對準她的腦袋打去。

    此時的伊麗莎白正好把視線偏向了左邊，等感受到拳風拂過臉頰，雷登的拳頭擊中了她下巴的根部。在這一瞬間，大腦發生震顫，視線突然模糊，平衡的感知出現錯位。

    對於普通人來說足以使其暈厥，甚至致命的攻擊，隻能讓伊麗莎白感到這種程度的動搖。隨後，隻需要一秒，甚至是半秒的時間，她就能調整自身體內的異常狀況，讓一切都恢複如初。

    可這半秒的時間對雷登來說就足夠了。

    擦過下巴的拳頭立刻張開，握住了伊麗莎白的後脖頸，像是要擁抱她一般，把她的頭給按壓了下來。

    “當我第一次看到……你治療卡洛特時的樣子……應該怎麽說呢……雖然這個詞有點下流，不過……”雷登在伊麗莎白的耳畔輕輕說出這句話來。

    在聽到最後一個詞的時候，她的臉頰騰的一下就紅了起來。就像是小貓受驚炸毛時的本能反應，伊麗莎白的翅膀突然向上，插穿了船艙的艙頂。翅膀就像一雙大手，把整個船艙向兩邊扳開，兩側的木板牆壁被她扯落到了河裏，木屑也四散飛濺。

    她在做完這一切後，緊握住雷登右腕的左手突然無力放開，全身幹脆就這麽躺在雷登身上，不動彈了。

    “你這個……不得了的……為什麽這個是真的呀……”話到嘴邊又說不下去了，伊麗莎白最後隻在嗓子裏發出咕嚕嚕的聲音，充分展示了自己現在內心的糾結。

    “恢複正常了？”暫時沒空等她糾結完畢，恢複常態，雷登這麽說道。

    “嗯……”伊麗莎白輕輕點了點頭。

    “那就快點給我站起來，解決這件事情。”輕輕推了她一下，雷登歎了口氣說，“估計埃莉諾馬上要前往法師塔，向海勒緊急求助去了。”

    “哎？埃莉諾妹妹？她不至於這麽警惕吧？”還想再這麽待一會兒的伊麗莎白如此說道。

    “埃莉諾與你朝夕相處了這麽久，你都那麽不了解她，為什麽要聽信讓娜的話啊？”拍了拍伊麗莎白的頭頂，雷登哄著她說，“好了，以後有什麽事情就好好說，不要做出這種一驚一乍的事來。”

    “不要碰我的角！”伊麗莎白拍掉了雷登的手，扇著翅膀向後跳起，踩得腳下的船隻左右直搖。

    “所以真話有時候並不那麽美好，我也不是你想象當中的那種形象啊。”起身拾起落在地上的羽毛筆，雷登冷笑地看著它說，“讓娜，你長能耐了？剛剛學會魔法沒多久，就用在自己人身上？”

    “那她自己也想要知道你的想法嘛……”

    “在心裏想一想和做出來是兩回事！說了這麽久，你為什麽就聽不明白！”不管是惡作劇也好，還是出於好意也罷，讓娜的行為讓雷登頭一次這麽生氣，“你以為你現在是一個人？可以這麽瞎胡鬧嗎！伊麗莎白對於比弗利有多重要，你不會不清楚吧！要是她真的做出了什麽衝動的事情來，失去她的後果，你能承擔得起嗎！有多少人會因為你這個決定而死，自己好好掂量一下吧。”

    聽到讓娜不回話了，雷登就知道雅克的人格起了作用，認同了自己對這種最壞可能性的推測。

    “我過兩天就去找你，既然學會魔法的話，就自己想辦法通知克勞迪婭吧。”懶得再和她多廢話，雷登把筆高舉到腦後，“現在受到這種待遇，是你自找的，可不要怨我啊。”把它用力投擲了出去，隻聽到漆黑的水麵傳來撲通一聲，羽毛筆落入了水中。

    “那不是她監督你的道具嗎？”這樣的舉動讓伊麗莎白都忽視了他之前的那一大段話，急急忙忙地說道，“你不能一氣之下……”

    “沒想到她會變得這麽強……現在隻能出此下策了。”雷登當然不可能因為憤怒而做出不理智的判斷，剛才的樣子有一半是裝出來的，“半人馬和吸血鬼加起來都不被她放在眼裏了，這個天秤上應該再加個怎樣的砝碼？”

    “啊？”還沒徹底回過神來的伊麗莎白，根本跟不上雷登的思路，“那個雅克先生不會找你算賬嗎？”

    “‘魔王’這邊過強的話，他也會參與抑製的，畢竟誰也不願意看到自家的女兒成為全民公敵。”擺了擺手，知道那個人是刀子嘴豆腐心，雷登反而把話題轉向了伊麗莎白，“我本來以為吸血鬼的神經回路和普通人不一樣，應該不會那麽容易被她讀取思維才對。你怎麽就這麽容易中了她的精神魔法呢？”

    “這……這……對不起……”聽到他的這個說法，伊麗莎白的翅膀和尾巴都耷拉了下來，很不好意思地小聲說道，“其實是我和她聊天的時候自己講出來的……”

    啊，有雅克那個老油條的人格在，讓娜欺騙純真少女還不是手到擒來？怎麽就沒有想到這一點呢！

    “那你們是什麽時候勾搭上的？我怎麽一點都察覺不到？”這兩個“人”相處的時候，一直在自己眼皮底下，雷登現在都覺得自己是聾了、瞎了，怎麽身邊的人“反水”也毫不知情？

    “我有一次不是從你那裏借了筆嗎？”看到雷登懊惱的樣子，伊麗莎白還是把真相說了出來，“‘魔王’小姐就趁機和我交談了一番，達成共識之後，我就把自己身上的一部分附著在了筆上。這樣一來，就可以不用直接發出聲音，也能與我交流了。”

    居然忽視差點栽在這種細節上……還真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啊。

    無奈地歎了口氣，雷登望向一片漆黑的河流上遊，說道：“我們已經飄出了多遠？現在該怎麽回去？你已經不願意拍著翅膀把我提回去了吧？這樣做會讓你感覺很惡心？我說的對嗎，伊麗莎白？”

    “一點小高興也是有的呀……”用雷登根本不可能聽清的聲音嘟囔了一句，伊麗莎白從船艙牆壁的殘骸上拆下兩塊木板，把它們扳成了槳的形狀，“我來把船劃回去吧……沒想到最後會是這樣的一個結果。”

    “那就把它當做教訓，抑製住濫用能力的衝動。”雷登沒好氣地說，“你們覺得有我這個刹車片在就可以肆意妄為了？知不知道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弱的那個人？外有強敵環視，內部還要被你們拆台，就算是超人也不可能兩頭兼顧！唉——還是克勞迪婭比較省心一點，可她必須在千裏之外經營自己的事業……”

    “我害怕一下都不行嗎？那時候是你突然闖進來的。”聽到雷登提起了克勞迪婭，伊麗莎白忍不住說，“我馬上就要變成比那種狀態還像怪物的怪物了，想要找到身為人的認同感，不是一件很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梅瑟先生之前和我提起過，那台剛剛做出來的顯微鏡不見了。”從她的話裏察覺出了一些端倪，雷登終於明白讓矛盾在今晚爆發的原因是什麽了，“原來是被你拿去了？你研究了一天，研究了些什麽名堂啊？”

    “我原來隻能模擬出器官的功能，並不能真正地製作出一個來。所以這次的治療，才花了這麽大功夫。”醜媳早晚都要見公婆的，伊麗莎白猶豫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把自己接下來的可能變化給說了出來，“如果我對細胞繼續深入研究，就可以做出完全能夠替代人體內部器官的，相同的東西。甚至能讓人擁有兩個心髒，替代型神經中樞，好幾個肺，能儲存食物的胃……”

    “這不是我和你提過的那些東西嗎？到頭來自己瞎胡想的是這些呀。”這樣說著，雷登被遠處的兩團火光所吸引，“你看一下那是誰？”

    “是……埃莉諾妹妹和格洛麗亞。”

    “看來你平時的異常被埃莉諾察覺到了，這樣一來，事情還不會鬧大。”最後一個不安的因素被排除，雷登總算覺得輕鬆了許多，“走吧，讓船靠岸。”（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