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物降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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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清王朝鬆山

    “日上三竿了,掌門,再不起子冉姐就要回來了。”

    時值盛夏,日頭當空,鬆山派的四時院中的主室中,清秀的小廝容止手裏搭著幹淨潔白的毛巾站在床邊。

    話音剛落,原本籠罩的嚴絲合縫的床幔中伸出來一隻手,緊接著將床幔向左一拉,容止配合的將右邊的床幔拉開。

    “宋子冉不是去山下了嗎?”

    一邊打著嗬欠,一邊強支著眼皮,明顯就是沒睡醒的年輕人卻是再也不敢躺下。

    至於不敢躺下的原因……容止心知肚明,看了一眼睡眼惺忪的楚瑜,裝模作樣的回道,

    “哦,子冉姐一大早就下山了,一盞茶的功夫前,門人說子冉姐正在回山的路上。”

    “……”

    “唰”的一下,楚瑜的睡意一下子就散了,以最快的速度穿好鞋子和衣服,清水潔麵一氣嗬成。

    “你怎麽不早說?”

    “哎……”容止站在原地,懷抱著楚掌門扔給他的手巾,目送著他健步如飛的背影……

    容止無語望天,我早叫你,你也得起才算啊。

    ————

    後山清風湖畔的樹林邊

    盤坐在地上,一手拄著下巴,容止看向正在長亭中打坐的書生。

    楚瑜,正是他們鬆山派的現任“太虛”掌門。

    至於‘太虛’一詞的由來,大概是在半年前吧,楚掌門剛剛上任就暈倒了,請來的大夫被門人收買,直接給掌門補了一顆東北人參。

    可想而知,自那以後楚掌門連續發熱一個月,‘太虛’一詞便受武林人士一致推崇落在了楚瑜的身上。

    可容止瞅著,自家掌門完全不在乎這個,反倒是宋師姐,前掌門的女兒義憤填膺的,一心想要幫掌門洗脫這個綽號。

    這不,每天晨起打坐是必備項目之一。

    可是……容止抬頭看著天空中高高掛起的太陽,有些刺眼,低下了頭,看向長亭中的楚瑜。

    掌門,這都下午了,是不是該換個項目了?

    將欲起身提醒自家掌門,這個時候應該換成紮馬步了,結果還沒等容止起來,一隻鮮嫩的手掌搭在他的肩上,直接將他按回了原位。

    看著從自己身旁走過的青衫女子,容止識趣的閉上了嘴,朝著楚瑜的方向遞過去同情的目光。

    掌門,自求多福吧。

    ————

    這大中午的,楚瑜覺得最好的生活方式就是在屋裏吃著冰鎮的西瓜,聽著小曲。

    打坐?簡直就是浪費生命。

    但是……想想宋子冉,楚瑜突然間覺得天似乎都不是那麽熱了。

    那絕對是一個能上手絕對不會跟你動嘴的爽快人,為了自己來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楚瑜覺得打坐也是挺不錯的一項運動。

    “調息的怎麽樣了?太虛掌門?”

    突然間出現在耳邊的熟悉的聲音,還沒等楚瑜睜開眼,後脖頸處便是一陣涼風襲來,身體下意識的向旁邊躲去……

    “痛……痛……痛……”

    一邊捂著撞到圍欄的腦袋,一邊抬頭看到了宋子冉驚呆了的目光,外加驚愕到忘記從自己身邊撤回去的手還懸在半空,

    “楚瑜,我是讓你強身健體,你也犯不上自殘吧。”

    “……”

    嗬嗬……楚瑜隻能哭笑不得,明明是自己搞出的烏龍,他還能說什麽呢?

    目睹了烏龍事件發生經過的容止差點憋出內傷——這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

    作為鬆山派的三無掌門,武功差,根基差,唯一的建樹就是幾個月前揪出了給前任掌門下毒的內奸。

    聊勝於無,至少這充分的證明了這個掌門還是有腦子的,托二十一世紀應試教育的福,半年裏楚瑜已經基本掌握了這個世界的文字。

    然而……宋子冉在意的隻有楚瑜的武功。

    練功偷懶,即便楚瑜在起床後連口飯都沒顧得上吃便跑到了清風湖打坐,依舊改變不了謊言被戳穿的結局。

    好話說盡也免不了一頓懲罰。

    自從午後宋子冉離開清風湖,一直到了晚飯時間,楚瑜都沒有看到她的影子,外間月上柳梢頭,楚瑜長舒了一口氣的同時,不由得開始期待起來晚飯會有什麽。

    “鞋兒破,帽兒破……酒肉穿腸過……”

    躺在床上正哼著小曲,心情愉悅的很,下一秒容止一臉苦色的拎著飯盒走了進來……

    “愁眉苦臉的做什麽?年輕人,人生唯有美食不可辜負。”

    從床上下來走到飯桌旁邊,看著容止擺好在桌麵上的酒菜,雞鴨魚肉,十分豐盛的樣子,早就已經空空如也的肚子叫囂起來。

    一心鋪在飯菜上的楚瑜完全沒有注意到容止給自己使的眼色。

    最後容止幹脆放棄了,走到了一邊看著楚瑜的筷子停在雞腿的上麵。

    是的,停在了雞腿的上麵。

    抬頭,凝望,最終以楚瑜的失敗告終,

    “……我說,這一次不會是不能吃晚飯吧?整個武林都知道我是‘太虛’掌門,餓一頓會出大事情的。”

    “所以,我並沒有打算餓著你。”

    說話間宋子冉一手拿起了桌子上的茶壺,傾倒,將桌上的空碗蓄滿了水。

    “來,頂著。”

    “……”楚瑜看了看那基本上滿的有一點傾斜度就會灑的水碗,看向宋子冉質詢道,

    “子冉呀,你是……認真的?”

    宋子冉無比認真的點著頭,“錯骨和頂水碗吃飯,自己選一個吧。”

    既然是這樣的話……

    楚瑜果斷的拿起水碗,放在了頭頂上。

    整整一頓飯,楚瑜的脖子不敢動,嚼東西的動作幅度不敢太大,就連喝水都是一勺一勺舀出來的,硬是一滴水都沒撒出來。

    容止看的瞠目結舌,宋子冉也有些驚訝,好不容易熬過了晚飯,等到容止將頭頂上的水碗拿下來的時候,楚瑜鬆了鬆脖子,長舒了一口氣,

    “可算是拿下來了,累死我了。”

    他是偷了一上午的懶,可這一頓飯的功夫比打坐一個上午還要讓人疲憊。

    看了一眼身後正在給楚瑜捶打肩膀的容止,宋子冉笑了笑,繼而嚴肅道,

    “好了,該說點正事了。”

    “嗯?”看著宋子冉興奮的目光,楚瑜有種預感,“等等,我猜一下,是不是鑄劍山莊出事了?”

    宋子冉點頭,“三天前,鑄劍山莊的人在巫峽一帶遭遇伏擊,探子說死者肌肉僵硬,麵部呈黑紫色。應該是中毒而死。”

    “蛇毒吧。”楚瑜說道。

    宋子冉有些意外,“你怎麽知道的?”

    “嘿嘿,想知道嗎?”楚瑜揮了揮手,身後的容止退到了一邊。

    “嗯。”

    “嘿嘿,那咱們商量一下明天的晨起打坐和紮馬步是不是可以免了。”

    “我突然不想知道了。”說著宋子冉起身就要走,

    “天色不早了,我該回去休息了。”

    “哎哎哎……”楚瑜連忙起身拉住宋子冉的袖子,

    “別呀,我說還不行嗎?”

    宋子冉看了一眼楚瑜,“那明天的晨起打坐和紮馬步呢?”

    “能不能至少減免一個?”楚瑜依舊賊不死心。

    “走了。”

    “不減免就不減免,別走啊,把正事說完。”

    宋子冉重新坐下來,楚瑜癟了癟嘴,一旁的容止卻是看的熱鬧。

    “真的一點都不能通融?”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宋子冉的神情,一看對方臉色變了,連忙改口,

    “這個鑄劍山莊和苗疆柳家相鄰,兩家之間的巫峽向來是兵家必爭之地,前些日子柳陽君大婚,本來一直與鑄劍山莊交好的天鷹教,卻大張旗鼓的高調送禮恭賀,這就是要棄鑄劍山莊,爭取柳家的意思。

    天鷹教和洪門近年來一直處於冷戰狀態,鑄劍山莊一直同天鷹教交好,而苗疆柳家卻一直與洪門關係甚好。

    洪門雖勢大,可蘇烈作為當權人向來野心勃勃,一門心思想要侵吞周邊的小門派,他巴不得兩家打起來,卻不會動手想幫。

    反倒是有了天鷹教的人在背後撐腰,柳陽君盤算了許久的巫峽,現在就可以動手了。

    而有了天鷹教,其他的門派就更不敢對鑄劍山莊施以援手,即便各門派有許多的名器都是經鑄劍山莊打造出來的。可現在是特殊時機,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時候。”

    “……”

    殺伐果決,快意恩仇,這是其它人對武林人士的看法,可很少有人看得到這殺伐背後無血的紛爭。

    楚瑜不僅將情勢看的明白透徹,更是早就預估出了眼前會發生的一切。

    這樣的人如果早一點出現在鬆山派,會不會鬆山派就不會經曆那無妄的滅頂之災?

    不經曆那樣的災禍,她的父親也不會被小人暗算,落得個英年早逝的下場。

    “嘀嗒。”

    “嘀嗒。”

    “……”

    楚瑜無聲,容止也被毫無預兆的眼淚嚇得瞠目結舌。

    楚瑜悄悄的揮了揮手,容止離開了屋子,將院子裏作清掃的雜役趕了出去,自己也一溜的跑出了四時院。

    “哎……你,你……別哭啊。”

    不怕女人哭,就怕平時比老虎還要可怕的女人突然間流淚,對付老虎楚瑜可以順毛捋,對付流淚的女人,楚瑜是一點轍都沒有。

    最重要的是,宋子冉本就長的好看,隻不過平時不怎麽注重打扮,可這一哭,直接把女人味哭出來了。

    梨花帶雨,粉麵嬌俏,雖無聲卻撓的人心裏直難受。

    “怎麽了?好好的,怎麽哭起來了?”

    楚瑜手足無措,再聰明的人此刻也沒了主意。

    掏出胸襟裏的帕子,遞給宋子冉,後者看了一眼楚瑜手中的帕子,接了過來,一邊擦著眼淚,一邊紅著眼圈問道,

    “那……你打算怎麽做?像那些人一樣隔岸觀火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