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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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後,顧芊芊睫毛顫動,在幾縷陽光的照射下睜開了眼。她慢慢蜷坐起來,動了動僵硬的脖子,整晚倚著硬梆梆的牆睡覺,她弱不禁風的身子都疼死了。
清晨,破廟亮堂了起來,柴堆燒得烏黑還冒著白煙。顧芊芊看了半天,發現那個使鏢的人不在,解紅雲靠在廟柱上,呼吸輕淺,顯然還沒醒,而石大嫂和石小哥兒也尚在睡夢中。她輕手輕腳地起身,貓著腰小心翼翼地往外走,一隻腳剛要跨過門檻——
“你想一個人逃走?”又是那個令人討厭的聲音,明明聽起來懶洋洋的,卻有種威脅的意味。
顧芊芊提著的心差點就不跳了,見解紅雲沒被驚醒,轉頭惡狠狠地瞪了眼張鶴齡,這個倒黴鬼真是害人精。她沉著臉不敢出聲,想著外麵矮牆之外一片荒蕪,雜草叢生,不遠處好像有樹林,如果逃出去的話,可能不那麽容易被找到……要不要試一試?顧芊芊抬起了腿。
“你這條腿要是落地,我馬上大喊一聲。”張鶴齡倚在牆邊直白地說,見她不動似在考慮,趕緊吩咐道:“過來,替我解繩子。”
顧芊芊咬著唇,一邊運氣一邊看著外麵,抓著門框的手緊了緊,終於還是收回了腳。她呼了口氣,轉身來到張鶴齡身旁,猛地抬腳使勁往他身上招呼,邊踢還邊罵:“討厭鬼,癩皮狗,你豬狗不如!誰說我要逃走,你哪隻眼睛看見我逃了,就不給你解繩子!我走不了你也別想好過……”
張鶴齡被綁著過了整宿,全身早就僵直酸軟,被顧芊芊這樣踢打隻覺得疼痛難忍,哀嚎掙紮著躲避她的拳打腳踢。顧芊芊是氣急了,被害的進監牢不算又被綁架,她以為自己很堅強能挺過去,可是現在逃也逃不了,還要被個無賴威脅,實在忍不下去了,如果不發泄,她一定會瘋的!
“你這個刁民!潑婦!竟敢對本侯……”
“少廢話,都被綁在這兒了,誰拿你當侯爺!我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
其他人被吵醒,解紅雲起身去找守在外麵的石珩,石嫂子張羅著煮飯,石瓚就坐在一堆幹稻草上看著,直到顧芊芊打累了,又重新蜷縮在牆角。她抱緊雙臂埋首在膝間,輕輕地啜泣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拽她的衣角,顧芊芊抬起頭,石瓚遞過來一個饅頭。“我不吃!”她打開他的手,饅頭掉在了地上。
顧芊芊把臉轉到一邊看也不看,石瓚抿著嘴,黑亮的眼睛暗了暗,然後彎身撿起饅頭拍掉上麵的髒東西,跑了出去。不一會兒,他又跑進來,將一個盛著幹淨饅頭和醬菜的碗放在了她腳邊。顧芊芊什麽都不想說,打人用盡了她的氣力,她隻想一個人待著。
旁邊的張鶴齡一天一夜水米未進,又被打了一頓,現在更是餓得發慌,雖然他根本不想和眼前的潑婦說話,但為了活下去不得不拉下臉,“喂,你要不吃就給我吃,我快餓死了。”
他反複叫了幾次,顧芊芊一點反應也沒有,張鶴齡隻好省下力氣不再說話。躺倒在破廟的地上,張鶴齡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落魄和無助,無論在皇宮、朝堂還是侯府中,他總是威風八麵,身邊不知有多少趨炎附勢的人。現在,把他綁來的那些人居然對他不聞不問。他自然知道自己是被臭丫頭連累的,但他好歹是個王公貴族,九環塢的賊匪還有臭丫頭竟敢如此對待於他。
想著一定秋後算賬的張鶴齡隻能寄希望於錦衣衛,即使昨夜宮門關閉,侯府的人也能尋到內監向皇後揍報,要不了多久,錦衣衛就能找到他,到時候,這些人都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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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nbsp;“來人,快來人!”他又大叫著坐起來,“本侯要喝水,給我水喝!你們這些九環塢賊寇,不得好死,本侯定要叫皇上將你們淩遲……五馬分屍……挫骨、挫骨揚灰!”
啪地一聲,院中瓷碗墜地。解紅雲凶神惡煞地跨進來,將張鶴齡掐著脖子按到牆上。她雙眼通紅,一臉痛色地吼道:“挫骨揚灰?九哥就這樣被你們害死的,我殺了你!”
顧芊芊被一道淒厲的喊聲驚醒過來,看見張鶴齡被打得口吐鮮血,解紅雲正掐著他的脖子,他滿臉青紫,痛苦異常,好像隨時都可能窒息。“你快放手,快放手,他會死的!”解紅雲武功高強,顧芊芊勸不住反倒被推倒在地。
“救命啊,殺人了!”顧芊芊跑出去求救。
此時石珩正從院外進來,聽見動靜,立刻點了她穴道,衝進廟裏。裏麵沒有再傳出施暴的聲音,顧芊芊想,張鶴齡應該能撿回一條命,便鬆了口氣。
這些日子大街小巷的傳聞以及在鏢局裏聽說的,顧芊芊多少知道些九環塢的事,說穿了就是占山為王的山寨、聚眾為禍的黑社會,好比水滸傳裏的梁山泊,不管是打家劫舍還是劫富濟貧,反正現在朝廷決心要剿滅他們,九環塢與朝廷已是勢不兩立。比起張鶴齡的處境,她反倒覺得自己更安全一些,起碼在與鏢局完成交易前不會被怎麽樣。
還有那個使鏢的人,她聽見那個女人叫他‘大當家’,也就是說他是賊首。顧芊芊仔細回想她曾在街口瞧見的緝捕告示,那上麵的人長什麽樣沒看清,但肯定沒有女人,而經過一夜,這破廟裏也未見其他同夥,這些人到底在謀劃什麽,當真會信守承諾放她走嗎?
忽地,肩胛處一痛,打斷了顧芊芊的思緒,她揉了揉肩膀,看著那兩人從身側走過連眼皮都沒抬。真不知道這些人葫蘆裏賣什麽藥,對肉票這樣漠不關心!顧芊芊垂頭喪氣地邁過門檻,進去一看,張鶴齡已經暈了過去,臉上有好幾處青紫,嘴角也掛著血,看來是缺水得厲害,嘴唇發白還有些幹裂。
就算沒有他的威脅,芊芊也明白不可能越過外麵的石珩逃走,當時隻是一時氣憤才拳腳相加。抿著嘴打量躺在地上的人,她不由得歎了口氣,然後蹲下撚起張鶴齡寬大的袍袖抹掉了他嘴角的血跡。顧芊芊找到水囊,從身上扯下一塊幹淨的布用水將它陰濕,然後擰著水滴在張鶴齡幹裂的嘴唇上。
她又用濕布擦他的臉,見張鶴齡有了知覺,便托起他的頭把水囊送到嘴邊。張鶴齡咕咚咕咚喝了兩小口才略微掀開了眼皮,有氣無力道:“本侯……本侯……餓……”
顧芊芊無奈地翻了翻眼睛,都慘成這樣了還擺譜,聽見張鶴齡自稱‘本侯’感覺牙都要酸到了。“餓死你算了。”她嘟囔一句,還是拿過碗裏的饅頭,掰著一點點塞進他的嘴裏
“大夫人,您就聽大當家的,事事難料,您趕緊帶著瓚兒出城吧。”
“石珩,嫂子實話說了,咱們都是石家人,這次帶瓚兒出來是以為你……想著總要見上一麵。現在既然能從牢裏出來,不管怎麽說,是死是活我們娘兒倆跟著你,我不能對不起你大哥。”
“嫂子……”
廟外傳來說話聲,顧芊芊大概了解這些人的關聯,不過似乎對她的生命安全沒什麽幫助。張鶴齡吃下半個饅頭昏睡過去,顧芊芊孤零零地蜷在牆角,一邊讓自己想開點一邊沒扛住餓把剩下的半個饅頭和醬菜吃了。
……
展風領著一隊錦衣衛到了昨日壽寧侯消失不見的巷子,那裏無甚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特別,沒有掙紮打鬥痕跡,查看周圍商鋪攤販以及住家也沒有可疑。據侯府護衛和家仆所說,昨日有輛很大的馬車經過巷子且停留了稍許,那賊人必定是利用馬車掩人耳目來抓人,在未驚動暗處錦衣衛的情況下這樣不動聲色,看來武功不弱。
盤踞京城的幫派江湖人等行事尚算知法,不太可能在天子腳下妄動幹戈,敢擄走壽寧侯的究竟是何人。展風直覺上懷疑是九環塢所為,但正如指揮使牟泰所說,身為朝廷侵犯,行刺小興王失敗,當知朝廷早有防範,九環塢何必如此?若是為要挾出城,這一天一夜為何毫無動靜,且就算朝廷為了壽寧侯妥協,九環塢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展風踱著步子陷入沉思,忽地餘光掃過,發現了蹊蹺。巷子臨街的一小塊地方,混在沙土裏有些淡黃粉末,“那是何物?”
專責追蹤的錦衣衛出列,走到所指位置查看,他撚起粉末在鼻間聞了聞,回道:“稟大人,這是螢光粉,混有螢火蟲的磷粉,到了夜晚能發光,是江湖上追蹤的小伎倆。不過這東西隻能作成粉末狀,除非灑在人身上,否則用處不大。”
“那裏好像也有。”展風聽著回報,在不遠的街麵上也看到了淡黃粉末。也許,這是有人故意留下的……他命令道:“京城近日風弱,可能有些粉末尚在,周彬,你帶人沿這條路仔細搜查!”
“是,大人!”偵查的人起身領命。
展風欲回北鎮撫司與牟泰商議,以現在的情況還是九環塢嫌疑最大,錦衣衛必要防患於未然。他翻身上馬,瞥見了壽寧侯府的人,“壽寧侯從望仙樓到這裏,他到底看見了誰?”
當著皇上皇後的麵,侯府官家不敢說他們家小侯爺看見位姑娘追了上去,所以托詞說是熟人。現在錦衣衛副指揮使問話,下人們本就肝顫,見展風一身黑衣,麵色冷峭地端坐馬上俯視眾人,當即不敢隱瞞。
“大人,侯爺他,看見個姑娘才、才追上去的,之後都不見了。”
展風往前探了探身,銳利的眼神微閃,“那姑娘長什麽樣?”
壽寧侯府的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語說了半天,誰都說不清那姑娘到底長啥樣。小侯爺在望仙樓上張望片刻就往樓下衝,他們隻能跟著,看見的都是背影,哪裏看得見前麵人的臉。
展風實在懶得浪費時間,叫人將他們帶回北鎮撫司再行審問。幾人一聽,登時連連磕頭。
一侯府護衛叫道:“大人饒命,小人想起來了!小人聽見侯爺說什麽芙蓉魚佩,對,是芙蓉雙魚佩!”
芙蓉雙魚佩?這種樣式的尋常玉佩全京城不知凡幾,壽寧侯怎麽會……展風突然想起,那日闖入閣樓初見此物還感歎威遠鏢局和小興王果然交情不淺,連禦賜之物都可相送。如此說來,難道壽寧侯看到的不是普通的玉佩?他多少了解壽寧侯的脾性,因與小興王不睦,對小興王可是留意得緊。
心中疑雲驟起,展風先行回了北鎮撫司。經探查,那條街附近確實有家鋪子專賣迷藥、熒光粉等江湖不入流的玩意,錦衣衛查問過老板,昨日有兩位姑娘上門,他認得其中一人是威遠鏢局的二小姐。
下午時分,展風帶人到威遠鏢局。
威遠鏢局與平日無異,門口守衛依舊不卑不亢,對錦衣衛不假辭色。主家謝絕見客,展風無奈正要上馬,卻見正要出門的顧孟飛。見其形色匆忙,展風眼色微沉,
“顧少局主慢行,顧姑娘可還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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