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高嶺之花被壓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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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壁能在這寒玉宮中日複一日地練武,但是江銘到底是現代人。沒有通訊工具,大部分時間都在習武,這樣的生活讓他覺得有些單調,過了幾日後便索性動身前往附近的陽城內去逛一圈。

    由於他的樣貌在江湖上已經是眾人皆知,原主平時也不喜露麵,因此常常戴一頂幕籬,江銘離開時也戴好了才出宮門。

    乘著輕功自如地下了山,江銘很快便到了陽城的街市上。這裏是北境之地的通貿區,雖然比較偏僻,但街市上仍然是人來人往,老百姓們穿著的衣服地域特征明顯,樣式繁雜多樣,小攤們賣著來自四周各國的各種玩意,很多東西連讓江銘這個現代人覺得十分新奇。

    他隨意挑選了一個白玉發簪,拿起來遞到小販麵前問:“多少銀子?”

    商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仿佛沒有聽說過他說的東西:“您是從何地來的?我們這裏隻收秦幣的。”

    江銘事先了解過這裏的國家分布,秦國是目前的國家中國力最鼎盛的,這一點倒與曆史上有些重合,不過其他國家名都對不上。

    他方才下意識地說了銀子,而這個世界是沒有銀子這一說的。江銘也很快反應過來自己身上帶的就是秦幣,便從褡褳中掏出一些遞給對方。

    “三個就夠了,”商販憨厚地笑了笑,“您給了我十幾個,太多了。”

    江銘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用精美的木盒將發簪包好,心中感慨,這秦幣還挺有購買力的。

    又轉了一陣,暮色深沉,江銘看了看天色,是該回宮了,他動身朝山上行去。

    就在路過一條山溪時,江銘側了側頭,目光停在了堅實的粗樹幹上。他向下一瞧,溪邊躺著一個麵色蒼白的少年,約莫隻有九歲,眼睛緊閉,身上很多地方都黏著灰泥,落魄至極,這般年紀,不知道為何會昏迷在這裏。

    江銘不是見死不救的人,他輕飄飄地下了樹,走到對方麵前,俯下身探了探對方的鼻息。下一刻,躺在地上的人立刻睜開了眼睛,手中的匕首飛快地刺向了麵前的江銘。

    啪的一聲,他手中的刀被打落了。

    江銘皺著眉用手掌鎖著他的手腕,正欲問話,那少年瞳孔放空,下一秒垂下頭又昏迷了過去。

    他猶豫了一陣,最終還是將人背在身上回了宮。

    去練功院檢查完弟子們今日的武功進展後,江銘回到了少年所處在的殿內。

    走進房間,床榻旁,侍女正用柔軟的絲巾擦拭著少年臉上的髒汙,看到江銘進來後便立刻退到了一邊。

    “他醒過嗎?”江銘問道。

    “回宮主,還沒有,但之前按照宮主吩咐給他喂了一顆玉肖丸。”

    “嗯。”

    江銘走到床榻邊,看著躺在床上的人,將他從上到下又細細地打量了一番,露出了十分滿意的目光。這意外的收獲讓他覺得十分幸運,這孩子雖然皮骨瘦弱,可是根骨硬朗,若從現在開始勤加練武,將來必定能成大氣候,因此江銘才將人帶了回來,甚至讓他暫時躺在自己的床榻之上,之後若能留住這孩子,將來為自己所用,自然是極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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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銘想了一陣,拂袖而去,到殿外的院子裏,於月光下練了一陣劍,而殿內的少年已經悠悠醒轉了。

    睜開雙眼時,床上的人看到的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他閉了下眼又睜開,發現並不是在做夢,遲疑片刻,少年警惕地坐起了身。

    他轉頭環顧四周,又低頭瞧了眼身上的棉被,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在這個地方。

    想起昏迷前的景象,他記得有一個謫仙一般的人來到了自己的身邊,他當時以為是幻象,便用匕首去刺,可是手腕卻被人捉住了。微熱的手指掐著他的脈搏,他才知道原來不是幻象,可體內的真氣卻陡然紊亂起來,下一刻便失去了意識。

    江銘進到殿內時便看到坐在床上一臉茫然的少年,他勾起一抹笑,反手拿著劍走過去。少年聽到腳步聲,警覺地轉過身,身體也向後躲去。

    那個謫仙一樣的人來了。

    床上的孩子一臉倔強的抗拒,看得江銘不由心軟了幾分。

    沈壁本人精通藥理,這技能自然也被他繼承,江銘將這少年帶回寒玉宮後用手探了探他的脈搏,發現對方的脈象奇特,體內真氣紊亂中卻又似乎有既定的章法,再仔細探了探,發現這少年該是毒宮的藥人。

    毒宮是江湖上有名的邪派,宮人常會抓一些孩童做藥人,所謂藥人,即要經常服用各種劇毒的藥物,同時用針灸在皮膚上不停穿刺,形成獨特的氣脈,最終讓毒物相生相克,在藥人體內達成平衡。因此,毒宮的人精於製出各種毒藥,也精於解毒,但他們用來達成最終目的的手段太過殘忍,為世人所不恥。

    而成為藥人則是江湖上最可悲的事情之一。

    想到這裏,江銘對眼前的少年產生了同情,他忍不住探出手,摸了摸對方雜亂如雞窩的頭發。少年下意識地躲了一瞬,江銘也做好了手被揮開的準備,但對方卻隻是身體僵硬著,讓他揉了揉自己的頭。

    江銘已經將幕籬卸了下來,此時的少年看到了他的整張臉。這個人微笑著的樣子真好看,氣質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親近,但又使人無故生出些許自卑。即便對方的眉骨上有個疤痕,可卻並沒有損傷他的外貌,反而為這副天人之容添了幾分真實感。

    等到他意識到自己放鬆了警惕時,江銘已經將手裏的劍遞到了他麵前。

    “我是沈壁,也是寒玉宮的主人。你根骨不錯,我想將你留在宮中跟其他弟子一起習武,做我的徒弟,你是否願意?”

    江銘直切要害地將自己的目的坦誠出來,如果這少年拒絕,他也不會強求,頂多是將他送到山下,任其自生自滅罷了。

    少年垂下頭,思索了一陣,然後抬起頭,聲音有些沙啞地說:“跟你習武,我還要做什麽?”

    江銘愣了一下,看著少年明顯不符合年齡的深沉眼神,勾了勾嘴角道:“目前不需要,隻是需要告訴你的是,練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須得刻苦練習方能有所成。”

    “我願意。”麵前的少年這次沒有猶豫,麵無表情地點頭應下。

    “好,”江銘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他轉頭喚來侍女,讓她帶著少年去洗漱,“你帶——”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他的聲音頓了頓,才意識到還不知道這少年的名字:“你叫什麽?”

    “我沒有名字。”少年平靜地說。

    “……那為師便替你娶一個,”江銘突然笑將起來,他還沒有幫人起過名字,倒是個新奇事。

    眯著眼思索了一陣,江銘道:“那你就叫閻淮吧。”

    閻王的閻,淮水的淮,嘿,既霸氣又十分文藝。

    江銘自我滿足地點了點頭,然後伸出手拍了拍閻淮的肩膀:“好好休息吧,身體養好了跟我習武。”

    少年仰著頭望著他俊秀的側臉,緊閉著嘴唇,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江銘轉身離開,回到自己的房內後他掩著唇打了個哈欠,翻身躺下睡了。

    *

    在有些冰冷的房間內,閻淮睜著一雙漆黑的雙目,細細地打量著房間裏的裝飾。

    他伸出手,感受到體內源源不斷的痛意。他知道這是毒宮用在自己體內的蠱蟲發作了。

    這種錐心的痛苦旁人或許會難以忍受,但閻淮顯然已經習慣這樣的痛苦,他麵色未變,抱著細瘦如柴的雙腿坐了一陣,外麵突然傳來了侍女的詢問聲。

    “小公子,吃飯了。”

    被叫到的少年站起身,他腿部僵硬,好半天才挪動到門口。打開門的時候,侍女已經將食盒放到他門口的地上。

    他緊抿著嘴唇,低頭看了半晌,然後將食盒拿起來。將門關上後,他將蓋子打開,香噴噴的氣息便朝他的麵上湧來。

    閻淮低下頭,黝黑的雙眸中閃出幾許微光。

    在先前的數十年中,他聽到的稱呼都是蠢貨,下賤的東西,從來沒有人叫他小公子,這是他來到這個奇怪的地方才有的經曆。

    閻淮垂下眼,細細地吃著飯菜。味道很好,或者說,太好了。他在毒宮中吃的是剩飯剩菜,他隻是個藥人,從未有人把他當個人看。

    口中的米飯溫軟,三兩下咀嚼就能咽到肚子裏去。將整個菜碟都掃蕩一空,閻淮仍然覺得意猶未盡。他舔了舔幹澀的嘴唇,拿起旁邊的小碗,喝掉了裏麵的豆腐湯。

    過了一陣,侍女收走了食盒,問他吃飽了沒有。

    “飽了。”他用低啞的聲音說道,侍女點了點頭便走了出去。

    閻淮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肚腹,那點飯對他來說根本就不夠吃,但閻淮沒有直說,畢竟他長時間都處在沒有尊嚴,需求也不會被滿足的情況下,方才那些已經對於他來說已經是難得的收獲了,他不能奢求更多。

    可少年到底是個孩子,從毒宮中出逃之後神經便一直緊繃著,如今有了落腳之地,吃了一頓飽飯,疲倦便襲上了心頭。

    他在陷入睡眠的前一刻,想到的是江銘的那一張臉。

    那個人長得真好看,站在自己麵前的時候,身上像披著細碎的光芒一般,讓他覺得無比耀眼。

    下一刻,少年便沉沉地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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