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一將功成萬骨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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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的天色亮得晚,晨間起來天際朦朦朧朧,等著濃霧散去今日許是個難得晴朗日子。

    阿楚端著熱水進了房,抖了抖身上的寒氣忙將房門合上,“這天色終是放晴了,等晚些時候王妃可以帶著郡主出去走走。”

    “起霧了?”剛瞧了眼天色,皆是一片白茫茫的,宋槿闌坐在銅鏡前眼眸有些失神,這些日子都是連綿細雨,心境便愈加壓抑。聽到天色放晴,該是這些日子聽到最好的消息了,眉眼鬆了鬆,沒有了往日的凝重。

    手浸到溫熱的水中,心頭也迎來一陣溫暖,深深吸了一口將心頭的陰霾暫時拋卻,今日好好陪著十五便是,再不去想其他的。撇了眼正在沉思的阿楚,“有事便說吧,不用顧忌著我。”

    阿楚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說道,“方前楊榮來了,讓婢子告知王妃,殿下二十日將前往涼州平亂得知王妃的長兄亦在前營,便問王妃可有家信需帶去,再者殿下讓王妃前去玄都觀住上一段時日待殿下歸來再前去迎王妃回府。”

    一提及李淳,宋槿闌便覺得呼吸不過來,接過溫巾擦拭了下雙手,闔眸沉默了會,“我寫好,你便替我交給楊榮。”而今漸漸明白了,李淳需要是一個名正言順的妻子,還有孩子,心頭的怨恨又重新縈繞,忽的憶起了烏央,便問道,“你可有聽到烏央的消息?”

    “前些日子聽其他婢子說起,烏央如今有孕在身,”阿楚悶悶的說道,府上都傳開了王妃還不知道,烏央有夫人撐腰果然不一樣,從未見烏央來夫人這裏問過安。

    “什麽?”宋槿闌覺得一陣頭暈,扶著桌角重新坐了下來,可笑之前自己還與爭風吃醋,現在看來她二人都不過是這人的工具罷了,也怪自己沒有及早提醒她。

    阿楚知道王妃心裏難受,卻也沒有其他的辦法讓王妃寬慰,替她加上一件外衣,“王妃莫要太難受了,這天下的男子皆是這般。”

    宋槿闌搖了搖頭,烏央的事讓她有些憂慮,自己該不該提醒她?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想起自己生十五那陣便是一陣緊張,不若等她生下孩子再說,總歸與自己一般皆是無可奈何的可憐人。心裏有了主意便也不再去想其他的,讓阿嬤抱來了十五,這段時日總是懨懨的照顧十五總歸沒有那麽盡心,今日便好好陪著她。

    戰事在即,李淳今日便留在府上整頓一番,她隻有兩日的休整便要匆忙前去肅州,便一直與祖士言在商談破賊之計。

    等祖士言離開已經是申時,腹中沒有餓意連午膳都沒有端上,李淳按著太陽穴閉目養神過了片刻便又睜開眼眸瞧著外頭的天色,起身出了書房。

    緩步走到了園子,果然在園子裏見到了宋槿闌,定定的看了幾眼又往後退了幾步,定然不願自己破壞眼前的景致,此去經年,若是今生無緣再見自己便多看她幾眼緊緊記在心間來生莫忘記了自己欠她的債。

    “殿下,”楊榮壓低了聲音朝李淳行禮道,“清越真人那廂已經安排妥帖,王妃可隨時動身。”

    李淳將扯住枝葉的手鬆開,那樹枝隨即回到了原位擋住了宋槿闌的身影,“讓秋域伺候在王妃左右寸步不離,你隨我前去肅州。”眼眸隨著那一抹青色的背影緩緩移動,猶記得宋槿闌初來王、府時是那般朝氣盎然,而今卻日益消瘦暮色沉沉,這王、府果然吸人的精魄。

    “明日上午將王妃送走,”昨夜自己偷偷前去看了,十五似乎長高了一點,之前病了一場臉上總是有些蒼白而今還未恢複過來,心裏擔憂著卻又毫無辦法。李淳垂眸,眼眶有些酸澀,這些年盡心盡力的維持這一番麵貌不曾想報應來得這般快,她竟然愛上了嫁給“自己”的女子。

    阿淳,我想把這身份還給你,我全都不要了!

    往日裏總想著何時才會重新回到玄都觀,不曾想竟是這般快,宋槿闌抱著十五有些失神,無論去哪總也好過在□□裏頭。家書轉交與了楊榮,隻寫了寥寥幾字除了一切安好竟不知該說些什麽,阿兄定然也是隻告知她一切安好。

    阿楚將掀開轎簾的手放下,就快到玄都觀了,也得虧王妃喜愛這裏,冬日裏的山林定然會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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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清越真人會不會備好暖爐?”阿楚憂心道,王妃和郡主一個體弱一個年幼是萬不能受寒的。

    “若是可以一直呆在這裏便好了,”宋槿闌輕輕拍著懷中熟睡的十五,每每痛苦的時候一想到十五就沒那麽難了,十五是她的救贖,她可以去怨恨任何人,可為了十五她要好好活著,看著她長大成人,保護她一生無虞。

    阿楚幽幽的歎息一聲,隻是伸手替王妃將衣袍整理下,王妃幼時家境中落即便再清苦臉上都是帶著幾分笑意的,而今除了愁苦還有幾分絕望,眉目裏再也見不到笑意了。

    秋域牽住韁繩,利落的下了馬,朝轎子裏的宋槿闌行禮道,“王妃,玄都觀到了。”

    阿楚下轎的時候撇了秋域一眼,繞過對方伸出的手自己扶著車欄下了車,在她看來秋域始終王府裏的人,定不是單單來服侍王妃這般簡單。

    得了冷落的秋域,倒是神色如常,一身黑色的勁裝悄無聲息般靜立著。

    宋槿闌抱著十五,步子邁得緩,自從身子好些後便一直親力親為的照顧著十五,見清越真人正在門口相迎,忙施以俗禮,“清越真人有禮,槿闌又來叨擾了。”

    “山中無俗事,入世也是清修,何來叨擾一說,敝觀能迎來王妃和郡主是福氣,”清越真人淡笑道,“繁文縟節便免了,這一番趕路定是累了,王妃先去歇息會。”

    宋槿闌笑著點頭,她喜歡這道觀倒也有幾分是因清越真人,雖然兩人言談不多,但真人身上的清新雅致,不自覺的讓她心生傾慕。等十五長大了,能入了這道觀也好,往來無俗事,青衣伴明燈。

    清越真人將宋槿闌一行安置了一間院子,知她身子不好,遣人安置妥帖後便退了出來,離上回見她才多久,已經判若兩人了,從青春明媚到滿腹心事,李淳終是傷了她!看向那漂浮的雲層幽幽的歎息了一聲。

    “來了,”清越真人看向來人,眼裏滿是憐惜,“槿闌,知道了?”

    李淳眼眸暗了暗,默然的站在一旁,“還有一日我便要去涼州平亂。”

    “你是主帥?”清越真人眉目深鎖。

    “是,”李淳負手而立,抬眼看向周身的樹木,若她死了便葬在此處也好,宋槿闌喜歡玄都觀定會和十五常來,“若我回不來了,還請您多多照拂槿闌和十五。”

    “你四叔呢?他如何讓你前去涼州?”自從李沁死後,他們有過心照不宣的約定,便是保眼前的“李淳”一生無虞,才過多少年,這就忘了嗎?

    李淳透出幾分無奈,“四叔與太子相爭,如今也顧不得許多,我若想得以安生,還需依仗自己,況且此次請征是我主動為之,與四叔並無幹係。”

    清越真人驟然看向李淳,不可置信的問道,“三郎,你知道你在做什麽?”

    李淳回眸迎上清越真人的目光,“我知道!這些年都是您在教導我,在朝廷若沒有依靠便讓自己強大,我正遵循姑姑的意思,靠著自己豐滿羽翼。”

    “難道做一個富貴王侯不好嗎?”清越真人退了幾步,踉踉蹌蹌的坐在青石椅上,一個是同胞阿兄,一個是自幼看著長大的侄兒,哪一個不是切膚之痛?

    “難道做一個恩寵無雙的公主不好嗎?”李淳坐在清越真人的對麵,眼眸滿是悲涼。

    這後半生的孤苦,因著李淳才沒有那麽難熬,眼前的這人雖然隻喚一聲姑姑可心裏始終是把當做自己的孩子。

    “三郎,我不阻止你,”話一出口便有幾分沙啞,清越真人嘲諷的笑了下,“帝王家,哪個手上沒有沾血,阿兄與你便是殊死相爭,也與我這個死人無關了。”

    這世上亦隻有眼前一人自小便疼愛自己與阿兄,微紅了眼眸跪在清越真人跟前,“李沁謝過姑姑教養之恩,此去生死未知,請姑姑多加珍重。”李淳頓了頓,將貼身放置的信拿了來,“還有一事要勞煩姑姑,若我死了,請將此信交與宋槿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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