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一個不聽話的徒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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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立刻抓過那小童問道:“惠岸行者來這裏的事情,除了你,還有誰知道?”

    小童說:“沒什麽人知道啦,他又不是什麽壞人,不需要通告的。這些年他來得多了,進進出出的也就沒有人管了。

    ……什麽叫來的多了?這熊孩子,趁我不知道的時候到底做了多少壞事兒?

    我趕緊囑咐那小童道:“切記一會兒無論那毛臉雷公嘴的猴子如何問你,絕對不可以告訴他惠岸來過這件事情,記住了麽?”

    那小童不明所以,但是觀音講的話當然是要聽的,立刻吭哧吭哧點頭。

    我見孫悟空還在滿頭大汗的找了定風珠和飛龍寶杖,一時半會注意不到我,便頭也不回地向南海去了。

    造孽造孽,龍女早就說了讓我盯著點惠岸,我怎麽就不聽呢?

    我一到南海,便見我那徒弟坐在蓮花池邊兒上,一手托腮,一雙眼睛茫然盯著虛空的某一處出神,全然不知道我已經回來了。

    我走的近了,他才注意到我,勉強將腦袋挪了挪,算是尊敬我,對著我點了點頭,憋出一句話來:“師父。”然後又將腦袋扭回去,繼續發呆去了。

    他對我這態度,仿佛我也不是他師傅,是他養的一條狗,肚子餓了,出去覓食,溜達溜達回來了,他點個頭,示意一下,他知道了。

    我是真不知道我這徒弟腦子裏都在想什麽。

    有時候我覺得他未老先衰,雖然年紀輕輕,眼神兒卻看著別樣滄桑,仿佛經曆了什麽大苦大難一般;又有的時候,我又覺得他從未長大,整日裏如同三歲的孩子一般想著如何與人打架,這幾百年的光陰都白活了。

    我問惠岸道:“這兩日你可曾去過什麽地方?拿了什麽東西?”

    惠岸托著腮發呆,聽我這麽說,便將腦袋慢悠悠的轉過來,盯著我看了兩眼,茫然道:“我不是都和師父說過了嗎?”

    我被他氣的要死,問道:“你何曾給我說過你去什麽地方?什麽時候向我匯報過?”

    惠岸一臉無聊地說道:“反正師父你可知過去未來,我做的事情哪裏有你不知道的呢?我每做一件事情前便問你一句,你若是不阻止我,我便覺得你默許了,就去做了,這兩日我從來去哪兒都會提前請示你,但是你從未告訴過我不可以去做呀。”

    ???

    你是指著你在某個旮旯角裏,自己咕噥一聲:“師父我去大鬧天宮了。”我就能知道你要去大鬧天宮嗎?

    你可真是長出息了啊!

    我發現我徒弟對我的能力有誤解,就算我可知過去未來,我也不會時時刻刻盯著他看,他當我是什麽,監視器嗎?

    就算我盯著,我也盯著孫悟空那潑猴子看他有沒有惹出事兒來,我盯著他惠岸看什麽!

    我徹底被他的邏輯打敗了。

    我說:“惠岸,我雖然是你的師父,但是我一向主張你長大了就有權利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不會時時刻刻盯著你做了什麽,那我和站在門縫前偷窺別人的小人有什麽區別呢?可是要是什麽都不同我說,那我豈不是同外人一樣了?”

    惠岸顯然吃驚了一下,過了半晌,才問我:“師父不知道?”

    我說:“不知道。”

    他有點不信:“全然一點也不知道?”

    我說:“要不是今天孫悟空去靈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吉哪裏討飛龍寶杖和定風珠,誰知道那是你拿走了?”

    惠岸似乎想要什麽,張了張嘴,到底還是沒出聲。

    我就這麽站著,看著我的怪徒弟的蓮花池旁,依舊是他那副厭厭的神情,我便在想,我和惠岸好歹彼此相處了幾百年,我竟然是一點兒都不了解他,他一點也不了解我,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呢?

    我以前總覺得,那李天王做父親做的太嚴格,我這個當師父的就不那麽苛責他,原本以為這麽教養就會變好,誰知我這個師父比李天王那個父親做的還糟糕。

    我想衝他發脾氣,卻又不知從何說起,隻能說:“那定風珠和飛龍寶杖在哪裏?”

    惠岸道:“就在南海藏寶閣裏。”

    我想教育他,又怕他嫌我煩,隻能說:“雖然犯了一次戒,但以後不能再偷拿別人的東西了,你願意改過,這件事我絕不責怪你……”

    惠岸原本托著腮蹲在荷花池邊兒上,聽到這句話忽然站起身來,說:“我沒偷。我問了那靈吉的,他也答應了。”

    我說:“瞎說,那靈吉五百年前就睡著了,你怎麽問的?他又是怎麽答應的?”

    惠岸想和我爭辯,半晌,也隻是小聲咕噥一句:“睡著了也能問,反正他是答應了。”

    ……你莫不是趁他睡得熟,問他:靈吉,你這看家的寶貝我拿去玩啦,你答應不答應啊?

    然後你覺得他也跟我一樣,你在哪個旮旯角裏自顧自說了,以為我們知道了,也沒反駁你,你就當成答應了?

    ……你這思路也是很霸道了啊!

    我說:“不問自取就是盜,以後不要做這種事了,我也不是怪你,隻是告訴你而已。是我做師父的沒說清楚,以後不要做了。”

    我以為我這麽說,已經很和善了,然而惠岸還是一動不動地盯著我,想說什麽,又不說。他那怪脾氣,自己決定不說的東西,就是死也不肯說的。

    我們就這麽大眼瞪小眼僵了半晌,他忽然說道:“要是照師父你這種邏輯的話,那我殺戒也犯了,色戒也犯了,你罰我吧。”

    ……???

    我原本以為他偷個東西對我打擊就很大了,然而我還沒能緩過神來,他就說他還犯了殺戒色戒?

    什麽時候的事兒啊!!

    我驚愕地問他:“你說你犯了什麽戒?”

    惠岸一動不動看著我,一字一句道:“殺戒,色戒,貪戒,能犯的都犯全了,既然如此,師父你不如也把我罰下界去做妖怪?”

    我捂著小心髒,差點沒昏過去,扶著一棵樹道:“沒事,沒事,你先說殺了誰,師父幫你把屍體藏起來再說……”

    惠岸:“……”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他是我徒弟,沒教好是我的錯,有什麽責罰我替他擔著——我敢保證,西天也好,天庭也好,偏心的絕對不止我一個,再說他雖然在我西天做事,但是到底是天庭的人,要知道他們那邊的法律是:玉帝高興了屠了城也沒錯,玉帝不高興,喝口涼水都是錯的。

    我扶著樹幹好不容易站穩了,對他說道:“不管你以前做了什麽,隻要你師父我還活著,誰也別想把你趕下界去做妖怪。但是這件事我們必須談清楚,我們必須現在就談清楚,我必須得把你這怪性子給扳回來——”

    我還沒等到他開口,忽然渾身一陣驟冷,仿佛跌下九重天去,然後我耳邊一陣嗡鳴,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就聽見那小和尚哭道:“觀音姐姐,你快來救我啊!妖怪馬上就要吃了我了!”

    ……那你給他吃了吧!

    然而,那聲音如同警鈴一般響個不停,震得我渾身難受:“觀音姐姐,我要死了!”

    ……那你還是快死了吧!你死了就沒人煩我了!

    我真是上輩子欠了這個金蟬子的債,讓他這輩子這麽煩我,以前他還在西天的時候,好歹雨露均沾,那份煩人勁兒看見誰都煩,現在可好,單單記得我一個,就煩我一個,真是沒完沒了。

    那我能怎麽辦,真的看著他死了嗎?

    不,我也就心裏罵他兩句,順便咒他早點死而已。該去救他的時候,還是得丟下一切去救他。

    我隻能對惠岸說:“你先在這兒呆著,我去把孫悟空他師父那檔子破事解決了就回來。你老老實實在南海呆著哪兒都不許去,知道了嗎?”

    惠岸也不說話,就又慢悠悠蹲回那蓮花池子邊兒上去了,手裏拿著一根棍子,扒拉著池子裏麵的蓮花葉子玩。

    我說:“我馬上就回來,你在這裏等我,等我救了唐僧回來以後,我們再把所有問題都說清楚。”

    有時候,我覺得可知過去未來,於我而言,像是一個詛咒。有時候我希望自己不知道,可是到了事情發生的時候,我又希望自己知道,即使我明知道一旦知曉了結局,就再也無法將其改變了。

    所以我時常自欺欺人,對那注定的命運,不去看,不去聽,以為可以就此逃過因果循環。

    可是對於那一天的事情,我時常會後悔,我總會想:若是我那時便知道惠岸從此便要消失不見,我自然不會去管那玄奘的死活,反正他這種嘴碎的,通常命都很大。

    可是我習慣了,習慣了我那徒兒會在南海幾百年如一日地等著我,我不知道他從什麽時候變了,不再是那個笑著跳著跟在我身後的小孩子了,有什麽東西改變了他,就如同當初也有什麽東西改變了我,而我這個當師父的,對此卻不甚明了。

    我一直隱隱知道他在對什麽失望著,對他的父親,或者是他長大的那個環境,再或者,是西天諸佛,甚至是我。

    可是我不知道,惠岸除了南海或是天庭,還有什麽地方可去,所以我總覺得小孩子長大,失望也是難免的,畢竟世界就是這樣,人也好,神也罷,說白了到哪裏都是一灘爛泥,這世界爛透了,誰不曾滿腔熱血地來到世上,卻又無比失望離開,剩下一灘涼血,慢慢腐爛在泥土裏。

    從那時起我告訴他要乖乖在南海等我起,我足足三年,再也沒見過我那個時常暗地裏念叨著要把他趕出師門的徒弟。

    但是那時的我對此一無所知,隻是急忙忙去藏寶閣拿了定風珠和飛龍寶杖,又急忙忙趕回小須彌山,我還沒來得及進山莊,就聽見裏麵傳來一陣劈裏啪啦摔碎東西的聲音,心知不好,趕緊往裏走。

    隻聽見孫悟空一聲吼:“你這菩薩,如來讓你羈押那怪物,你卻玩忽職守,在這山裏睡覺呢!我看你是縱怪吃人,如今不想救我師父!什麽西天取經,全是騙人的!”

    這潑猴兒,一個看不住又鬧事。

    也難怪,那靈吉也不認識他,沒準看不起他原先是妖精出身,說了什麽難聽話為難他。那潑猴哪裏是受得住氣的主,八成被靈吉嗆了兩句,也不高興了。

    “好你個靈吉!若是今天你拿不出那壓製妖怪的寶物來,我就打碎你這山莊,把你的徒弟、童子、看門人,一個個抓去給我師父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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