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林海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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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憑著原身的記憶來到吏部, 到了程蔭辦公的班房外,給在廊下守門的程蔭長隨先塞了一塊銀子, 然後遞過自己的名刺。那長隨看了看林海的名刺,才收了銀子, 立即拿了林海的名刺,進去通傳。沒一會兒,那長隨出來說:“林大人, 程侍郎請您進去呢。”
林海跟著長隨走了進去, 屋裏的溫度比外麵低了許多,令林海不由自主地覺得全身的毛孔一緊。轉過屏風, 首先被攝去視線的是擺在屋角的冰山, 冒出絲絲嫋嫋的白色冰氣。林海掃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就見程蔭已經從寬大、堆滿文件的辦公桌案後麵走出來。
再次見到吏部侍郎程蔭。這時候的程蔭,看起來三十多歲,眼下是隱隱的青色, 細看臉上還有隱藏不及的晦暗、疲憊, 甚至還帶有一絲絲的怯懦, 故作威嚴冷酷地板著臉, 絲毫不見後日的胸有成竹的自在威嚴氣度。
不管自己的心裏怎麽比較程蔭,林海還是趕緊先拱手拜了下去, 而程蔭也立即回禮,引著林海坐去一邊。
林海熟悉的是四十多歲以後的程蔭,而程蔭當年是見過林海中探花後的騎馬誇街的風姿。對上比自己大了十來歲的林海, 程蔭下意識地想去摸摸自己的臉,怎麽林海在江南官場勞心勞力地耗費心血,怎麽看起來比自己年輕、絲毫不見長途跋涉的疲憊,甚至比剛當探花郎的時候,還更添了些內蘊的風流神彩。
“林大人一路回京可順利?”
“尚好。謝謝程大人關心。”
程蔭的長隨送上茶來,程蔭吩咐去守好門,然後對林海說道:“林大人,張浩張大人可對你說起調你進京的事兒?”
林海立即站起來,拱手彎腰一揖到底,“如海這裏先謝過程大人。”
程蔭伸手扶住林海,“莫謝我,是你大舅兄賈赦在年前找了我。後來看翰林院掌院李老大人多方為你籌謀,也是難以進京,我才不得不在恩侯的敦促下,去找了今上。”
“即便如此,也還是要謝大人肯伸手拉拔。”林海誠懇地說。
二人客氣了一番,程蔭接著問道:“林大人,可見到恩侯了?”
“尚未。如海進京該先到吏部報到,隻是家中僅有六歲的幼女,不得不安頓好女兒,才過來。”林海心想,自己進京的先回家的消息,怕是早到了吏部了。
“程大人,我內兄已經代我表明了跟隨今上的心意,大人不妨稱我的字,如海。”
“好。我的字繁森。”二人相視一笑,好像是認識多年的好友一般。
“江南的鹽政關竅,我已經都事無巨細告知給了袤然兄。袤然兄要了跟隨如海多年的幕僚簡曆,可是繁森有什麽安排?”
“實話不瞞如海,袤然在潛邸也是頂著長吏名頭,能做的就是按時到宗人府領些器物,就是各王府送禮等雜事,都是王府的管家、今上在內宮的宦官去。也是今上怕他一個進士,被其他的王府折辱。”
程蔭笑笑,“實質是怕他被折辱了,還沒法找回了。那些內廷之人,相互之間盤根錯節的,反倒不會彼此間妄為行事。袤然雖是進士出身,這二十多年,在今上潛邸也耽誤了。要了如海的幕僚,是想派去兩淮鹽政衙門做主簿,協助袤然收好鹽稅。”
程蔭停停又說道:“如海,若舍不得,繁森看在恩侯的份上,也可以拿其他的交換。”
林海趕緊說道:“哪裏會舍不得,他們多年舉人不中進士,本是無奈之下,才到如海身邊以幕謀生。能得繁森賞識,借此機緣踏上仕途,去了兩淮鹽政做主簿,怕已經是天降的鴻福了。”
“那如海身邊的三人,如海認為哪二位合適?”
“我身邊的三位,首推趙麟趙玉麟,其父就是先父幕僚,爾後又跟隨我為幕十來年,趙麟與我一起長大,為人做事細致、認真。其次是胡明胡宗明,宗明是秋闈同年,赴幾次會試不中,有同年相托,才到兩淮鹽政的禦史府,做事頗有明斷、決斷的。周文周匡文是早年我初初踏上仕途的時候,先父的舊友推薦來的,是斡旋能力、執行力蠻強的一個人。但是以袤然兄在兩淮鹽政需要的助力,如海認為趙玉麟和胡宗明更適合一些。至於用誰,還要繁森定奪。”
“那就依如海兄的,遣派趙玉麟和胡宗明,去給張袤然做個七品的主簿。那周匡文派去揚州府衙門做七品主簿,有事也好與揚州府衙門斡旋。”
林海點頭,決定私下還是要提點他三人幾句。
程蔭繼續說道:“如海才回京,袤然想必已經把最近京中局勢告知了。近來太上要重新聽政,內閣、禮部、翰林院聯手反對,但兵部曆來是勳貴居多,是以兵部支持太上。今上得位偶然,完全沒什麽人手。除了禮部、翰林院,內閣也是為了維持其在朝廷的權利,才反對太上重新聽政。唉,今上也難做。內閣閣臣比今上說的話更有份量啊。”
林海讚同地點點頭。把一個如隱形人一般、用躲在王府,來回避各自有爭位實力的皇子的人,突然間拉出來繼位,可不是一無人可用,二無閣臣聽從嘛。
“繁森也不必憂慮,明年有恩科春闈,後年又有春闈,二年春闈,總能給今上選出得用人才。再等個三五年的時間,聖人再不用費心無人可用。”
“如海說的有道理。難就難在兵部了。”
“聖人可有在兵部添加臣工?”
“太難。兵部是積年的勳貴,現在聖人是手裏無兵無將啊。”
“我內兄恩侯如何?”
“賈家二房賈政的舅兄王子騰是太上心腹,擔任京城節度使。怕是恩侯對上他,也占不到什麽贏麵。激惱了太上,也不是不可能的。”
“也是。”林海讚同地點頭。“聖人高瞻遠矚,繁森兄思想周密,但這無兵無將的,總是心裏不踏實。恩侯要是能出來做事,今上也多一個助力。勳貴總不會比反感文人去兵部,更反感恩侯進去了。況且恩侯本身就是一等將軍的爵位,隻是無實職罷了,若是能插進去,怎麽也會在勳貴和兵部間撕開一個口子。況且,也未必要內兄恩侯一步到位,替代了京城節度使,慢慢來也成的。要是能重開武舉,聖人有了基層的校尉,或許能從中選出將才,也不愁以後武將無人可用吧?”
程蔭低頭思索一下,然後說:“如海說的有道理。我定將如海建議轉給聖人。如海,那賈化賈時飛,你可了解那人?”
“小女蒙師。二榜進士。自稱是卷入上司和同僚的貪腐案子,被一同革職。細情如何我也沒去訪查。因小女日後不進學,他為蒙師,也沒什麽妨礙,前年就到我府裏做東席了。那賈時飛也是胸有韜略,腹有乾坤的人,又筆如刀劍、做事認真,算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就是認識時日不長,品性不敢肯定。用在禦史等清廉衙門,不知道是否可行?”
程蔭點頭,“如此,讓他去禦史台吧。如海,去兩淮衙門的趙玉麟和胡宗明可能盡快過去了。”
林海應到,“好,不誤了秋季巡鹽。趙玉麟隨我一起進京了。但賈時飛和胡宗明二人尚在金陵,陪內兄恩侯的次子賈璉參加院試。”
“讓趙玉麟一起辦了胡宗明的遣派公文,讓胡宗明從金陵去揚州府吧。”
林海點頭。
“賈璉如何?”
“聰明也肯吃苦,是不才才收的入室弟子。就是去年春天到揚州的時候,四書讀的還不如小女的功夫。也是他四人這一年見縫插針般地給璉兒講學,院試怕還是在五五之間。”
程蔭點頭,對賈璉有了初步認識。“有你們五人這樣的老師,秀才可不在話下。如海太謙虛了。日後可是要栽培出一個探花?”
“這個,璉兒荒廢不少時光,沒個十幾年功夫可不成。怕到時候,璉兒稱不得探花郎了。”本朝慣愛選二十左右的容貌昳麗進士為探花,林如海以狀元之才屈居探花,也是這一緣故。
“可惜了恩侯長子,那真是千般聰明、萬般伶俐的孩子。”程蔭說著以手掩目。
林海暗自佩服賈赦,居然能與程蔭這樣念舊情的人相交莫逆。
程蔭略停了停,站起來說 “如海,隨我一起去麵聖吧。”
程蔭帶了林海出門,門外熱浪撲麵而來,雖是傍晚了,暑熱仍是不見絲毫減退。四麵高牆、鱗萃比櫛,不見辦點風。
程蔭吩咐長隨把屋子看好,即帶著林海一起往今上的養心殿走。程蔭居然能隨時麵聖,林海不得不再次重新評估程蔭在今上心中地位。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隻有這麽些了。
被急診室的槍擊案雷倒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