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林海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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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的眼淚, 大顆地落在暮哥兒的小臉上。那心疼的樣子,嚇住了跟進來的紀氏。
紀氏呐呐道:“夫君, 晨官兒也不是有意推暮哥兒的。”
林海把手指豎立在唇前,止住紀氏再說話。
不關晨官兒的事兒!
是紀氏當家主母的態度, 左右了奶娘,縱容了晨官兒的行為。晨官兒給這樣母親、奶娘帶大,會成為一個把自己庶出兄弟, 當奴才對待的人。這樣的人, 將來怎麽能夠做林家的掌舵人、帶好弟弟妹妹,怎麽能夠在書香門第環立的朝中、在清流中站穩?
而暮哥兒從小被這樣對待, 這一生, 都別想再成為一個平和、文雅的謙謙君子。他成人後,若隻是一個卑微、懦弱、心懷怨恨的不成器庶子,不黑化、不變態地報複林家、報複社會,都是林家祖上燒高香了。
林海扯過炕上的被子,把暮哥兒包好, 低頭把眼角的濕意, 蹭到被腳。暮哥兒扭扭脖子, 不想頭部被包緊了。暮哥兒的扭動, 勾得林海好容易控製的傷感,複又翻上來。
紀氏扯住林海的袖子, 低聲問道:“老爺,你要抱暮哥兒去哪裏?”
“紀氏,你放手。”林海的聲音低沉, 跟摻了冰碴子,“你不能好好帶庶子,交給他姨娘吧。”
“老爺,”紀氏尖叫,“你應了我的,孩子生了交給我養的。”
暮哥兒被嚇醒,“哇哇”大哭。而暮哥兒的哭聲裏,嚇醒了其他孩子。哭聲裏又加進來晨官兒、旻官兒的,而曼姐兒的細弱哭聲也響了起來。
紀氏厲聲嗬斥奶娘,“還不快去哄孩子!”
林海先哄懷裏的暮哥兒,“暮哥兒啊,不怕啊,不怕,啊,爹爹抱著呢。”暮哥兒在林海的懷裏,很快就平靜下來。
“紀氏,我應過你,孩子抱給你教養的——是因為你說視若己出。我信你!視若己出是這樣做的嗎?你摸摸你自己的心,再來和我說,你對暮哥兒做到了視若己出。人可欺,天地鬼神不可欺。你說,你說:你做到了視若己出!”
紀氏噥噥嘴,沒發出聲音。
“紀氏,從我迎娶你進門,我尊重你當家主母的權利,任何事,都是先和你商量了才去做。不管我願意不願意,隻要有利於咱們這個家、有利於孩子們的長大。你要我收鶯歌,我收了。不想讓歸荑生第二個,我應了,歸荑喝了絕子湯。你讓我收春繡,我不情願,但還是收了。你說我不好再去春繡那兒,我就不去。我林海遵從禮法,敬重你做妻子的,內宅都交給你安排了,我可有哪裏做的不到?不好?”
紀氏搖頭。從進門,林海就對她體貼、愛惜、信任,任何一點兒不好,她也都挑不出。
“那這些敬重,換來的就是你當麵一套、背後一套、為母不慈的欺騙?!放手。”
紀氏的臉紅了又白,不由地鬆了手。“老爺,你抱走了暮哥兒,就再也不要抱回來了。”
“哼。”
林海一腳踹開跪著擋路的暮哥兒奶娘,抱著暮哥兒出門。歸荑抹著眼淚,悄悄跟了出去。
“狐狸精,奶娘說的沒有錯。歸荑,你個狐狸精。”紀氏看歸荑抹著眼淚跟出去,從牙縫裏迸出這幾個字。
一定是歸荑,歸荑的心機!嗬嗬,嗬嗬,她看著晨官兒從會爬的時候,去捅醒她兒子,孩子大哭,她笑著看;她看著晨官兒會走的時候,一次次壓翻剛能坐起來的暮哥兒,能笑著不吭聲;她竟然能忍了一年,忍到暮哥兒頭上出了那麽個大包,才向老爺告狀。
她就不該讓歸荑見到孩子!
紀氏攥緊拳頭,指甲紮進肉裏的疼痛,都不能減輕她一點兒的恨意。她想劃花歸荑的臉,她想把歸荑提腳賣去紅帳。
可她什麽也做不了,這家裏她除了倆兒子,沒一個自己人。
暮哥兒一路都安靜地由著林海抱著。林海想想既往紀氏和奶娘都說過,暮哥兒一哭就哄不好,得自己哭夠了才停,滿心肺都漲得痛,漲得他眼睛酸澀,漲得他喘氣都困難。哪裏是哄不好,哪裏是哭夠了才停,是哭累了,哭得沒勁兒了才對。
林海把被卷放到歸荑的臨窗大炕上,把孩子從厚厚的大被裏挖出來。暮哥坐起來,不安地打量陌生的環境。
“爹,抱。”暮哥兒有點費力地站起來,蹣跚地撲向林海。
林海接住暮哥兒。“暮哥兒啊,這裏疼不疼?”林海輕輕摸暮哥兒後腦。
暮哥兒的表情像是在吸氣,腦袋躲著林海的手,左晃右晃地不給摸。林海心酸,這孩子怕是還不會說“疼”字吧。
歸荑跟進來,悄悄地跪到在父子倆相擁的大炕前。
林海打發丫鬟去找管家,讓管家帶轎子前去接趙老大夫過來。
“歸荑,你眼看著暮哥磕傷,你都不告訴我?你是鐵石心腸嗎?還騙我嘴唇是雪地裏滑倒,嚇了一跳咬破的。啊?你出息了,啊?還會和我說謊了。”
歸荑跪在那兒,哭著搖頭,說不出來話來。
“你也是做娘的,你看著暮哥兒被推倒,磕了頭,磕了那麽大的包,你都不去抱抱兒子,去哄哄兒子,這還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嗎?你當他是你兒子嗎?你還說一心在我身上,你就這樣看著我兒子被欺負?一聲都不吭,啊?”
“老爺,暮哥兒從抱走就是太太的了。奴不能不守規矩。太太允了歸荑太太去看暮哥兒,已經就是恩典了。奴要是過去抱他一次,以後太太就再不會給奴看到他了。”
“不給你看怎麽了?給你看了,又有什麽用?孩子當你的麵被欺負,你這個親娘做什麽了?你維護他了?你抱他了?你擋著不給欺負了?你和我說了?啊?你為什麽不和我說?你看不看得到孩子,有什麽區別,啊?”
“奴不敢和老爺說,怕太太知道了……”
“太太知道又如何,啊?”
林海暴怒。這是個蛇蠍心腸的親娘。他還舍不得去踹歸荑,氣得回身一腳踢翻了茶幾,嘩啦啦,林海才送給歸荑的、那一套價值數千金的、官窯限量版的霽紅花瓶、茶具,摔了個稀巴爛。
“你是親娘,看著這不會說話的孩子被欺負,你不去維護他,你還不告訴我,你天天去看孩子,你看的什麽?看的什麽?啊?”
暮哥嚇得摟緊林海的脖子,“爹,爹。”
林海這才意識到懷裏還抱著孩子呢。“不怕啊,不怕。”林海摸著暮哥兒的前額,安慰懷裏的兒子。
倆丫鬟悄悄地進來,把摔碎的東西打掃出去。
“老爺,奴想著,奴看著孩子,太太多少能顧忌一點兒。等晨官兒大了,懂事了,就不會這麽欺負暮哥兒了。要是奴抱了他,以後太太不給奴看孩子了,奴怕還有更厲害的,奴怕奶娘、丫鬟都會在背後欺負他啊,老爺。”
歸荑哭倒在地。“老爺,從大姑娘給暮哥兒洗澡,暮哥兒身上才沒了掐痕啊。”
天哪,黛玉給暮哥洗澡的時候是夏天。林海簡直要崩潰了,這家,這家,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還有奶娘、丫鬟合起夥,虐待兒子的齷蹉事兒?饒他還自認家事、朝事兩順遂,正是春風得意時呢,簡直是打臉。
是被紀氏毫不留情地一巴掌煽了個滿臉花。
“那你為什麽不和我說?”
“太太管著後院,奴說這事兒,老爺為難,孩子還得繼續在太太院子裏。奴不敢說。”
“我是為兒子,怕為難、怕麻煩的人?”
林海氣得一腳踢到歸荑的肩膀,把歸荑踹翻了。幾下把暮哥兒的衣服,扒了個幹淨。看到孩子身上的幾處深深淺淺的掐痕,正好林誠帶了趙老大夫過來了。
嚇得林誠跪倒在地磕頭,“老爺,老爺。”不敢為自己求饒。
“你起來,現在就去把看護孩子的奶娘,丫鬟都堵了嘴,拖出來在雪地裏打板子。”
林誠立即出去了。
趙老大夫仔細檢查了暮哥兒,除了後腦的血腫,身上幾塊掐痕,再沒有其它的傷了。孩子太小,活血化瘀的藥,最好不要用,最多用毛巾熱敷,隻能等著慢慢吸收了。
林海謝了趙老大夫,趕緊給兒子穿紅衣服,喊人送老供奉回去。
林海看著爬起來跪好的歸荑,“你起來吧,以後暮哥兒你自己帶。你也不用去太太那裏請安了,給我把兒子帶好。”
“是,老爺。”歸荑喜出望外,給林海磕頭。兩手撐地,費勁兒地爬起來,去抱暮哥兒。
“暮哥兒,這是你姨娘,你以後跟著姨娘了。叫姨娘。”
暮哥兒對這個一直溫溫柔柔、關注自己的女人,很有好感,伸手去抹歸荑臉上的眼淚。
“姨,娘。”
“乖,暮哥兒。”歸荑把兒子摟在懷裏,眼淚一雙一對地落。
林海不忍再看,轉身走了出去。
在他的身後,歸荑抱著暮哥兒,滿是淚花的臉上,露出絕美的笑靨。娘親說的對,規矩是最能護著自己的,現在也護了自己的兒子。當著大姑娘的麵,咬破嘴唇,滿口都是血腥的那點兒痛,比起能把兒子抱回來,算個什麽。自己賭對了,大姑娘是重規矩的,看到了太太不慈,奶娘不盡心,不會不管。
“暮哥兒啊,你要記住,是你姐姐救了你,等你長大了,要對姐姐好,給姐姐撐腰。啊。”
暮哥兒的小手,在歸荑滿是淚水的臉上劃拉。歸荑親親兒子,喊丫鬟打水進來,給自己洗臉。她含笑望著坐在炕上的暮哥兒,想著以後再不用去太太跟前、看兒子被搓揉了。揉著被林海踹痛的肩膀,歸荑想得趕緊做條最漂亮的裙子,給大姑娘過年穿。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紀氏尖叫:歸荑,你這個狐狸精。
歸荑絕美的笑靨:賭對了,大姑娘是重規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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