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林海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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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請賈赦到書房的側廳坐, 一是暖和,二來喝點小酒, 叫了家裏的歌姬過來,也有地方施展。
賈赦的心思不在喝酒看歌舞上, 三下二下地把擺好酒菜的小廝都打發了,連歌姬都攆了。
“舅兄,這大過年的喝悶酒?”
“算什麽悶酒, 我不是過來陪你說話呢嘛。”
林海對上匪氣發作的賈赦, 向來是君子不與痞子爭論。爭贏了,也隻證明自己更痞。故而一笑, “隨你高興。”
“如海, 那紀氏你準備怎麽辦?”賈赦開門見山地問。
林海苦笑,頓時沮喪。“能怎辦?孩子都那麽小。府裏也不能沒個出麵的女主人,我還得顧及那倆孩子呢。”
“可你這,就這麽關著也不成啊。不說等開春了,就是明後天, 各家走動起來, 她再是怎麽病了, 也免不了有人要上門探看。你初入閣, 就是禮部、翰林院這兩處,要上門的, 肯定也會不少的。”
林海點頭。紀氏這樣真讓人愁啊。他不敢放紀氏出來,甚至說他都怕紀氏夜裏跳牆出來,禍害了那三個孩子。
“要不, 我把孩子接過去?”
“你接過去?你那府裏?你清理幹淨了?”
賈赦哽住,氣惱地望著林海道:“總比你這裏好吧?不會拿庶子摔著玩。”
林海的臉色頓時不好看了,一會兒青一會兒白的。他有多長時間沒吃過虧了,暮哥兒的傷,除了他自己,那就是歸荑都不能說的事兒,連黛玉都回避這話題。
“好,好,好,我不說,我不說。來喝酒,喝酒。”賈赦少有看到林海變臉,立即端起酒盞勸酒。
林海仰頭灌了半杯。凝視著酒盞,低聲說:“恩侯,我不瞞你,這一個月,我一直都不好受。紀氏表麵坦蕩,內裏陰毒,偏還不認錯——當然她就是在那種觀念的家庭長大的。唉,我原想著,沒有兒子,娶誰都是娶,隻要能生就可以。實在生不出嫡子,還可以生幾個庶出的。隻要不讓林家斷了香火,想必祖宗也不會在意,是嫡子還是庶子的供奉吧。”
賈赦給林海斟滿酒。林海端起又是半盞進口。
“恩侯,你說是不是將門出來的女人都心狠啊?”
“這話怎麽說?”輪到賈赦不開心了,這不是說他妹妹也是心狠的嘛。“如海,你想想,你家前幾代娶的可都是書香門第出身的,不也是代代隻有嫡子。關出身什麽事兒。”
林海斜倚在榻上,不管賈赦怎麽擺臉子,自顧自說話。 “我和你說啊,敏兒不喜歡庶子,就給後院的姬妾都下了絕子藥。可如海願意啊。有句話是千金難買心頭喜。”
賈赦臉色不好看。
“主母不想庶子出生,男人也願意,隻要不誤了香火供奉,沒啥。舅兄,你說是不是?可要生庶子是紀氏提的,說視同己出,放在一起養,讓兄弟從小感情好,也是她提出來。她要是和敏兒一樣,不要庶出的,我……”
“你幹?”賈赦插話,打斷林海。“你先別急,你摸摸你自己的心,你舍得不讓你那姨娘生?”
林海愣住,想一想方說道:“也許會舍得吧。”
“也許,就你這也許出口,就是答案了。你哄誰呢?!你當紀氏她看不出你的心意?看不出來那姨娘是你的心頭好?你不會舍得你那姨娘不生的。紀氏那是要先生了嫡子,還哄得你認為她是賢德的。她提出讓你的心尖子生兒子,還抱過去和嫡子一樣養。你是不是很感激她?”
林海點頭,賈赦說的都對。
“當今選你做閣臣,要是以後不被你傻氣給坑個好歹,算他福氣大。”
賈赦這話說的窩心,林海深吸氣,再吸氣,不和痞子較勁,等他的下文。
賈赦卻吃肉喝酒地自顧自得意。半晌兒,才放下筷子道:“你這下酒菜不錯。”
“恩侯喜歡,天天來吃唄。”
“成,就衝你這爽快勁,告訴你實話。”賈赦又喝了一口酒,“這女人啊,就沒有不妒忌的。或者紀氏開始的時候,念著你對她的好,想著有庶子也沒啥。等後來你那姨娘喝了絕子湯,就惹毛了她啦。那姨娘那麽做,不是擺明隻要你的心意了。你喜歡的女人,不能有兒子;有兒子的,不能得了你的喜歡。這個,你明白吧?”
林海隻覺得有隻大錘在他的頭頂,咣咣地敲。天!可不就是這樣嗎?這簡直是標準的宅鬥思維、宮鬥的初級版本。女人的本性是不是妒忌,還用賈赦提醒。自己真的可笑啊,還真的認為紀氏是值得放心的。要是沒黛玉巧遇暮哥兒磕傷頭的那一回,怕是以後暮哥兒成了小傻子了,他都未必會能發現紀氏給他的內宅立的規矩——喜歡的女人,不能有兒子;有兒子的,不能得了自己的喜歡。
林海要不是顧及賈赦在,定會抽自己兩耳光。
“如海啊,你看我家老太太,兩個兒子,還都是她親生的,還偏頗的不得了。何況你!你就是不給庶子一份家產,你也勢必會在其它地方,補償兒子,更何況那是你喜歡的心尖子生的兒子。她是啥都舍不得啦。”
林海默認賈赦說的有道理,起身,給賈赦斟酒。
“恩侯,你說的對。在紀氏看來,她已經把丈夫分出去了,其他的就不能再分了。”
“就是這話。紀氏對你這做丈夫,不分是不成的,她怕人說她是妒婦。你以前的後院裏,可沒少了人。你不是張家那樣純粹的清流,你是勳貴出身,她也不信你不喜女色。你那後院沒十個八個的,比真正的清流還幹淨,你當她會怎麽想?當然是想你在試她呢。”
賈赦說的爽快,酒也喝的美。我讓你林海在我妹妹活著的時候,後院裏一大堆鶯鶯燕燕的,給我妹妹添堵,最後還害了我那小外甥,拖累了我妹妹。現在換了紀氏,你就清爽的後院,給她活的舒心了。憑啥?憑啥?她紀家對你有什麽恩德,啊?
賈赦放下酒盞,“如海,你要是從此真的不好一點女色、以前當著巡鹽禦史的時候,還不貪。當然你不貪,是你自藏家財萬貫,看不上也不需要。可你還有能力啊。現在又有了三個兒子了,你想幹嘛?你要做完人?你要在徒家的天下,再做個王莽嗎?”
“舅兄說笑,我哪裏會有這樣想法啊。”
“如海,不是你想不想,而是你這最年輕的閣臣,別人看到的你,會想什麽!你祖上是謀臣出身,別人可不信你是沒謀劃的。要知道三人成虎。”
“聖人要是信了,舅兄,你與我這般好,再掌了兵權,你也不穩了。”
“你別對我危言聳聽,我和你在聖人那裏是不同的。我救過他和程蔭。”
林海裝作恍然的樣子,“恩侯,你救過他們?”
“順手的。早年的事情,不提,才是為我自己好。你還是先想想自己吧。酒色財氣,吃喝嫖賭,你初做閣臣,你得選一樣,既不能敗壞了你的風評、影響你在清流中的地位,又是能讓聖人放心的;萬一被禦史彈劾了,那樣嗜好還不能被律法追究,不能被奪了官,抄了家。你得撐個二、三十年,撐到你兒子長大呢。”
林海看著一字一句說的坦誠的賈赦,端起酒盞,向賈赦敬酒,“舅兄,這話就隻有你能對我說,謝謝舅兄了。”
“酒色財氣,吃喝嫖賭,你得選一樣啊。”
“你讓我想想,這自汙,也沒那麽容易的。”
“有什麽難的,我父親選了懼內,我順勢選了好色。不要忘了,你是閣臣。有違律法的事,你沾點點的邊,當今就有借口辦你,家產就歸他了,他現在比你窮著呢。到時候,你連命都保不住,別說什麽兒子,什麽香火。徒家就沒出過好人。你再能幹,與程蔭比,在他眼裏,也是貳臣。”
林海沒話能駁斥了賈赦。賈赦這土著,比他了解世情,比他了解當今。怎麽好好活著就這麽難啊!
“當然,現在有個最便宜的、最輕省的路子,選懼內!由著紀氏把暮哥兒蹂躪成傻子,在京裏掛上幌子。舍一個兒子,還有他姨娘,成全你自己。或許那暮哥有福氣,最後沒傻。要是以後肯跟在嫡子後頭聽話,為嫡子前麵衝鋒陷陣,紀氏再拿閣老的兒子聯姻,得慈母的名頭,就當養了個忠心的奴才,你就完美了,也能糊弄過去。”
賈赦的話,句句如刀,林海聽到舍一個兒子,成全自己時,就不痛快了。等他再聽到“當養了個忠心的奴才”,不禁就捏碎了手裏的酒盞。
“如海,你這功夫?”賈赦打量林海,重新評估他,思忖著,自己沒逼急他吧?
林海拍拍手上的碎屑,喊小廝進來換了酒盞。
對於宅鬥,林海那是紙上得來終覺淺的。他這人,還真沒有什麽和人鬥心機的嗜好,能攤開了談,談好了去做,是他最愛的做法。紀氏也是無意中,撞了大運,碰到了這一點。
“恩侯,喝酒。”林海迅速平複了自己的情緒。
賈赦陪林海又喝了一會兒,拍拍林海說道:“如海,孩子還小,你早下決心早好。再則你初入內閣,有些事遲不得。你得為自己,為孩子早早鋪路。莫等事到臨頭,後悔不迭。”
林海長歎,“恩侯,虎毒不食子,鳥雀也愛羽毛,我,舍不得自汙,更舍不得兒子。”
“那我等著給你收斂全家。”賈赦把酒倒進嘴裏,“哼,好良言難勸……”
賈赦抓了自己的大衣裳往外走。一步、二步、三步……
“恩侯,恩侯,你等等,等等。”林海痛苦地認識到,賈赦說的都對。
“老爺”,外麵小廝敲門急促,“老爺,主院派人來,說太太病了,燒得糊塗了。”
作者有話要說: 林海:
——酒色財氣,選哪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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