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林海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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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暑熱未消, 屋內林海和賈赦守著冰盆倒也不覺得怎麽熱。

    “如海,我才從敬大哥哪裏過來。先恭喜你們了。”

    “恩侯, 不瞞你,是敬大哥和義忠談的。”

    “嗬嗬, 你讓他自己去,看義忠信不信他的話?說實在的,還是你先前說的對, 義忠是看在你的身份上。哎, 如海,當今可能把文定侯給你, 那世子的位置?”

    “又不是世襲的, 也沒啥意思啊。”

    “來找你就是說這事兒呢。要是繁森知道你要把玉兒的次子,過繼給敏兒做嗣孫,你說他會不會為世襲侯爵加把勁?”

    “恩侯,這可得好好想想。別讓聖人誤會我們怎麽地了,這是一。再一個紀氏懷的是雙胎, 這時候爆出來, 玉兒的次子要過繼給嫡長房, 還有世襲爵位, 我怕她出事兒。”林海沉吟了好一會兒,才緩慢出聲, “要隻是單純的家產,尚好平衡。可要是世襲的爵位,恩侯, 我怕紀氏、晨兒會有想法,那就得不償失了。”

    賈赦點頭,林海能想著為敏兒過繼嗣孫,還是外甥女的兒子為嫡長房,可見他是長情的人。能為敏兒想,那麽現在就會為紀氏想,他們也是十來年的夫妻了。唉,紀氏已經生了二子,這又懷的是雙胎,以後會不會……

    “過這個村,可沒這個店啦。”

    “恩侯,繁森和今上的情誼,再好,也是有限的。得省著點用。”

    “好。隨你。反正你兒子,讀書都能成的。”

    說到讀書,賈赦沒了來時的興致,還有些喪氣。琮兒看著也不笨的,狀元啟蒙,又在張家讀書。可張鈺前陣子和他說,這孩子中舉不會早,要中進士,得更晚。可琮兒那孩子,他早琢磨過了,也不是從軍的材料。說不得以後,能混到老二那樣,都是燒高香了。

    “如海,寶玉的婚期,薛家選在十月裏。縣試和府試,寶玉都過了。蘭兒沒能過府試。”

    “賈蘭尚小,過兩年再去考。讀書的事情,要差了三年的時間,差的功夫多呢。二十歲之前,能中了秀才,都可以的。”

    賈赦撇嘴,“太晚了吧?”

    “基礎牢固,雖得秀才晚,但隨即能過了秋闈,進士提名,也不過是三年五年的事兒。要是前麵揠苗助長,十二、三得了秀才,到三十歲還不能中舉,蹉跎幾年,就沒了心氣了。不是為幕,就是為吏了。”

    賈赦點頭,“這些你知道的多。我看蘭兒未過,為琮兒犯愁呢。”

    賈琮讀書的靈性一般般,林海早知道。

    “恩侯,進士強求不來。琮兒,中舉以後謀官,也是一條出路。”

    賈赦心想,你林海認了女婿以後可能沒出息,隻能到這程度就好。

    “如海,敬大哥說珍兒夫妻倆病了。暑熱。”

    “病了多久了?”

    “昨兒的事情,今兒加重了。我去了都沒見到人。”

    “這麽厲害?!賈珍正是壯年時候,一個暑熱,沒啥吧。”林海這時候是真的沒多想。

    賈赦眼神深幽,“他這些年無拘無束的,再好的底子也淘騰得差不多了。他未必有敬大哥壯實呢。”

    也是的,賈敬這一路和自己騎馬、乘車、翻山越嶺的,沒見他有半點頹色。可見年輕時候的底子,也是沒少打熬身體的。

    林海聽賈敬說道經、聊煉丹,賈敬把單方解釋的詳細,實際他卻是很少服用丹藥。用他的話就是,要這麽好成仙,到他這裏混飯吃的道士,不知道能把多少聖人王公吃成神仙了。

    那賈敬因服食丹藥暴斃,是真的嗎?

    “寶玉那玉?”

    “我給了一個高人,以後咱倆個,再不用有什麽顧慮了。”

    “什麽高人?”能得到林海這樣認可的,賈赦被勾起了興趣。

    “佛曰不可說。”林海高深莫測地。

    “嘁。”賈赦撇嘴,“你心裏有底了,我也放心的。”

    他站起身說:“我回去了,明天要去京營。你和敬大哥的賞賜要等等。”

    “好,謝謝舅兄提醒。”

    送走賈赦,林海看天色已很晚,就歇在了書房。

    林海開開心心地在家裏休息。趁著早晚不熱的時候,陪紀氏走走,聊聊天。早晨帶著孩子們一起練練拳術、劍術,等孩子們上學去了,上午和黛玉一起彈琴、對弈。下午把家裏的莊子鋪子裏的雜事,好好理理,問問清楚。傍晚帶著仨兒子,看他們歡快地在小湖裏、如魚兒一樣地竄騰、嬉鬧。幾天的功夫,仨小子就黑了一個色度了。

    “爹爹,母親不給我們下水玩。”林旻每天進了水,就不想出來,怎麽也玩不夠的。

    “你母親身子重了,照顧不來你們仨的。”

    “爹爹天天在家就好了。”

    林海把林旻從水裏提溜出來,順手在他屁股上一拍,“快去衝衝水,穿衣服。爹爹不去上差,哪來的銀子買米吃。”

    小亭子裏備了幾桶水,三個男孩子嘻嘻哈哈地笑著,你舀水潑我,我舀水潑你,玩了好一會兒。鬧夠了,才去穿衣服,跟父親回去吃晚飯。

    等林海再回到內閣,戶部尚書打量他說:“如海,你這去一趟西北,是吃了什麽靈丹妙藥啦?”

    工部尚書年齡已經接近致仕了,看著林海的臉色,羨慕地說:“看林大人的神色,以前眉間尚有一些猶疑,現在印堂清透潔淨,不染一絲塵埃,還隱隱透出紅光,今日林大人當有大福氣臨門。”

    吏部尚書才出六十歲,聽了宋尚書的話,仔細看林海的臉色,讚道:“老宋的相術,從來是沒有錯的。林大人,有了好事可要請我們喝酒。”

    內閣的這幾個大佬,都知道當今對林海和賈敬的西北之行很滿意,壓的賞賜越久,表明今上給的會越高。但推延賞賜的原因,幾個人猜過,都沒想出來,或許隻有今上的心腹程蔭知道吧。

    吏部尚書不想為這樣的事情去問程蔭。多少年來,他一直是在忠於聖人、中立、不與任何人結黨中傲然獨立,不想在最後這十來年快致仕的時間,給子孫留下禍患。與林海這以後不是首輔也能是次輔的人,他抱著能交好最好,不能,關係平淡也沒什麽,不成仇就好。

    幸好林海性格溫和,雖做事認真,但不是咄咄逼人、無事生非的攬權性子,比陳尚書更好相處。

    吏部尚書算計著,五年之內,內閣能倒出一半的位置。兵部胡尚書、戶部李尚書、工部宋尚書都臨近了致仕的年齡。這三部都有侍郎,在後麵等著接尚書的位置。自己和刑部尚書能多挨幾年,但要不要給今上賣個好,和他們一起退,或者是學禮部陳尚書早一點退呢?程蔭在吏部侍郎的位置也八年了。吏部尚書算計著自家的私事,是否提前致仕先不說,以後給程蔭更大的權限,才是正經該幹的事情。

    他拿定了主意,更是友好地與林海相處。

    現在的這幾位內閣閣臣,可以說是幾十年來,相處得最融洽的。有事能一致使力,甚少拉幫結夥地互相拆台。

    今上到了的時候,內閣幾位六十多歲的老大人,就林海的氣色,已經討論了好一會兒。林海不溫不火地笑著,隨他們打趣。他早發現了自己的氣色甚好,根源就是找到了族長,心裏不再忐忑不安。既往那些沉重壓在心頭的,對上皇權時候的畏縮、對上僧道的悲壯、對上警幻的無奈,所有的負麵、膽怯的情緒,已經從他身上剝離了。他多少找回了一些,那種天大地大,老子不犯天條,無人能奈我何的睥睨萬物的心境。

    相由心生,林海的心境,明顯地表露在臉了。

    今上和內閣成員,把日常要處理的事情,統一過了一遍。然後對大家說:“榮恩侯,林大人和賈大人,這次西北的事情,處理的甚好。朕想給榮恩侯五世世襲侯爵,林大人和賈大人侯爵,各位愛卿以為如何?”

    戶部尚書就說:“聖人嘉獎功臣,應當。就是戶部不豐,再加上義忠封親王,這每年又添了一筆大支出。太貴妃的喪事,可就要從簡了。”

    “依禮,太上皇在,太貴妃的喪事,要從簡。”林海從禮法的角度發話。

    當今立即點頭,“皇陵已經妥當了的,其它也無更多的拋費了。”

    當今這句話,為甄太貴妃即將到來的喪禮定好了調子。甄太貴妃從娘家被抄家,兄長及所有子侄被剝奪官職,就嘔血病倒。雖然有太上求情,今上也允了從輕處罰。但從高高在上幾十年的境地,一下子變成庶民,且三代不得離開原籍科考,甄太貴妃接受不了娘家從此一蹶不振,一貧如洗。病倒後,多少湯藥下去,也不見有絲毫的好轉,現在已經是有一天沒一天的了。

    戶部尚書提出來戶部無餘錢,林海提出禮法,不能大辦甄太貴妃的喪事,這都是甚合了今上的心意。

    今上見內閣對甄太貴妃的喪事達成一致了,慢悠悠地又說:“太上說甄太貴妃唯一的心願,想忠順郡王能回了親王位,可朕卻找不到什麽好理由。當初畢竟是因他草菅人命,把幾個半大孩子打成重傷,又殘忍地扔到雪地凍死,而奪親王位的。幾位愛卿,你們有什麽好理由,給他複位嗎?”

    幾人都搖頭,誰都不是忠順的人。啥理由也沒有!忠順與今上的仇怨,沒人不曉得的。

    於是,忠順複位的事情擱下。

    刑部尚書提議道:“宗室子弟,常有不法之事,聖人,可否讓宗令嚴加管教、督促宗室子弟守法?”

    “王子犯法與民同罪。再有如忠順這般的人,王尚書可令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都報到朕這裏來,宗令袒護宗室子弟,使得他們行事越來越無王法。以後該降爵的、該奪爵的,也不是不行的,不然徒家的臉都給他們丟盡了。”

    今上與宗室那些人,從來沒有過半點情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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