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林海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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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上心裏存了事兒, 輾轉反側折騰了一夜,基本就沒怎麽睡。等第二日起床, 就覺得有些頭暈。內侍哪裏知道太上頭暈,隻是看著太上臉色不好, 就虛虛地扶著他的胳膊。沒想到太上才離開床榻二步,就晃了一下,向一邊倒了下去。

    嚇得虛扶太上的內侍, 趕緊去拉他的胳膊, 卻怎麽能拉住、一個失去自主意思的耄耋老人。“咕咚”一聲,太上摔到在地。

    嚇得慈恩宮的內侍們, 全變了臉色。蜂擁而上, 七手八腳地把太上,抬回了床榻上。一邊派人去請禦醫,一邊掐太上人中,希望能喚醒太上。

    直到禦醫來了,太上也仍然沒有任何反應。

    太醫院的院正, 見了太上的情況不好, 一邊給太上用針, 一邊讓慈恩宮的總管, 派人去稟告當今,太上卒中摔倒, 昏迷不醒。

    當今聽了慈恩宮的報信,立即把太上的情況,與內閣閣臣交代了幾句, 然後就撇下幾位閣臣,匆匆去慈恩宮。

    太醫院當值的太醫,都聚集在慈恩宮。見了當今急匆匆過來,趕緊都跪倒行禮。

    “免禮吧。太上是怎麽啦?”

    太醫院院正出頭稟報,“回聖人,太上是卒中。臣已經給太上施過針了,怕是……”

    “你們盡力就好。”

    太醫商議著去擬藥方,今上轉進去看自己的父皇。

    聖上也沒說什麽治不好太上,就要你們命的什麽的假話、狠話。太上都過了八十歲了,這幾年更是隨心所欲。想怎麽吃,就怎麽吃,根本不顧及太醫的遺囑。要不是他怕太上出意外,偷偷攔住了太上,進食助興春/藥,太上可能會以為自己還不老,還不定早就會出什麽事兒呢。

    太上平靜地躺在黃色的、繡著飛舞的、九龍的帳子裏,要不是太醫在太上的鼻翼,黏了一條窄細的絲帛,在輕輕地飄動,幾乎看不出來,太上的胸部,有什麽呼吸的起伏。太上的左太陽穴和臉頰,略微有些發紅,這應該是摔到的時候擦傷了。今上理解為什麽太上摔倒的時候,沒有內侍扶著。太上他強硬了一輩子,平日裏是最忌諱內侍扶他,把他當成虛弱的人來看待的。

    而今,太上無知無覺地躺在那裏。

    今上凝視著昏迷不醒的太上。曾幾何時,父皇在自己的眼裏,是高不可攀、深不可測的帝王。是所有人要匍匐著膜拜的聖人,是他既熱切盼望著、又無比痛恨著的父皇。

    他熱切地盼望著父皇能看自己一眼,和自己說一句話,盼望著父皇能袒護自己,保護自己,不再被忠敬、忠順,辱罵、毆打……

    他痛恨太上,從來對自己沒盡過一絲的父親職責。可他又感謝太上,最後把皇位給了自己。

    ——不然,自己的一生,嗬嗬,怕是永遠地沒有揚眉吐氣的機會了。

    院正把眾太醫合力擬好的方子,戰戰兢兢地捧給今上。今上略掃了一眼。

    “胡院正,朕信得著你的,你大膽用藥診治了。”

    胡院正見今上這麽說,跪下磕頭,“聖人英明,臣請聖人早做準備。”

    今上點頭,胡院正退了出去。

    未已,捧了煎好的湯藥進來。有試藥的太監上前,捧起碗,略吹吹,就喝了進去。

    可是太上,卻是喂不進一滴藥汁。

    太醫拿了灌藥器來,幾個人合作,把藥給灌了進去。又輪流給太上扶脈。

    胡院正見其它太醫扶脈後,都退出去了,在今上幾步遠的地方跪倒。

    “聖人,臣技藝不精,太上如今是、是挨時辰罷了。請聖人恕罪。”

    “罷了,你起來吧。朕說了信你,就是信你。太上耄耋之年,治了病,救不了命的。”

    今上派了內侍,給宗室、還有太上尚存的公主、皇子送信,進宮侍疾。

    壽數到了,神仙也無法,太上從昏迷過去,再沒有睜開眼睛。拖延了三天後,在大雪紛飛的的冬夜,走完了帝王的最後一段旅程。

    林海從得知太上皇卒中,就開始為守靈籌謀。自己和紀氏都得去哭靈,而後還得給太上扶靈去。這百日的時間,賈赦和邢夫人也都得去,賈璉和鳳姐,得了世子和世子夫人的封爵,也得去。

    叫黛玉和程泰過來?黛玉的月份已經大了。迎春自己有兩孩子,再說迎春也壓不住自家的這幾個。

    林海還沒想出轍呢,第二日,賈赦帶著賈璉夫妻,把孫女和三個孫子,連帶著賈琮、惜春,都打包送過來。

    “如海,這幾個孩子,得放你這裏。我那府裏,我信不著。”

    林海能說什麽,一個是帶,一幫也是帶,賈璉的這幾個,還好帶一些呢,先都收著吧。

    “舅兄,我正在琢磨呢,這麽多孩子,沒一個大人,可怎麽能成?”

    “我和繁森說了,讓泰兒和晏晏回來。有泰兒坐鎮,我們盡可放心。”

    “泰兒是讓人安心,可晏晏的月份大了。”

    “你呀,如海,我早說過你的,就是心軟的不在地方。你那四小子,就是活人慣的。這時候敢再調皮,打他個一個月下不了床,什麽事都沒了。”

    “嘁。不是你兒子,你當然舍得。還打他一個月下不了床,。”

    不過賈赦這話,給林海一個提醒。他把林旻叫到書房。

    “旻兒啊,太上卒中了,萬一……爹爹和你母親就得進宮,你願意幫爹爹做點事情嗎?”

    “爹爹,兒子願意為您分憂。”

    “你五弟、六弟都大了,該啟蒙了。你姐姐給你啟蒙,你現在給你弟弟啟蒙可好?”

    “這個?”林旻猶豫,那倆小孩子,啥也不會的,還流口水呢,能啟蒙嗎?

    “爹爹,他倆太小了。要不等明年,他倆不流口水了?”

    “那你去教葳哥,行嗎?”

    “行。”這個沒問題。

    “你可以和葳哥學彈琴。”

    “好。”

    “那麽葳哥兒以後的日子,就都交給你照顧了,要讓他吃好飯,別生病,還得別誤了你自己的功課。”

    “爹爹,我上課的時候,葳哥兒怎麽辦?”

    “帶去。你去哪裏,帶他去哪裏。但是不能帶他玩雪、騎馬、上樹、不能去後花園,也不能去前院,不能……不能……”

    林海的一串不能,最後林旻總結為一句,“爹爹,兒子就帶葳哥上課,在房間裏寫字彈琴。”

    “好。旻兒大了,能為爹爹分擔了。”

    賈赦看著林海把府裏的刺頭——林旻擺平。

    “如海啊,你連你兒子都……”賈赦搖頭,一臉的不齒。

    “沒辦法啊。要不你說怎麽辦?惜春和瑩兒,能看護好你家那倆小的。曼曼有琮哥照顧。我家的小五、小六,有林晨、林暮看著。泰兒和曼曼過來,也就攬總,看著林旻吧。”

    倆人頭天安排好家裏的這些孩子,睡了大半夜的安穩覺。淩晨的時候,宮裏傳來動靜,太上薨了。

    林海把讓針線房趕工的跪得容易,皮製的大毛護膝,給幾個人分了,讓林誠和林謙把家裏喜慶的顏色,都摘個幹淨。換了衣服,一夥人分別乘車,在車裏匆忙墊點熱乎吃的,就趕去宮裏。

    林海作為閣臣,先去值房,見除了戶部尚書,其他人已經到了。禮部在太上的治喪中,要承擔重要的角色。諡號就是重中之重。一係列的喪禮步驟,禮部雖有現成的,但從太上昏倒,林海就暗示禮部的那倆侍郎,把治喪儀程整理出來了。

    現在內閣成員都到整齊了,就湊在一起,商量起禮部初擬的太上皇的諡號。

    根據太上的一生事跡,平定了藩王作亂,當之無愧地稱得了武。晚年能禪讓聖位,是堪比堯舜的聖。但對無辜的廢太子等臣屬的殘忍和冷酷,又稱得是厲。對其它臣民也甚是惠愛,勉強夠文。

    最後內閣定的諡號為聖武帝。等今上最後確定

    太上年歲已高,宮裏早有準備。太上薨逝,按著成製的儀程,一步步地進行著。內務府和禮部官員,配合的很好,完美地在日落以前,完成了初終當日該做的事情。然後文武百官和誥命,等了快一天後,在禮官的指引下,開始分內外哭靈。有一些跟隨太上甚久的勳貴老臣,不等哭靈開始,就哭暈過去幾個,如老繕國公等。

    第一天哭靈結束,當今留了內閣閣臣,看著給太上的諡號“聖武”,像是不認識這兩個字一樣,端詳了好一會兒,點頭認了太上的諡號為“聖武”。

    賈赦則是日夜不得回府,白日裏匆匆到慈恩宮,與今上短暫說了幾句,就駐紮在京營了。

    等到第七日小殮禮完成,戶部尚書病倒了。臘月的天氣太冷了,染了風寒的人越來越多。等隔日的大殮,凡是能爬起來的官員,也不管自己是不是風寒了,都來哭靈。

    大殮結束後,今上下了恩旨,五品以上的官員、勳貴、誥命,來哭靈即可。已病的不需再勉強來宮裏哭靈。

    可饒是如此,病倒的人在逐日增加。

    繼戶部尚書病倒後,兵部胡尚書也病倒了。而工部尚書的風寒甚重,怕是時日無多。

    這個年,就在眾多官宦人家的生病中,惶惶然地過去了。

    等到太上皇出殯,能去送太上最後一程的臣子、誥命,已經不足初終那日的一半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