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9、廢太子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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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才不信二皇子呢。
二皇子從小在讀書的時候, 不能說笨,但也屬於沒什麽可圈可點的地方之人。從來他用力氣的時候, 多過用腦子。聖人曾經還想過,都說外甥像舅, 二皇子尚武這點,是像了鎮北侯。可是皇家子弟,重要的是這腦子啊!他怎麽就一點兒, 也不像他舅舅鎮北侯呢?!不提鎮北侯戍邊十年的豐功偉績, 單在在藩王作亂的時候,尚未封爵的趙將軍, 也不僅是驍勇善戰, 也更是智計百出的人物。
可二皇子,他也不像自己啊——自己從來就沒有對手足下過黑手。
是像了惠妃?
對。二皇子是像了黑心的惠妃!惠妃謀害太子的陰毒的法子,與這天花倒是如出一轍的。可惠妃也已經不在了啊。不可能再給二皇子出主意了啊。
能想出用天花,這麽毒辣的計謀,且與太皇太後當年, 如出一轍地用了公主送布老虎。若不是有知當年舊事的知"qing ren"提點, 那是不可能的。
聖人就是要問出在二皇子的背後、指點他行使這陰毒伎倆之人, 才用把大公主嫁給披甲人, 嚇唬二皇子。
二皇子朝聖人磕頭,“父皇, 饒了大妹妹吧。她不知道那布老虎裏是什麽,兒臣沒有告訴她。”
“饒她不是不可以。你得把在背後、給你出主意的人,交代出來。”
二皇子的汗, 一滴滴地從額頭滾下來,落到地磚上。他白著臉、咬著牙,腮幫子抽動著,呐呐低聲開口。
“父皇,兒臣送母妃的那晚,給母妃燒最後一道紙。聽有人說起聖祖爺的幼子,就是這麽走的。”
“是什麽人?”
聖人追著問二皇子,不給他絲毫躲閃回避的機會。
“是、是從前跟著母妃的掌事嬤嬤趙嬤嬤,還有辛嬤嬤。”
二皇子把這倆人說出去,立即就和抽了脊梁骨一般癱成了一團。這倆人,聖人都知道的。趙嬤嬤是惠妃的奶娘,而辛嬤嬤是惠妃剛入宮的時候,太皇太後給的管事嬤嬤。
“梁九,打發人讓莫九去好好問問。”
“父皇。”二皇子乞求聖人。
“你要替誰求情,嗯?”聖人不屑,冷冷地問。
“父皇,大妹妹……”
二皇子滿臉的懇求,讓妹妹嫁與披甲人,自己可怎麽去見母妃?
“你大妹妹以後下降承恩公府鄭家嫡子。”聖人痛心疾首。可他舍不得要了自己親子的命。“梁九,把他送去養蜂夾道關著吧。”
“謝父皇。是兒臣不孝。是兒臣不甘母妃心願落空,才行了如此齷齪事情。”
二皇子的聲音越來越低,他默然地給聖人叩頭,然後甩脫來拉他的二個內侍,昂然退出了養心殿。
聖人看著二皇子的背影,一時間隻覺得萬般滋味,在心裏不停地攪合。而這些攪合得他泛嘔的滋味,衝上口裏,他嚐到的卻是鹹腥的味道。他咬緊牙關,將這血腥味道壓下去。良久良久,才平複了自己。可伸出去,想抓茶盞的手卻是在抖著。
聖人抖著手,就半盞茶水,被他撒得淅淅瀝瀝的,才勉強喝到嘴裏一口。聖人歎息著,頹然地放下茶盞。
——二皇子隻記得他同胞手足。但願太子以後不會這樣吧。
聖人轉身往後走,他知道自己得去歇息一會兒。一夜未眠,又經了二皇子這一場,從來沒有過的眩暈感,像一張密密實實的大網,將他扣在了中央。
梁九趕上去,扶住有些搖晃的聖人。
“聖人,要不要選周院判來診脈?”
“不用,煎付安神湯來,朕睡一覺就好了。”
梁九知道聖人昨夜沒怎麽睡覺,他親自動手,去給聖人煎藥,服侍聖人喝下後,給聖人撂下帳簾子,又吩咐了倆小內侍,好好守著聖人,自己也找地也去補覺了。
紫禁城從封宮以後,進入詭異的沉寂中。宮裏往來的隻有,到各宮送飲食的,還有清送夜香及垃圾的內侍。聖人每個時辰都會打發人去東宮,傳回來的消息,四個孩子都是沒有發熱。而幾個沒有種痘的公主,也沒有發熱。
聖人不免就起了僥幸的心理,希望這事兒,最後是虛驚一場。
可第五天的時候,先是長春宮的、甄嬪所出的、最小的六公主,開始發熱。然後是景仁宮的、賢妃所出的五公主開始發熱。
兩個小女孩的高熱,來勢洶洶。聖人把守在東宮的婦兒科高手,抽調了二個出來,往長春宮和景仁宮派過去,又各派了二個太醫協助。可不到一天一夜,長春宮的六公主,先出現了高熱驚厥。
聖人過去看小女兒。
小女孩半歲多,這麽一天一夜的功夫,已經燒的脫水了。
甄嬪還在放腳,她聽說聖人來了,倆個大力宮女架著她,拖著打了夾板的雙腳,掙紮著跪到聖人跟前。
“聖人,救救囡囡,救救囡囡。她這麽小,這麽小……”
甄嬪瘦了許多,又哭的花容失色,全不見幾個月前的華美姿儀。
“朕會盡力的。你回去好好歇著。”
聖人看著自己寵愛了幾年的甄嬪,心裏湧上無限的憐惜。吩咐人把她架回去。
幾位太醫戰戰兢兢的。可再怕,也得麵對聖人啊。
“聖人,六公主太小,灌不進去藥,隻能是奶娘喝藥。可如今這疹子,發不出來,就……”
聖人知道太醫說的道理,孩子小,隻能奶娘喝藥,天花的疹子發不出來,是最危險的,要是能發出來疹子了,後麵才好治的。
“你們盡力去治。朕信你們。”
不到天亮,六公主去了。
東宮的四個孩子也開始發熱了。
最先發熱是寶珠,到傍晚的時候,寶珠開始出疹了。黎良媛聽周院判講,疹子發出來就好的話,禁不住又哭又笑。
太子叮囑跟著黎良媛的、還有照顧寶珠的人,二個時辰一換班,哪一班都得不錯眼珠地看好孩子,莫讓孩子抓撓了癢處。
寶珠的疹子,發的迅速,一夜之間,就發遍了全身。除了太子送過來的水,她是連奶娘的奶都不喝了,哭得聲嘶力竭的。
太子吩咐奶娘,將奶水與水混合了,一點點兒喂給寶珠。二個奶娘,還有所有跟著黎良媛的人一起上手,一個抱孩子的,一個用羹匙喂奶的。等寶珠睡了,還得有人按著她的小手,放著她抓臉。
“照顧好寶珠郡主,回頭都有賞。”
徒丌是屬於懂事早的孩子,他先於徒丕發熱、出疹子。他癢癢得難受,想抓癢,又懂事地不去抓,小手指扣著床單,沒多會兒,就把指甲扣翻了,然後疼得眼淚嘩嘩地流。
“父王,兒子有好好喝藥了。弟弟也喝了。”
看見太子過來,徒丌忙對太子表白。徒丕凡事都是看哥哥的,哥哥喝一口藥,他跟著喝一口,然後咧嘴哭一聲,最後還是都喝了。
“乖。疹子發出來就好了。”
徒丕熱度不怎麽高,臉上也隻有零星的一點點疹子。
“父王,抱抱。”
太子抱起徒丕,小家夥長的壯實,抱起來沉甸甸的,比徒丌去年這時候還要重。太子對徒丕能抗過去的期冀,多過徒丌和寶珠的。
“好好喝藥,早點兒好,明白嗎?”
“喝藥,父王。”
徒丕指著藥碗,要太子喝藥。
最後太子陪著徒丕喝了好幾口,徒丕才苦著臉,慢慢把藥喝了。
最難的是小乳豬這裏了。他熱度不高,出疹子也出的特別快。高院判看他出疹的速度,以為他是最穩妥的一個呢。誰知道,嬌氣的小乳豬,就是有一點兒的不舒服,就哭得聲嘶力竭的,既不肯吃奶,也不肯喝水。哭累了,昏睡過去了,太子妃和奶娘輪流抱著喂,也喂不進多少,小小的人,比寶珠更快地瘦下去。
太子每天趁著太子妃和奶娘給小乳豬喂奶的時候,去看看那仨孩子。對太子提著的那個小水壺,陳良娣和黎良媛都很好奇,更別說其他人了。
可倒出來的就是白水。
而太子每次過去,黎良媛都讓奶娘立即擠奶,然後兌了太子給的水,喂給寶珠喝。黎良媛再好奇,也不敢問太子。她看女兒肯喝太子用水兌的奶,除了好奇,就是念佛——女兒肯喝就好。
跟著太子的六福,在心裏嘀咕,就一壺白開水啊。他看著太子燒的,哪裏有什麽奧秘。皇太孫是一口都不肯喝的,沒想到這三個,卻認這水喝。
六福搖頭。他現在對東宮的事情,上心的厲害,大事小情,哪兒、哪兒的任何事,都必須報給他。他自己呢,還跟著太子寸步不離的。就看著一會兒,一個小內侍,過來和他說幾句,過一會兒,又換個人,倒騰個不停。
太子知道六福是那天被刺激到了,也不管他,由著六福和三德子倆人的身邊,如串線一般。
到了小乳豬發熱、出來疹子的第三天,太子讓人準備了大半桶的熱水。把小乳豬剝光放進水裏,懨懨的小人兒,來了一點兒精神頭。
“卿卿,你讓人奶娘把奶擠出來,看看趁他高興,能不能喂進去。孤自己先照料他一會兒。”
石氏不放心,但看太子掐著小乳豬的下頜,孩子興奮地拍水、踢水,也就趕緊去找奶娘擠奶。
太子把小乳豬提起來,瞬間把水收了,換了水,一手把孩子夾在肋下,一手伸水裏,用內力加熱。覺著差不多了,把小乳豬放進去。
小乳豬興奮得歡實,太子妃端碗過來喂他。一口接一口地,一會兒大半碗的奶,就都喂進去了。
“卿卿,趁著他肯吃,再喂多一點兒。”
高院判隔日再看到皇太孫的時候,他發現皇太孫的精神頭好了許多。臉上的疹子、身上的疹子,也露出了點點的膿頭。
趕緊告訴太子夫妻,要看好孩子,別讓他抓破臉。
但小乳豬好像沒那麽癢,不讓抓,也隻吭嘰幾聲,隨便弄個撥浪鼓,就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太子心裏明白,是空間水起了作用。
然後六福就看到,太子那小水壺倒出來的水,一個孩子有半碗,是用來點到臉上、身上的膿皰的。
太子吩咐陳氏,隻能用自己給的這水。他哄徒丌、徒丕,沾上水就不癢癢了。徒丌、徒丕連連點頭。
六福在心裏“呸”一聲。太醫也在心裏搖頭,他想著要不是看太子,每天都過來看孩子幾次,自己這些人,哪裏會關心這仨孩子。他見太子願意哄孩子,孩子也識趣,心裏也盼著真的不癢才好。
東宮裏的事情,點點滴滴都報給了聖人。聖人聽說皇太孫轉好,大喜之下,終於吃下了這十來天的第一頓飽飯。
景仁宮裏,賢妃跪在佛像前。這十來天,她心力交瘁,人瘦了一大圈。三公主出花了,溫度還不算太高。可五公主,卻高熱,疹子憋著發不出來,危在旦夕。
賢妃在佛祖跟前許願:大慈大悲的佛祖,有什麽懲罰,都應到信女身上吧。讓五公主平安吧。
可佛祖好像沒聽到她的乞求,天亮前,孱弱的五公主,夭折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上了app的封推,沒能力加更,就肥肥地來一章了。
謝謝親們的支持,有了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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