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6、紅樓賈母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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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赦和太子說了一會兒話, 心裏舒服了一些,然後就陪著太子一起加班處理政事。待到起更了, 太子揉揉眉心對他說:“恩侯,你先回去吧, 既然你決定要認錯了,趕早不趕晚。”

    賈赦應了聲是“是”,與太子告辭, 帶著自己的一群長隨, 慢悠悠地回府了。

    賈赦想的仍然很美,等到時辰了, 孩子們就該各自回院子睡覺了, 自己就可以好好和母親說說話。為此他經過前院的時候,還特意拐去兒子的院子核實了一下,得到確認後,直奔正院。

    正院隻留了兩盞氣死風燈在夜裏透出微弱的亮光,守門的婆子見了大爺過來, 趕緊諂笑著上來行禮。

    “大爺, 太太去校場了, 大少爺早送回前院就歇息了。”

    賈赦覺得自己的一口氣立即就被瀉的差不多了, 原來想與母親私下說說話的機會,都好難找到啊。

    賈赦深呼一口氣, 轉身往府裏的校場去,他怕自己再拖一次,沒了認錯的勇氣了。

    張氏還沒有睡呢, 賈赦上午臉色難看地出去了,到婆母的正院呆了半上午,然後在書房用的午膳就出了府。兒子在婆婆的院子玩了一天,睡前過來問個安。她的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打發人去門房問詢,回話說大爺帶人去了東宮了。

    值夜的丫鬟守在外間,羅嬤嬤這些日子都在裏間服侍,寸步不離的,尤其在世子爺麵色不虞離開後,羅嬤嬤生怕張氏又恢複了哭哭啼啼的作態。

    “奶奶,起更了,早點歇息吧。”

    羅嬤嬤已經勸導張氏大半天了,真的有些累了。

    “嬤嬤,你說大爺怎麽還不回來呢?”

    張氏有些焦慮的,她心裏盼著賈赦今夜能回來,有什麽話倆人說開了才好,真要積在心裏,讓夫妻離心就不妙了。

    “大爺去了東宮,或許是事情多,就歇息在東宮了吧。這也是常有的事情,奶那你真不用為大爺擔心的。”

    張氏沉默了一會兒,她覺得悲哀慢慢抓住了她。

    “嬤嬤,大爺既往要留宿東宮,都會派人回來送信的。今天,”

    張氏覺得喉頭似乎被哽住了,讓她不能繼續說下去。

    “奶奶,你可不能哭。”羅嬤嬤走到張氏的床頭,小聲嚴厲地製止她。

    “奶奶,您現在不是十五六歲,才嫁到榮國府的時候了。小姑娘初嫁的時候,遇到事情哭一哭,才成親的男人有心情哄。瑚哥兒都這麽大了,過幾年就要相看人家了,你再哭天抹淚的,要是哪天世子爺厭棄了,老太爺、老太太又都返鄉了,就難辦了。”

    張氏知道奶娘是為自己好,勸的也都在理上。

    她艱難地點點頭,啞著聲音說:“嬤嬤,你放心,我不哭。”

    “這就對了。嫁人了和在娘家是不同的。爺們願意哄著你,是個情趣。要是他厭了,煩了,怕是你的眼淚反會讓他離你遠遠的。”

    張氏歎氣,她自己怎麽會感覺不到丈夫的變化呢。

    “嬤嬤,你說大爺怎麽會變成這樣了呢?”張氏不甘心地問羅嬤嬤。

    “大爺以前是怎樣待奶奶的,老奴不知道。隻知道大爺待奶奶很好。不過這幾個月下來,老奴覷著大爺的心情,是不願意見奶奶哭的。”

    是啊,張氏想到丈夫早膳後說的話,分明是在責怪自己,不該在到婆婆那裏站規矩之後哭腳疼,不該在婆婆抱走孩子後哭母子分離。

    “嬤嬤”張氏歎氣,“嬤嬤,我倒願意自己永遠不長大的,也不用嫁人的。這嫁了人,腳站疼了,不能哭;瑚哥兒被抱走了,我這當親娘的,是連傷心都不應該有的呢。”

    “奶奶啊,你心裏怎麽就別不過這個勁兒呢。女孩子長大了,都要嫁人的。在娘家是嬌嬌女,是親娘的心頭肉,到婆家就不同了。”

    羅嬤嬤不知道張氏的奶娘,既往都怎麽勸導的,孩子都這麽大了,也在她身邊長大了,實惠她都得了,卻還在糾結過去那些能不能的事兒。

    “大舅太太的昭哥出生的時候,您已經記事了。你看過大舅太太、可為了老太太把昭哥抱走哭過嗎?”

    張氏搖搖頭,或許大嫂子也是舍不得昭哥而哭過的,但她也不會給自己見到的吧。

    “奶奶,你再看看敏姑奶奶,與在家未嫁的時候,可是一樣的?奶奶上回去見敏姑奶奶,她的哥兒不也是放在婆母那兒,她不就處理好家事兒就去婆母那兒?!奶奶還是個大爺把事情說開,一起去和太太認個錯吧。”

    羅嬤嬤見張氏還能聽進去,就繼續勸她。

    “太太那人,看著就是極要強的人,你低頭了,她也就心滿意足了,再不會有什麽為難你的。太太也是大家子出身的,隻要你以後多恭敬、孝敬她一點兒,她原來都沒有難為你,以後也不會和你過不去的。”

    “好,我聽嬤嬤的,等世子爺回來就和他說。”

    羅嬤嬤打發張氏睡下,叫了值夜的丫頭進來守著,吩咐丫鬟張氏起夜的時候,要倆個人攙扶好,有事情就叫自己,都安排妥當了,才去外間炕上睡了。

    賈赦踏著月光到府裏的校場。偌大的校場,隻有零散的幾個氣死風燈在搖晃。十幾個丫鬟婆子,沿著校場門牆站了一排,鴉雀無聲。

    溶溶月光下,賈赦遠遠地見母親仍在練那套劍法。一招一式,一絲不苟。輕靈中夾了一點兒的飄忽,不細看還會以為是力量不夠的緣故。

    賈母早看到賈赦過來,她懶得停下來理睬他,隻按自己對這套劍法的理解,補足這套劍法中銜接呆板的地方。反複多次,始終覺得還是有點差強人意。

    等賈母把自己揣摩過的都演練幾次後,緩緩收勢了,才有丫鬟上前來說:“太太,亥時正了,該回去歇息了。”

    “好,回吧。”

    賈赦迎過去,“母親。”

    “老大啊,你站那兒看了好一會兒的,可是有什麽事兒?”

    賈母上午就發現賈赦是有事兒,隻不過他不說,自己也不著急,橫豎現在沒什麽要命的事情會發生的。

    “母親,兒子既往錯了。”賈赦顧不得周圍還有許多丫鬟婆子了,他怕錯過今晚,自己真的沒有勇氣認錯了。

    賈赦往路中間一跪,磕了三個頭,方才繼續說:“母親,兒子既往不曉事,讓母親受委屈了。”

    賈母笑笑,“老大,你快起來吧。是不是這幾日太累了,竟大半夜的說起胡話了。”

    賈赦在想不到母親會是這樣的反應,他愣住了。

    “老大啊,你不起來,我可要回去洗漱睡覺了。”

    賈母雖是這麽說,還是伸手把賈赦扯了起來。

    “起來就對了,來來來,一邊走一邊說給親娘聽聽,你做錯什麽啦。”

    賈赦身不由已地站起來,他不知道自己親娘何時有這麽大的力氣了。他順從賈母的力道轉了方向,往正院走去。

    “母親,兒子做錯了很多事兒。”伸頭縮頭都是避不過的,賈赦隻想快快說出那些積壓在心底的話。

    “母親,兒子不該在張氏初嫁過來,站規矩腳疼的時候,在心裏怨恨你搓揉媳婦。”

    “嗯。為什麽不該呢?”

    “這,”賈赦卡殼,憋了一會兒才說:“她腳疼是因為她裹腳的緣故,不是母親故意針對她。”

    “老大啊,張氏哪裏站過多少規矩啊。她早晨請安後,就與你妹妹一道讀書寫字去了。晚飯的時候,你父親抱怨她在,和你二弟都不好會正院吃飯,她充其量隻伺候了幾頓中午飯就孕吐。母親說的可對?”

    賈赦汗顏。

    “是,母親說的很對,是兒子那時候孟浪了。”

    “你知道你這麽做的後果嗎?”賈母輕悠悠地問。

    “兒子讓母親受委屈。”賈赦突然覺得自己和老二一樣笨嘴拙舌了。

    “不僅僅是你親娘委屈了,你破壞了母親在內宅的權威。新媳婦進門,那個在娘家都是嬌嬌女,婆婆通過立規矩,讓新媳婦明白在婆家和娘家的不同,做小姑娘和做媳婦的不同,才能讓新媳婦迅速地、積極地接受自己的身份變化,用新身份去思考問題。張氏少了這個環節,你看她現在,是不是還以未嫁姑娘的樣子去想事兒、做事的?”

    賈赦發現母親說的很對,他隻能點頭認同。

    “恩侯,國有國規,家有家法,你破壞了這個規矩,你就要承擔後果。等她的腳能行走了,她就得接過管家的事情了。以後就要靠你自己教導張氏,教導她轉換身份去想事、做事吧。”

    “母親,兒子……”

    賈赦張口想說話,“噓,你先聽我說完。”賈母在唇間豎立了食指,示意他先閉嘴。

    “恩侯,母親再問你一句,是什麽讓你意識到自己做錯了呢?你想好再說,或許明晚再說才好。”

    母子倆這時候已經走到正院門前了。

    “恩侯,回去睡覺吧。你明兒還要上朝,這些事兒,都不急的,你想好再來說”(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