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前的那個晚上……

    “老爺，老爺，夫人胎位不正，孩子難以出生，夫人怕是有生命危險……”一老婦人慌慌張張地從房內衝了出來。

    在屋外的書有嘉立時雙腿一軟，向前倒了過去，旁邊的隨從急忙眼疾手快的伸手將他扶住。書有嘉張了張嘴，好一陣兒才發出聲來：“若夫人有事，你們都去給我陪葬。”

    穩婆一聽，忙跪下哭喊道：“老爺，我們也是無能為力啊，求老爺開恩啊！”

    書有嘉沒有理會，隨即推開了攙扶著他的那雙手，踉踉蹌蹌地便要往內室走。

    周圍人趕忙攔住：“老爺，不能進啊，裏麵血腥之氣太重，會衝撞你的。”

    “放屁，快給我滾開。”

    “不能啊！”穩婆爬起來說道：“夫人本就危險，您進去分了夫人的心，恐情況會更加凶險。”

    書有嘉腳步一滯，愣了片刻，終是放棄了進入內室的打算。轉身走向了一旁的合歡樹，緩緩地靠了上去，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內室。伴隨白佳人因為疼痛而發出的喊叫聲，屋內的燈光將穩婆們忙忙碌碌的身影從窗戶裏映射了出來，隱隱約約地可以聽見穩婆們焦慮的安慰聲。

    ……

    到了第二天亥時，天空中漸漸撒起了小雨，淅淅瀝瀝地落在地上。若是平日，這般天氣定是討得眾人歡喜。可如今，那下雨滴答的聲隻能使得人愈發的煩躁。

    從之前到現在為止，書有嘉已經靠在合歡樹旁靠了好幾個時辰，就那麽一動不動。他不敢想象沒有白佳人的日子會是什麽樣，他從沒想過失去她，看著端進去的一盆盆熱水，最後被端出來的時候，卻成了鮮紅的血水。他的心就止不住的抽痛：“佳人，你可一定要平安出來啊，沒有你的日子我該怎麽過呢？”

    衣服被下的越來越大的雨打濕，可卻沒有人敢勸書有嘉回去換身衣服，隻能任由他靠在那裏。他們都知道，此刻老爺的內心必是萬分的煎熬，不然如何使得平日裏一個風度翩翩，溫潤俊朗的如玉男子破口大罵，落魄如此。

    平日裏如何的風度翩翩，如今的樣子，就讓人有多心疼他。世人皆愛癡情男子，卻不知道癡情之人何其苦？

    “哇～哇～”內室傳來了一聲微弱的哭泣聲，可盡管微弱，卻依舊清晰的傳入了書有嘉的耳中。

    “生了，佳人生了！”他口中喃喃道，隨即眼睛一亮向著內室跑了過去。

    書有嘉剛至門口，一紅衣穩婆便抱著孩子走了出來：“老爺，夫人生下的是個小少爺。”“嗯，知道了。”便看也不看孩子一眼打算進內室。

    穩婆向旁邊移了一下，擋住了書有嘉的腳步。書有嘉皺了皺眉頭：“怎麽了？”

    “老爺，夫人，夫人要保孩子，剛才大出血，怕是，怕是要不行了……”穩婆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幾乎失了聲。

    書有嘉聽到這話頓時感到當頭一棒，仿佛是從天堂墮入地獄，怎麽都爬不起來。腳步虛浮地推開穩婆走進了內室，看著躺在榻上虛弱到隨時要消失的白佳人。

    書有嘉顫抖著雙唇：“佳人……”便再也說不出一個字。白佳人僅微微的偏了一下頭，她不是不想轉，而是沒有力氣了，她努力的對書有嘉扯了個笑臉，卻不知道，在書有嘉眼裏，這一幕有多麽的紮心。

    蒼白不堪臉，嘴角邊因為疼痛咬出來的血珠，脆弱的如同凋零的花一般。可她卻還是在想著不讓他擔心。書有嘉不敢靠近，也不敢去抱白佳人，他怕白佳人會是鏡中花一樣，碰一下，便碎了。

    “有嘉哥哥，抱抱我，好嗎？”白佳人虛弱的一邊喘氣一邊請求道。

    書有嘉皺著眉，搖了搖頭，他好怕答應了她，她便無所顧忌地離開了。

    “最後再抱抱我吧，有嘉哥哥，我撐不了多久了，別讓我帶著遺憾走好嗎？”

    “不，你怎麽可以這麽不負責的扔下我呢？”書有嘉喊道。

    “有嘉哥哥，我們的孩子叫無憂吧，一世無憂，平安喜樂。我不能陪他長大了，你需得好好待他啊！”

    書有嘉不停地的搖著頭：“不，你得活著，你要走了，我便扔了他，如果他不出生，你就不會走。”

    “有嘉哥哥，你開什麽玩笑，你得好生照顧他，連同著我的那一份。”白佳人緩了緩又道：“有嘉哥哥，對不起了呢，我陪不了你一起白頭偕老了呢。”

    她緩緩地朝著書有嘉伸出了手，好似要抓住他一般：“有嘉哥哥，抱……抱抱”我，話未盡，終是垂下了手，跌落在了床邊。手腕上那個書有嘉送與的玉鐲也被磕碎了，摔在地上。“啪”——清脆的破裂聲提醒著書有嘉，他和她終是陰陽兩隔，回不去了……

    書有嘉呆站了許久，他仿佛雕塑一般，一動不動，沒有一點點的生氣。就那麽守在床邊，喉嚨上下滾動著，似要說些什麽，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屋外的人久久不見書有嘉出來，整個內室靜悄悄的，好像連呼吸聲都沒有，散發著死一般的寂靜。

    仿佛像是，他也隨夫人一起去了一般。思及至此，眾人不禁驚出一身冷汗，老爺不會真的是隨著夫人去了吧。頓時慌做一團，連忙讓管家前去敲門，剛至門口，門“吱呀”一聲打了開來。

    書有嘉站在門口，眼中沒有一點點光，就像是一具行走的活死人，他聲音沙啞地道：“埋了吧！”便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每一下都很穩，穩的像是要踩踏出個坑一般。

    “老爺，你看一眼少爺吧！”

    書有嘉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

    “送去他外公家吧！”說罷，便繼續向前走去。

    那背影依舊很挺拔，很直正，伴著身後的影子，平添了許多孤獨，許多寂寥，許多無助。

    第二日，剛出生的書無憂便被送與白溪的外公家，他的出生似乎有些可憐，沒有父親的歡喜，沒有母親的懷抱，甚至連父親的麵都未曾看到，變成了一個離家在外的人。

    無憂，真的無憂嗎？

    除了在辦白佳人的喪禮以外，書府內，便再也尋不到一絲絲的不和諧，可那過分的和諧卻讓人覺得有些詭異。

    一切就和白佳人在時一樣，井井有條，沒有任何的違和。白佳人的死，在書有嘉的“不關注”“不在意”下，就如同昨夜的雨一般，下或者停，都不被注意。又或許是，對於書府內的人來說，昨夜本就沒有下雨，白佳人也本沒有死……

    而失去了白佳人的書有嘉，自昨夜回房後，便一直坐到了現在，就那麽靜悄悄的坐著，不帶一絲表情，不帶一點生氣。

    －－－－－－題外話－－－－－－

    這一章寫的比較慢，因為對於難產這個問題不曾經曆過，而在處理書有嘉對白佳人死去的反應上，我這一章沒有寫什麽哭泣和怒吼。不是書有嘉不愛白佳人，可能正是因為愛，才不願意相信白佳人已經死的事情吧。好了，最後再心疼一下可憐的小無憂，貌似剛出生就是個悲劇呢！好了，我就再不叨叨了，喜歡這個文的請支持成朝吧！（???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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