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美人阿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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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慧魔羅”手負身後,沉默不語。
裴戎額冒冷汗,不知何處惹怒禦眾師。
正惴惴不安間,“梵慧魔羅”終於輕輕應了一聲,道:“起來吧。”
意外撞見大人,裴戎壓下疑惑,迅速整頓心緒,將近日以來刺部所有部署與任務進展一一稟告。
“梵慧魔羅”似心不在焉,隻在必要時回應,並不多做評判。
漸漸的,裴戎感到不對。
這位禦眾師給他的感覺極為陌生,像是一個不速之客錯穿上旁人的皮囊。
裴戎試探著問道:“歐陽無私的頭顱已被我帶回,敢問大人,該如何處置?”
“梵慧魔羅”眉峰微蹙,闔上雙眸,微不可查地一歎:“葬了吧。”
裴戎道:“屬下將之葬於往生崖,您看如何?”
“梵慧魔羅”淡淡地“嗯”了一聲。
裴戎目光瞬時凜然——對方犯了兩個錯誤。
第一,按照苦海規矩,目標頭顱皆須帶回苦海,交由葬部核實身份,再按照掛單人的要求,決定是否需要將頭顱寄送與他。
第二,按照苦海傳統,隻有已出師的苦海殺手,才有資格葬於往生崖下。
裴戎愕然,竟有人如此膽大包天,冒充禦眾師。
心中生出諸多想法,情報太少,難以判斷。
管不了許多,拿下再說!
“梵慧魔羅”悍然反擊,但似乎不太熟悉這具身體,空有一身高強修為運使不出,被裴戎逼得節節敗退。
直到勝負即分之時,“梵慧魔羅”不知捏錯哪個法訣,引動隻有禦眾師才能號令的苦海漩渦。
霎時地動天搖,浪潮滔天,海嘯接天連地,將兩人卷入水中。
好不容易等到漩渦平息,兩人掙紮著爬上海岸。
裴戎還好,從小在苦海長大,水性頗佳。
一麵從容擰幹濕透的衣物,一麵以餘光斜覷假冒禦眾師的男子。
那人情狀慘極,既不熟悉身體,又不識水性。
濕漉漉地蜷身伏在海灘上,墨發間纏滿海藻、水錦等物,還有一隻螃蟹在他肩頭張牙舞爪地揮舞著螯足。
睫羽低垂微顫,白皙麵孔咳得緋紅,一陣一陣嘔出清水。
像是一尾被打撈上岸的鮫人。
裴戎目光一凜,是個機會!
毫無憐香惜玉之心,趁人之危,拔刀偷襲。
其結果是——
他被對方扼住咽喉,抵於崖壁,以死魚翻眼的姿勢,聽完對方解釋。
終於明白,此人竟也是禦眾師。
隻不過,這位禦眾師不叫梵慧魔羅,而叫阿蟾。
裴戎正回憶他與阿蟾的初見,一樣東西塞入口中。
悚然一驚,呸地一聲吐得飛遠。
下意識握刀欲拔,轉頭見阿蟾平視自己,目光如湖。
裴戎冷冷道:“你剛才給我喂的什麽?”
阿蟾道:“胡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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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戎想了想,道:“方才喂鳥,剩下的?”
阿蟾輕輕“嗯”了一聲。
“殺手從不吃來路不明的東西。”裴戎眉目森然,挾住阿蟾下頜抬起,拇指曖昧摩挲他豐潤的唇瓣,微微笑道,“投食猛獸有危險,後果自負。”
阿蟾脖頸微揚,淡如煙掃的長眉微微斂起。
握住裴戎手腕用力拉下,令其手臂搭於自己並攏的雙膝上,微涼指尖輕按腕間,探查脈搏,闔眸道:“你鞭傷未愈,不宜來海邊見風。”
說罷,脫下身上的狼裘,披在裴戎肩上。
狼裘及身,柔軟厚重,帶著阿蟾的體溫。
方才動作時不覺如何,此刻靜坐礁岸,身迎海風,確有些濕冷。
心頭微微發熱,悄然側臉地嗅了嗅軟毛上的氣息,伸手攏住狼裘欲裹緊自己。
驀然看到一塊深色汙跡,微微一怔,隨即目光陰沉——他記得,那是他的血,在梵慧魔羅擁抱他時染上的。
漠然掀下狼裘,疊好,交還阿蟾。
阿蟾微愕:“怎麽了?”
裴戎搖了搖頭,道:“無事,就是熱得慌。”
阿蟾道:“你病了,在發熱……”
旋即皺眉不語,裴戎順著他的目光看到狼裘上的汙跡。
兩人默然無言。
忽然,阿蟾一挑長眉,拾起狼裘,丟入海中。
裴戎不禁有些尷尬,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被長輩看穿小心思的孩子。
“禦眾師,近幾日心情不好……你知道,轉輪瞳丟了,老相好死了,內憂外患,總要找個發泄的對象。”裴戎微微聳肩,一臉雲淡風輕,“恰好,我倒黴,撞上了。”
阿蟾頭顱微垂,用袖中摸出一張細絹,折下花枝為筆,細細寫著什麽。
“據我所知,轉輪瞳是從你手上丟的,老相好是你殺的,苦海內鬥由你領頭。”
“梵慧魔羅拿你泄憤,算不得冤枉。”
裴戎被太陽曬得昏昏欲睡,眯起眼睛,慵懶仰倒,頭枕手臂,腿搭膝頭。那懶洋洋的模樣,活像一隻飽食的獵豹。
“小人自知有愧,想要討好禦眾師,重獲寵幸。不知阿蟾有何辦法教我?”
阿蟾筆下微微一頓,嘲道:“有意思,問本人如何討好本人。”
“你的臉皮,我算是見識了。”
說罷,將細絹蓋在裴戎臉上。
裴戎懶懶不動,問道:“這是什麽?”
阿蟾道:“藥方。”
裴戎道:“魏小枝……”
阿蟾截斷:“我的藥比他的好。”
裴戎淡淡應了一聲。
過了好半天,又道:“你還沒告訴我,該如何討好你。”
阿蟾沉默良久,久到裴戎以為他不會回答。
忽然,光線一暗。陰影落下,罩住裴戎。
有人俯身,隔著薄如蟬翼的細絹,在裴戎唇上落下輕輕一吻。
如蜻蜓點水,一觸即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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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沉冷冽聲音傳來,漠然道:“你已經討好了我,這件事就算過去,休要多想。”
裴戎低低笑了起來。
忽然揭開細絹,起身攬住阿蟾的脖頸,重重吻住他的雙唇。
裴戎在人柔軟的唇瓣上細細碾動。
他還記得,昨晚那這唇吻住自己時,是多麽靈巧動人。帶著靡靡暖香,隻是輕輕一撩,便令人烈火燎原。
而此刻,還是那張臉,還是那雙唇,竟僵硬得不知如何是好。
任由裴戎在他唇上肆掠。
當裴戎伸出舌尖,掃過他的唇縫時。
阿蟾握住裴戎肩膀,堅定有力地將他推開。仿佛受到冒犯,狹眸微斂,幽光泠泠。
像極了梵慧魔羅的眼神,令裴戎不覺心驚膽寒。
裴戎單膝跪地,默然垂首,以向禦眾師臣服的姿態,麵對對方。
良久,聞得一把清冷漠然的聲音:“不早了,我該回去。”
“這裏風大,你也回去吧。”
衣裾微微掃動,人影消失。
待人走後,裴戎起身,拇指輕輕捋過嘴唇,弓腰撿起地上的細絹。
他向來作風謹慎,幾乎不吃旁人給的藥,因而這張藥方毫無用處。
裹入一塊石頭,掄起長臂,想要丟入海中。
快要扔出時,忽又生出不舍。
留下細絹折好放入懷中,丟出的石子在海麵上打出漂亮的水漂。
在裴戎看來,梵慧魔羅擁抱他,是為了發泄。
那麽,阿蟾親吻他,又是為了什麽?
喜歡他,想同他相好?
那麽為何他回吻阿蟾,對方又表示拒絕。
裴戎目光晦暗,那唐突的一吻未能試探出結果。
想起自己曾旁敲側擊詢問阿蟾,為何禦眾師的身體裏,會出現梵慧魔羅與阿蟾兩個人。
阿蟾告訴他,是練功出的岔子。
對於這個答案,裴戎將信將疑。
但他終究沒有追根究底。
一則,怕問得太多,令梵慧魔羅警覺。
二則,他喜歡同阿蟾一起看海。
他喜歡這個朋友。
他喜歡阿蟾。
裴戎揉了揉臉,將腦中一些風花雪月的事情拋開。
觀賞的對象走了,一時不知該做什麽,該往何處去。
直覺自己似乎忘了什麽,蹙眉微思,隨即舒容展目打了一個響指。
記起昨晚將獨孤掃地出門時,對方扒著門框告訴他,今日將有一出好戲不容錯過——
禦眾師有令,戮主拓跋飛沙無令擅離苦海,且越權插手別部事務,兩罪並罰,當眾施以鞭刑,以儆效尤!
作者有話要說: 裴戎:阿蟾吻我是什麽意思?他到底喜不喜歡我?
阿蟾:碰碰嘴唇就行了,伸、伸舌頭(ΩДΩ)……成何體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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