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甘霖妙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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戮刺兩部的爭鬥,隨禦眾師的一語,消隱不見。
至少,表麵上是這樣。
於是,在格外平靜的氛圍中,苦海迎來每年最大的慶典——甘霖妙雨祭。
這個慶典由來已久,論其誕生的原因,主要有兩種說法。
第一種是這樣說的。
——傳說,眾生主禦風為軒,拈雲作冕,乘九首金龍而來。
浮屠千嶼於隱煙濤微茫之中,滄海龍吟,若失若現。
足落海間,三島破浪而出,山島竦峙,蒼莽荒涼,一帶白嶽縱橫連天。
眾生主汲水入天,洪波湧起,列缺霹靂,甘霖妙雨普灑三島。
一時間青葛叢生,朱朵漫舞。碧水蕩漾猿啼百丈,林樾葳蕤影搖千尺。世外仙島,莫外如是。
縱方丈、蓬萊、瀛洲三壺者,亦不可勝之。
裴戎有十二分的理由相信,這是某個漂泊至苦海的落魄文人,為討苦海上層歡心,自己瞎編的。
較之這個瞎扯淡的說法,裴戎更相信另一個更為簡單、樸素的緣由。
——李紅塵喜雨。
因而專為自己的喜好舉辦了一個慶典。
若是從這個角度看待眾生主,裴戎覺得他多少還是有點可愛的。
在獨孤、魏小枝難得換上鮮亮嶄新的衣物,邀約裴戎一起出門樂嗬時,裴戎漫不經心想著,雨能清心、滌濁,他也挺喜歡落雨。
總之,在甘霖妙雨祭那日,苦海迎來難得歡愉。
這一日,殺戮被禁止。
三島上所有人的心情都是輕鬆、愉快與放縱的。
不用顧慮在喝得酩酊大醉時,被人割斷喉嚨,也不用擔心懷抱美人親熱時,被一刀絞入腹中。
常居中環島的苦奴們全都換下漆黑的武服,扔掉刀劍與毒/藥,湧入外島。
兜裏裝滿金銀,邀上三四個好友,勾肩搭背進入外島的集市、酒館與青樓,盡情揮霍提頭舔刀賺來的錢財。
老板們用熱切的目光與甜蜜的笑容,將他們勾入商鋪。
有大膽的鴇兒安排四五個壯漢當街一堵,等殺手大爺們駐步,便有一群輕紗薄裙的女人如水蛇一般纏於殺手腰上。
苦海殺手是外島最歡迎的客人,出手慷慨闊綽。
隻是一個新奇的玩意兒,或者與之尋歡一宿,便能賺得盆滿缽滿。
殺手們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一覺睡去不知是否還能見到明日的晨熙,及時行樂,醉生夢死,是多數人最喜歡的選擇。
傍晚十分,慶典的氛圍已被人們的情緒燒得火熱。
那高低起伏的竹樓木閣飛簷上,掛滿了珊瑚串似的紅燈籠,紅彤彤的,十分累垂可愛。
燭火透過窗紗暈出曖昧的色彩,像是將傍晚的霞影貼於窗牖。
秦樓楚館的女子,挽著慵懶發髻倚欄而坐,露出的光裸的手臂與白玉似的胸脯,脖頸與手足上環配的金玉叮當作響。
挑逗貓狗似的將手中珠串扔下竹樓,引得圍擁樓下的男人們哄搶。
這是妓/女們為甘霖妙雨祭增添的一點歡愉,搶到珠串之人能無償與樓上的女子一度良宵。
不知何時,從遠方傳來一曲清歌,朦朧縹緲,漸有鼓點起,宛如靈貓踏鼓,輕妙靈動。
竹樓上的妓/女們驀然停了對男人們的挑逗,全都檀口微張,呼出曼妙的香霧,靡音清發,與之唱和。
眾女的歌聲空靈婉轉,不似中土之樂,而像是西方天竺的樂曲,以朦朧的梵音唱著——
“莫歎息,色即空,空即色,色變空,空變色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末世摩登伽,此刻不變色……是美色,出色,生色,試問誰能不愛惜……”
男人們不懂梵語,甚至連那些歌唱的女子也不知自己歌詞的含義。隻覺這歌聲妖嬈悅耳,令攏著茜色紅影的街道,溢出紙醉金迷的浮華繚亂,令人心旌搖曳。
裴戎隨人流,緩緩行走在竹樓木閣之下,燈火將他蒼白的麵孔映得嫣如施脂。
他似極愛這種熱鬧的場景,唇邊噙著淡淡笑意,懷裏抱著剛買的糖炒栗子,散發著甜甜的熱氣,肩頭趴著雪白小貓,不停地用爪子去抓頭上翹起的白羽。
魏小枝跟在裴戎身後,身穿月白綢袍,頭戴羊脂玉冠,還極其騷包地搖著一柄折扇,不停地衝閣樓上的妓/女拋媚眼。
恰此時,一群粉色紗羅的少女,排成三列,從長街盡頭招搖而來,滿滿當當地塞滿並不寬闊的街道。
她們僅著裹胸與長裙,露出雙臂、腰肢與飽滿的胸膛。
晚霞似的輕紗攏住身子與麵孔,嬌美的容顏與幼白的肌膚在紗羅下若隱若現。
“……唱出惜色的歌,摩登伽女正是我……莫呼洛迦,莫呼洛迦,揭諦摩訶……莫呼洛迦,莫呼洛迦,揭諦摩訶……”
少女們舒展雙臂,掌心相貼,交握於頭頂,做出朝佛的姿態。纖美腰肢隨歌聲擺扭,腰帶上的金珠與腳踝上的金玲和著鼓點,叮叮當當。
街上的行人縮入簷下,為少女們讓開通路,熾熱的目光黏著在少女扭動下越顯得柔軟的腰線與挺翹的臀股上。
他們大笑著,拋出金銀、珍珠與寶石。
少女們用黃鶯般婉轉的笑聲回應他們的贈禮。
赤/裸的雙足踏著一地金銀玉石繼續前行,宛如踩碎一地明晃晃的月光。嬉笑,旋舞,粉色的紗羅揚起綺麗的迷夢。
花柳長街的北角,一座名喚煙羅閣的精致竹樓下,圍擁著成山疊海的男子,他們衝著那緊閉的窗戶,大聲呼喊閣樓主人的名字。
“伊蘭昭,伊蘭昭,伊蘭昭!”
依蘭昭,苦海七部,欲主之主。
同時,又是西滄海最負盛名的妓/女。
也許有人會驚詫,此女位高權重,為何還要向男人出賣身體。
這不難理解。
正如男人喜歡嫖好看的女人,這位欲主也喜歡嫖強壯的男人,算是各取所需。
他們卻不知煙羅閣的主人,此刻身在對麵酒樓之中,看著那群癡等她的人們,放肆大笑。
依蘭昭軟倒在身後男子懷中,手指順著男子凝白修長的脖頸一路向上,撫摸他豐潤的唇瓣,深刻的眉眼。
因為呼吸急促而起伏不定的胸膛,仿佛要從緊束的抹胸中脫出。
貝齒輕咬下唇,俯身去吻男子鎖骨,笑道:“今夜,我怎麽可能拋下你,去陪別的男人?”
手指順著男子大腿,摸入他的衣中。
依蘭昭的嘴唇已經來到男子下頜,因情動呼吸變得熾熱。
卻發現今夜這位大人似有些心不在焉,朦朧幽邃的目光俯看樓下長街,連璀璨的燈火都印不進他的眼中。
忽然,不知看到什麽,他的目光柔和了下來,變得如月光一般旖旎。
伊蘭昭頗為好奇,像蛇一樣從他懷中遊出,攀著欄杆露出一雙眼睛,目光順著男子眺望的方向看去。
她有些驚訝,又有些戲謔,指撚發梢輕搔唇瓣:“那不是你的刺主嗎?”
色彩斑斕的人流中,裴戎還是尋常那身殺手黑衣,惹眼至極。
小白貓膩了他的肩膀,順著長發攀上頭頂,不屈不撓地撲咬那三根白色羽毛。
裴戎轉頭,同魏小枝、獨孤說著什麽。
紗羅少女們的列隊已經行至他們身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三人措手不及被衝散。
好幾個少女見三人形容出眾,美目一亮,踩著叮當脆響的足音,將他們圍擁其中。用飽滿的胸脯摩挲他們的手臂,用渾圓的翹臀碰撞他們的大腿。
魏小枝一下子被這群少女給迷住了,一手摟著一個,親完這個親那個。裴戎神情平淡,在少女噘嘴親來時,轉動她的頭顱吻在獨孤臉側。
獨孤大笑著欲加深這個親吻,少女卻被他“詭異怪笑”嚇得雙肩一抖,發出貓兒似的尖叫,飛快跑開。
獨孤瞬時黑臉,麵無表情地望向裴戎,目光竟有些悲憤。
裴戎聳肩攤手,表示自己愛莫能助。
再觀魏小枝,他已手足俱軟地淹沒在美妙的胸海裏。
瞧見這一幕,伊蘭昭嗤嗤輕笑,歪頭想了想,驀然生出惹事之心。
刻意歪曲事實,對梵慧魔羅嘲道:“我看裴刺主的褲子都快被姑娘們扒掉了,您不去給他解個圍?”
凝望裴戎的目光變得曖昧迷離:“瞧那強健的臂肱,瞧那腰腹的線條。那雙腿真是修長又筆直,盤在腰上一定夠勁兒。”
梵慧魔羅莞爾一笑,手撐臉側,右腿支起,慵懶地倚在柔軟的西域絨墊上。
伸出玉色的手指,向伊蘭昭招了招:“宓羅,替我斟酒。”
“酒壺與酒杯不就在您身邊嗎?”雖口中嗔怨,伊蘭昭還是順從地執壺斟滿一杯酒,奉與禦眾師。
梵慧魔羅接過酒盞,卻不飲,而是向天潑去。
夜穹中響起一陣悶雷,嘩啦啦,傾盆大雨漫天而落。
熱鬧的長街上頓時一陣雞飛狗跳,為了躲避暴雨,紛紛向屋簷下縮去。
圍擁住裴戎、獨孤、魏小枝的少女們嚶嚀嬌呼,鬆開三人,撐起輕紗罩在頭上,尋找躲雨之地。
伊蘭昭眨了眨眼睛,哈哈大笑,毫無儀態地軟倒在欄杆上:“大人,您這解圍的方式可真是……哈哈哈,讓我嚐嚐這雨裏有沒有醋味。”
說著,她扶著欄杆伸手去接落下的雨水。
掬起一捧,揚起脖頸,一飲而盡。
她瞪大眼睛:“這是……”
大街上的人們,亦發現了雨水的古怪,他們重新來到雨中,也不管衣衫濕透,揚起麵孔,張嘴大笑:“天上下酒了!”
醇厚的酒香彌漫整條長街,熾熱的酒意蒸熏得神智迷亂。
少女們輕透的薄紗被酒雨濕透,緊貼在曼妙的酮體之上。男人與女人,烈酒與欲望,朱色的燈火將一切變得醴豔。
梵慧魔羅來到窗邊,目送裴戎身影穿過狂亂的人群進入一條幽窄的小巷。
伊蘭昭站起身來,背著手,搖頭歎道:“您可真會捉弄人。”
想了想,握住梵慧魔羅的手,笑道:“我們也別幹坐著。”
“去送您的小情郎一個難忘的夜晚,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樂曲是電影《青蛇》配樂《莫呼洛迦》——
別歎息 色是空 空是色
色變空 空變色
末世摩登伽 此刻不變色
是美色 出色 生色
問誰可以不愛惜
唱出惜色的歌 摩登伽正是我
莫呼洛迦 莫呼洛迦 揭諦摩詞
莫呼洛迦 莫呼洛迦 揭諦摩詞
天龍之女一曲婆娑
心眼中了魔 盡我角色意識美色
來請你愛惜 良夜又逢未世人
珍惜今宵記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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