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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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極之極,莽彌非垠!”

    小姑娘還跟在婦人身後,突然一道衝力穿透雨簾,向著她的麵門狠狠撞來,幸虧小姑娘發應迅速,眼角一抬,人就消失在了大雨之中。

    毛不思抓著小紅傘,往前追了幾步才停下,大雨衝刷掉了小女孩方才的氣息,讓她一時無從尋起,這才收回視線,落在不遠處的婦人身上。

    婦人渾身被雨水淋透,有些詫異的回望著毛不思,嘴巴微張。也不能怪她,任誰看到大雨天衝出來一人,對著空氣胡言亂語一番,都會感覺奇怪,指不定還會被人當成神經病。

    “大嬸,您沒事吧。”三輪車上的大白菜掉了兩顆在馬路上,濺上了一層細細的泥點子,毛不思小跑著到她跟前,彎腰撿起,“我看您車好像壞了。”

    “常常這樣。”婦人結果毛不思手裏的白菜,小心的蹭了蹭,又塞回塑料膜中,抬手抹了把眼簾上的雨水。

    毛不思慌忙把小紅傘撐到她頭頂,腦中卻還是方才小女孩的身影,嘴上卻道,“雨下的怪大的。”

    “你也知道雨大。”氣急敗壞的男聲從身後響起,馬明義原本走的好好地,也不知毛不思發什麽瘋,忽然搶了他的傘衝出去。

    雨水傾倒在他腦袋上的瞬間,馬明義整個人都是懵的,手還停在半空中,身邊的人已經跑出了數十米外,等他再回過神來,毛不思已經站在遠處的路口,不知道和誰說著什麽。

    “你來的正好。”毛不思扯著馬明義的胳膊把他拽到婦人身邊,“你幫著推推車。”

    “大姐,你腦子沒壞吧。”馬明義慶幸人隻有一雙眼睛,白眼翻起來有限,奪他的傘,害他淋成落湯雞,這會兒不道歉就算了,還拿他當車夫,獻愛心也不是這個獻法啊。

    “我看到那隻了。”毛不思抬手撫了撫馬明義的後背,亡羊補牢的給他順著毛,她靠的他有點近,聲音壓得低低的,“如果我的記憶沒錯,應該是林寥。”

    馬明義瞧了眼狗腿的毛不思,又看了眼再打量著他倆的婦人,艱難的擠出一抹尬笑,“阿姨,我幫你。”

    “不、不用了。”婦人慌忙擺手,在她眼中,毛不思和馬明義怎麽看怎麽奇怪,“再過兩個路口就到家了,不用麻煩你們。”

    “反正我也濕透了。”馬明義動作比語言要快上三分,直接上手推車。

    婦人擰不過他倆,轉念一想自個也沒什麽可圖的,也就隨著他倆去了。

    婦人在前麵掌著車把,馬明義哼哧哼哧的在車屁股後頭推車,他袖口被高高挽起,胳膊上的還纏著防水繃帶,這是蘇尾島落下的傷,還沒好利索。毛不思眨眨眼,心裏扭捏了會兒,才把小紅傘往他那邊多打了一半。

    “良心發現?”馬明義目光直視著前方,眼角的餘光掃過毛不思。

    “你的胳膊沒事吧。”距離蘇尾島的案子過去也沒多久,他的傷就是用最好的藥,也好不了這麽快,萬一泡了雨水,會不會發炎啊,相比他而言,自己簡直不要太健康,多淋會雨也不會生病的健康,想著又不漏痕跡的把雨傘往馬明義那邊移了移。

    “現在才想起來?晚了,我不接受你的慰問。”馬明義故意晃了晃胳膊肘,佯裝悲痛,“好歹也是個病號,大雨天的給人推車就算了,還要淋雨。”

    身邊的人沒吭聲,他瞅了毛不思一眼,就見身邊的胖包子尷尬的‘嗬嗬’兩聲,馬明義頭上遮擋的範圍更大了。

    婦人住在城北的一個巷子裏,巷子都是幾層高的老樓,樓距很窄,有些灰撲撲的。馬明義幫著她把車停到附近的棚子底下,另搭手卸著車上的白菜,白菜被厚厚的塑料膜包裹的很嚴實,看上去還水靈靈的。

    “不知道明天還鮮不鮮了。”婦人歎了口氣,眉心皺成一團,不知道這連下了幾天的雨什麽時候才能停。

    “我瞧著挺好的。”馬明義抱著白菜,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連打了幾個噴嚏,他揉揉鼻子,“一會兒您給我稱幾顆帶回去。”

    “淋了一路了,哪能再讓你掏錢。”婦人連忙擺手,邀著他倆進屋喝口熱茶,休息會,“走的時候我送你兩顆。”

    婦人住在二樓,樓道的角落裏布滿了灰塵,很是老舊,即便是白天,都昏昏沉沉的看不清楚,防盜門還是好多年前的樣式,綠油油的漆已經褪的差不多。

    這是套兩室一廳的小房子,陽台上還放著地瓜幹,因為幾日沒太陽而被堆在小籮筐裏,婦人從廚房拿了兩個嶄新的杯子,摸了撮茶葉泡上,又洗了碟蘋果端上來,招呼毛不思二人,“吃蘋果,昨個剛買的。”

    “好。”毛不思口上應著,眼睛卻打量著周圍,熱熱的清茶被她捧在手心,暖暖的,不遠處的一麵牆壁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上麵掛滿了大大小小的獎狀,三好學生,優秀班幹,還有作文大賽的一等獎,每一張獎狀都被貼的平整。

    “都是我女兒的。”婦人見毛不思望著出神,笑著停了手裏削蘋果的動作,點著跟她介紹,“從小學開始,每年都是三好學生,那個二等獎是她初一第一次參加市裏的數學競賽,沒發揮好得了個第二名,哭了一晚上,連飯都沒吃,這個是她第一次拿優秀班幹部……”

    獎狀一張又一張,每張婦人都能講出來它的來曆,她說起這些的時候,眼裏閃著光芒,帶著止不住的驕傲。

    毛不思聽得認真,偶爾跟著附和幾句,可她看的真切,這些獎狀在初三那年戛然而止,再也沒有被更新過。

    整張牆滿滿的隻寫著一個名字:林寥。

    小屋子低調而樸實,東北角的台子上掛著一幅黑白照片,照片上的男人麵帶微笑,前麵放著四張小碟子,裏麵盛著幾塊點心,照片有些泛黃,看樣子已經去世很久,應該是這間屋子的男主人。

    窗台旁邊養著幾盆花草,在旁邊是一張焦黃的木桌,桌子被擦得錚亮,上麵擺放著幾本中學課本,毛不思眼神遊走,婦人還在絮絮叨叨的講著自己的女兒。

    等時針指到五點,她才停下,樓下開始漸漸傳來學生放學回家的雀躍聲,暗了許久的巷子開始有了煙火氣,家家戶戶開始點燈準備晚飯。

    唯獨他們在的這間屋子,還是安安靜靜。

    “我女兒可聽話了。”婦人聲音漸低,最後補充道,室內一時寂靜無言。

    毛不思拿捏不住婦人現在是個什麽心境,也不知怎麽開口搭話,就見馬明義按了按她的手背,不留痕跡的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多言,這種情況下,說什麽都是無用的,你無法感同身受,對方也不會接受任何的善意。

    直到門外傳來噠噠的敲門聲,才打破這片詭異的寧靜。

    “林嫂子。”房門被打開,毛不思借著樓道裏傳來的光亮,看清門口的男人,莫約四五十歲,穿著灰白色的短袖,手裏拎著一條肥碩的大鯉魚,笑容靦腆,“我今天賣剩下的,也吃不了,送一條給你。”

    “前兩天送的還有半條在冰箱沒吃呢。”婦人推推男人的胳膊,示意他拿回去。

    “你就收下吧。”男人似乎沒想到婦人家裏還有外人,看到毛不思和馬明義明顯一怔,繼而又笑開了,“家裏不還有客人麽,正好加個菜。”

    這種情況,毛不思搭眼一瞧,就能看出個所以然,明顯是對方看上婦人了,這才隔三差五的尋著借口送點東西給她。男人長得周正,看上去脾氣也不錯,婦人沒了丈夫和女兒,這對她而言,也未嚐不是個好緣分。

    她正想著,周遭空氣驟然一寒,毛不思本能的按住兜裏的降魔杖,馬明義不知道在垂著頭想些什麽,毛不思張張嘴,最終看了他腕上的珠串,沒吭聲。

    窗戶邊上的花朝草輕輕搖曳著,一抹小小的身影不知何時起安靜的坐在了旁邊的板凳上,雙馬尾垂在胸口,她的整張臉都埋在陰影裏,讓人看不清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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