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壬寅遺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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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明嘉靖二十一年,宮院幽森。因為宮牆的阻隔,宮中之人早已忘記了外麵的世界。他們終日所想的,也不過是如何讓自己在這方小天地中過的更好而已。畢竟,再有幾個月的時間,這個令人覺得心慌的“壬寅年”便要過去了!
身為一個婢女,她的一切都是這位主子的。今天,主子是有些累了,坐在塌上的身姿,也顯得有些慵懶。不過不要緊,皇帝今日不會來到這,她可以讓自己放鬆一些。
門口,那位婢女端著茶盤,亦步亦趨的向著宮中的軟塌走去。這段路,從她十幾歲時便每天的往返。可是今日看來,這段路卻又再次變得陌生。
“呀!”
驚呼聲,自婢女的口中發出。原來,她隻顧低頭思索,竟沒瞧見麵前之人。
在她麵前的,同樣是一位婢女。因為宮中規矩森嚴,婢女服侍過之後了,隻能躬身退後,直至出了殿門之外才得轉身離開。所以這名婢女,也同樣不曾發現端著茶盤而進的她!
“怎麽回事?”正在塌上閉目養神的而這位“主子”,口中曼聲的詢問。倒是正應了那句“貴人語話遲”的說法。
“噗通、噗通。”
兩個身材嬌小的宮女跪倒在地。他們纖細的雙腿,輕盈的身材,竟與地麵撞擊出了如此之大的聲響。就連茶碗打碎的聲音,都好似被她二人的膝蓋撞擊聲而掩蓋。
“回、回皇後娘娘的話,奴婢不小心,撞到了這位姐姐。”
“是金蓮啊!”通過這一句回話,皇後娘娘已經知道是哪位婢女與她開了這個小“玩笑”。“不打緊的,將東西收拾一下吧!”
茶盤、茶碗全都打翻在地,是該好好的收拾一下了。
“我來幫你吧!”被撞的這個宮女對著她甜甜的一笑,而後便幫她撿拾起地上的瓷器碎片。
“多謝這位姐...”話還未說完,這名宮女又是一聲的鬼叫。“哎呀!”
這一次,皇後娘娘想不過問都不行了。
皇後娘娘睜開微閉的雙目,身上的慵懶之氣也是一掃而空。“怎麽回事?”
兩名宮女,將頭埋的更低了。
那位先前端著茶盤進來的宮女回答道:“娘娘恕罪,奴婢的手被瓷片割破了。”
正如她所說的那樣,她的指尖正滴滴答答的流淌著鮮血,稍不注意之下,就已經在自己的裙擺上落下了點點的血跡。
“你先下去吧!”皇後娘娘的語氣中,多了幾分的冷漠之意。不過,他也不至於為了這麽一件小事而遷怒於一個宮女。皇後身為後宮之主,應該有她自己的心胸和氣度。
隨後,皇後娘娘不再理會這兩名宮女,身子重新側臥在軟塌之上。
可是,經過這短暫的一個小插曲之後,皇後的娘娘的心中卻是久久的不能夠平靜,就像是有什麽大事將要發生一樣。
“不對!”皇後娘娘在心中想到。“這張金蓮已入宮多年,對宮中的一應禮儀都甚為明白,又怎麽會在本宮的麵前如此莽撞呢?”
心中想到這,皇後娘娘打算詢問個究竟。“張金蓮!”皇後娘娘開口叫住了正要走出寢宮的婢女張金蓮。
“皇後娘娘。”張金蓮就這樣跪倒在門旁。“娘娘請吩咐。”雖然她已經極力的想要保持鎮定,可她那微微聳動的雙肩,卻是已經出賣了她。
皇後說道:“張金蓮,你可是有什麽事瞞著本宮?”
“啊!皇後娘娘恕罪!”麵對這皇後威儀的目光凝視,身為婢女的張金蓮,內心防線已經全麵的崩潰。
“你不將事情都說出來,讓本宮如何的饒恕於你?”
跪在門旁的張金蓮,眼珠暗暗的轉動了一周。而就是在這眨眼的刹那時間裏,她做出了一個改變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大明國運的決定。
“皇後娘娘。有人要對陛下不利啊!”這一句話,就似抽空了張金蓮身體裏的所有氣息一般,令其整個人都趴伏在了地麵之上。
原本端坐在軟塌之上的皇後娘娘,整個人“騰”的一下子便坐起了身。“你說什麽?你再說一次!”事關皇帝,就算張金蓮說的隻是一句戲言,皇後娘娘也必須慎重的對待。更何況,看張金蓮顫顫巍巍的樣子,絕不像是敢於撒這種彌天大謊的人。
“皇後娘娘,請您速去曹端妃宮中,不然便來不及了!”
“怎麽...”
張金蓮以頭觸地,“皇後娘娘還請事急從權,不然真的便來不及了。”
皇後娘娘轉念一想:“曹端妃!陛下今夜不正是在曹端妃的宮中安寢嗎?難道真的是曹端妃要對陛下不利?”
來不急多做猜測,皇後娘娘當即作出出決定。“傳令內侍張佐,速隨本宮到曹妃宮中走一趟。
........
夜已深了,可京中依舊是萬家的燈火璀璨。因為政局的穩定,京中夜間已不設宵禁,百姓們可以自由的行走與街市之上。
錦衣衛,南鎮撫司衙門。與京中其他各處不同,這裏竟是一片的漆黑之色。
“報!”
錦衣衛中的普通兵丁,被稱作校尉。而這名一路唱“報”的人,就是錦衣衛中的一名普通校尉。
“稟報指揮使大人,今夜宮中發生大事,上頭傳下話來,命指揮使大人帶領五百錦衣衛,隨同內廷司張佐緝拿叛黨。”
“宮裏真的出事了?”這位將身子隱藏在黑暗中的錦衣衛指揮使,口中發出低沉的聲音。
隨即,“傳我的命令,調錦衣衛左旗,雖我到內廷司待命。”
黑暗中,命令傳出。而隨著錦衣衛這個龐大的機構調動,整個個南鎮撫司衙門,也在這聲命令結束之後,變的燈火通明。
這是一個規矩,每當錦衣衛有大動作的時候,衙門裏的燈火,永遠都是亮著的。而當著燈火亮起的時候,朝中百官無不噤若寒蟬,生怕這束火光會照亮在自己的頭頂。
內廷司,這個機構可以說是專門為皇家服務的。而錦衣衛,卻又專職聽命與皇帝。這兩個特殊機構同時運作,定然是事出在皇帝的身上。
“張公公!”張輯當先便瞧見了在內廷司門口站立的一人。
這位高公公長相偏瘦,且身材略高,倒是與張輯的身形有幾分相似。不過,張輯照比對方,卻是多了許多的英武之氣。
“哎呦,我的大指揮使,您可算是來了。”張公公的嗓音,與其他的內侍太監一樣,沙啞中帶著尖銳。
“公公莫急,究竟是出了什麽事?”心中雖然已猜出了個大概,可張輯卻依舊要讓張佐說出今夜宮中發生的一切。
這位張公公一把拉住張輯的手腕。“來不及多說,你我一同上馬,路上我在詳細的告訴你經過。”
........
“有這等事?十幾名宮女,竟然敢刺殺陛下,而且還差點成功了!”張輯臉上的驚嚇之情到不是做偽,他真的有點驚訝於這幾名宮女的膽量。
張公公也是心有餘悸的說道:“誰說不是呢,這幾個宮女還真是長了天大的膽子。這不,幸虧皇後娘娘發現的及時,才救下了陛下一命。後經娘娘查證,主謀是曹端妃宮中的婢女楊金英,咱們今夜的任務,就是將楊金英的一家親族、老小,統統拿問治罪。”
張輯聽完,心中不免的暗暗歎息了一聲。“今夜,又是抄家滅族的任務!”
卻見一旁的馬上,那位張公公依舊是在絮絮叨叨的說著,也不管張輯是否有興趣聽下去。“張大人,這陛下酷愛求仙訪道,在宮中煉製丹藥時常常用女子之血作為丹方的藥引。而宮女們不願受那終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日取血之苦,這才...”
“張公公甚言!”張輯急忙打斷了對方的話。
嘉靖皇帝迷信道家丹藥之事,可謂是朝野皆知。可宮中取血這樣的秘聞,卻是萬萬不可輕吐的。
經張輯如此的一提醒,張佐也知自己口中失言,連忙閉起了嘴,一雙眼珠子還四下的來回打量,看是否有人注意到他方才的言辭。
“楊金英、楊金英!”張輯腦海中不斷的閃現這個名字。“如此有膽量的一名女子,說不得我要幫上一幫...”
........
事情發生在宮闈之中,官員尚且不曾聽聞,又何況是對宮廷一無所知所知的普通百姓呢?而這些太監宮女一入宮門,便等於是與家中老小都已斷絕了來往。如此,這抄家滅門的大禍當頭落下,真可說是盟天大之不幸啊!
京外,五十餘裏的路程,不到半個時辰便已經趕到。眼前,由十幾戶土坯房構成的村落,映照在了錦衣衛眾人手舉的火光之下。
“來呀!進村拿人!”張佐操著一口的公鴨嗓音喊道。可是人數眾多的錦衣衛,卻沒有一人將他的話放在心上。一時間,內侍總管張佐,不由得麵皮發紅,不知該如何的下台。
幸好,身旁的錦衣衛指揮使張輯,幫忙化解了他的尷尬。“不可!公公,天色昏暗,若是我們一股腦的衝進村中抓人,難保對方不會趁亂逃走。”
“是、是,張大人說的是。”章公公嘴上答應,心底卻終究有些個不是滋味。照比先帝,嘉靖皇帝對宦官的態度大為改變,根本不給他們涉足與朝政的機會。如此,他這個內務府總管與錦衣衛指揮使相比,則是大大的不如。今日一起共事,也自然要以張輯為主。
張公公擺出一副虛心的態度。“那麽依著張大人該如何的行事?”
張輯說道:“依著我看,應該令人將村子團團包圍,而後明十幾名校尉進村緝拿楊金英親族。”
“張大人果然是好計策啊!”聽完,張佐拍手稱是。
張輯同樣的笑道:“如此,還請張公公受累,帶領我錦衣衛的兒郎進村抓人,我留在村外,防止他們逃竄。”
“好、好...”張佐又是連聲的應允。
張輯隨後又是說道:“不過,張公公還需得防範一番。小心這些亂賊狗急跳牆,驚嚇到公公。”
聞聽,張公公竟又產生了幾分的猶疑。“張大人,難道說他們還敢殺官造反不成?”
“刺殺陛下,已經形同於造反了!”張輯完全不介意嚇嚇這位公公。“好了,張公公心中有數便好。時間不早了,你我還要回宮複命,張公公趕快帶人前往吧!”
“恩...”張公公遲疑了片刻。“這個...張大人,我看還是您由您帶人進村,我在村外看守吧。”
“怎麽...”
“張大人您久經戰陣,自然不將這些個小小發賊放在心裏。哎!也不知怎的,這天一轉涼,我這膝蓋就騰的要命。剛才在馬上這一顛簸就更是不敢邁步了,還是您去吧!”
張輯明知對方是被自己的言語嚇到而在找借口,不過他也不可能拆穿,這正是張輯想要營造的氛圍。“如此,我便替公公代勞一番!”
........
錦衣衛這幾百人在村外“折騰”,早就已經將整個村子吵醒。隻不過,還沒有人幹出來詢問,甚至沒有一間屋中敢於亮起燈光。
低矮的房門,張輯需要大大的彎下腰才能夠進入。屋子共有兩間,外間作為廚房之用,裏間供主人家安睡。鄉間村落,素來沒有待客廳一說。
屋中亮起了火光,那是張輯點亮的。
“老人家,這裏隻有你一人嗎?”張輯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輕柔些,以免驚嚇到對方。
對方是一個老婦人,滿頭的銀發,臉龐在燈光的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映照下,滿是滄桑之感。
“喏,還有我的一個小孫子,才剛幾個月而已。”老太太說道自己的孫子時,臉上才會有一些個神采。
張輯心中,就似有利刃劃過一般。“那這孩子的爹娘呢?”
“他娘生下他就去了,他爹生了一股子急火就瘋掉了,一去就不知所蹤了。”老太太講述這一切的時候,都十分的平淡,就好像這些都不是他親身所經曆的一般。
“又是一家可憐的人啊!”天下的可憐人何其之多,張輯不可能全然照顧過來,他也不像去做這樣勞心的事。不過這一家人,他打算幫上一幫。就因為那個脆弱的女人,敢於去刺殺嘉靖皇帝。
張輯隨後說道:“老人家,你知道我們是什麽人嗎?”
“你們是當官的。”在老人的眼中,是沒有官職概念的。官,就是官!
張輯說道:“對,我就是官,是皇帝身邊的官。你的女兒在宮裏做婢女,意圖刺殺皇帝,我是來抓你去殺頭的。”從未有一個官,能夠在對“反賊”說話時這般的溫文爾雅。
“那我的孫子怎麽辦?”老太太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也不是身在宮中的那個女兒楊金英,更不是那個瘋癲不知所蹤的兒子。而是她正在炕上熟睡的小孫子。
張輯解釋道:“刺殺陛下如同謀反,乃是抄家滅族的大罪,您的孫子同樣在株連之列。”
老太太口中喃喃的說道:“可我這孫子還不懂事啊!”
張輯心中暗想,“這天下間的人,又有幾個人懂得朝廷的事情呢?”轉念,他又像這位老太太詢問了起來。“老人家,您這孫子可取了名字嗎?”
“我這老婆子不識字,還沒給這孩子取名字呢。可憐這孩子,到了人世走上一遭,卻連個名字都沒留下。”
“這孩子是什麽時候生的?”
“五月初五,早晨太陽剛升起的時候。”
“五月初五,旭日東升,這孩子就叫楊旭吧!”張輯說道。
“恩,叫什麽都無所謂,總之也是要死的人了!”
張輯說道:“老人家,既然我與你說了這麽多,也就不會讓這孩子慘死鍘刀之下。”
“這位官老爺您有辦法救我的孫子...”自打張輯進了屋,老太太從未如此的客氣。
村外,內侍太監張佐正坐在馬上翹首以盼。“怎麽這麽長時間沒有出來,你們張指揮使莫不是出了什麽事吧?你們幾個人去瞧瞧。”
周圍的錦衣衛們沒有任何的動作。
“你們...”張佐為之一陣的氣結。而偏巧這時,村子中有了動靜。之見張輯當先出來,身後跟著他的親隨校尉。
遠遠的,張佐便高聲詢問情況。“張大人,情形怎麽樣?”
“不妨事,不過是傷了我一個兄弟。”說話間,便見身後兩人抬著一名受傷的校尉從張輯的身後走出。
“這反賊沒有傷到張大人吧?他們還真是大膽啊!”張佐上前關心。
卻見張輯大手一揮。“不妨事,隻不過是會些拳腳的老婦人,趁黑傷了個兄弟而已。你們把受傷的抬去醫治!”
“是!”
兩名校尉也沒用擔架,隻一人拖頭,一人拖腳,便將這名受傷的校尉抬了下去。就在路過張公公馬前時,張佐還特意的瞧了一眼。卻隻見到傷者的身上蓋著一床破被,被單上染紅了大片的血跡。但他沒有看到的是,被抬著的這名錦衣校尉,身子在棉被下努力的挺著筆直,以免將他後背上的孩子剮蹭在地麵上。
沒錯,這名校尉的後背上綁著一個孩子,那個孩子就是楊旭。
看著三人離開,張輯的心中鬆了一口氣。“張公公,我們回去複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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