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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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的時候,陸寶貝已經開始戀戀不舍的問蘇遙下次陪伴苦情少女的時間了。

    就像一個到別人家裏做客結果戀著不想走的小孩子。

    蘇遙用帕子包了幾塊糕點,塞到他懷裏,像一個哄小孩子趕緊走的長輩,一臉老母親式的慈祥,“帶著路上吃。”

    路上顯然是吃不了的。

    陸寶貝被蘇合拎著扛到肩上一路送了回去,等到回到家,懷裏的糕點已經因為路上的顛簸全壓碎了。

    於是這天傍晚,下人們就看見嬌貴的小公子捧著一堆糕點渣子在那裏出神。

    竹雙伺候了他兩年,對他的脾性還算得上鏈接,知道這小公子在吃食上一貫是嬌氣慣了的,便道:“奴才幫公子扔了吧?”

    不想小公子很寶貝的將糕點重新裹好,往懷裏一收,拒絕的意思十分明顯。

    竹雙有點訕訕的。

    小公子身邊的人每隔幾年就換一批,為的就是因他性子軟,怕奴才在身邊久了,把心養大,拿捏他這個主子。

    所以雖然小公子性子軟,下人們也不敢十分幹涉他的意願。

    竹雙剛來了兩年,就算小公子從未發過火,也不會自以為是的認為自己就可以放肆了。

    竹雙倒了杯茶送到陸寶貝麵前,見他接了,搭訕著問:“公子午後去哪了?怎麽不帶著奴才們呢?若是渴了餓了,沒人伺候可怎麽是好?”

    小公子莫名的又消失了好半天,下人們哪有不著急的,尤其是這都第二回了,就把竹雙推出來想問個究竟。

    陸寶貝紅了紅臉,眼神閃爍,支吾道:“就、就在園子裏玩捉迷藏啊……”

    說著,他漸漸有了點底氣,“都是你們太笨了,我好幾回看見你們打我眼前過,你們都找不到我!”

    這顯然是還沉浸在自己遊戲高手的人設裏沒醒呢。

    竹雙一噎,吃驚的看著這個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學會了睜眼說瞎話的小公子,覺得自己的整個認知都被顛覆了。

    而且,什麽好幾回打他眼前過都找不到他呀?

    那不是純屬哄著他開心嗎?

    本以為小公子很好套話的,不想他雖然支支吾吾的,嘴卻嚴的緊,一點風聲都不露。

    竹雙最終隻能無功而返。

    等到把竹枝打發走,陸寶貝走到側間的小書房裏,在長案上鋪開宣紙,調好水墨,揮毫潑墨。

    陸寶貝從懷裏掏出一團絲絹,絲絹裏包裹著一朵新鮮的鳳凰花。這是院子裏枝頭最後的一朵花

    陸寶貝這晚畫了幅畫,畫的就是這明滅燈火裏的鳳凰花樹。

    筆墨用的很重,黑與紅占據了大部分畫麵,其間點綴著點點的黃。

    畫到一半,他停下來,抿唇認真的看著宣紙上的新墨,畫紙上的丹紅突然就映紅了他的臉頰。

    陸寶貝忍不住放下筆,從懷中掏出那包被擠碎的糕點,打開,看著碎成渣的糕點,用手撚了一塊稍大的,放在口中。

    栗子糕甜膩的味道頃刻化在了舌尖,陸寶貝不適的皺了皺眉,將舌尖的那縷甜膩咽了下去。

    這糕點未免由此過於甜膩了!

    陸寶貝不是個喜歡甜食的人,麵對這份甜的像是打翻了糖罐的糕點十分的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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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伸手想要將糕點重新包裹好收起來,動作到一半,又打開了,再次撚起一塊糕點,蹙著精致的眉頭,自虐似的放到嘴裏。

    另一邊,蘇遙也在吃栗子糕。

    蘇遙是個嗜甜的人,此刻吃著加了雙倍糖的栗子糕,那甜蜜的滋味融在口腔,讓她本就和悅的心情越發好了起來。

    “郡主,銀耳湯。”

    翠柳端著一盅桂花銀耳湯走了過來,講東西放在桌子上,揭開盅蓋,用白瓷勺舀了一碗,放在蘇遙麵前。

    銀耳湯的溫度是恰好可以入口的,蘇遙正好吃的口感,捏起勺子,動作優雅的喝起來。

    翠柳見榻上有點亂,就走到塌邊打算收拾一下。

    “郡主,這花要扔掉嗎?”

    翠柳撚起榻上小幾後麵的一朵鳳凰花,那鳳凰花是被絲絹包著的,不知怎麽被壓扁了,花汁都浸在絲絹上了。

    忠王府裏是沒有這種花的,翠柳想著許是外麵帶過來的,見好好的花被弄的破破爛爛的,心裏有點可惜。

    不過既然已經弄成這樣了,依郡主的性子,定然是要扔掉的。

    “嗯?”蘇遙擱下勺子,疑惑的回頭,“什麽花?”

    翠柳便示意給她看。

    蘇遙看著那朵“花屍”,嫌棄的撇了撇嘴,“哪來的?怎麽搞成這樣?”

    翠柳有些疑惑,不過還是指著剛剛拾起花的地方,照實回答道:“喏,這兒撿的,用帕子裹著的。”

    蘇遙站起身,款款的走過去,接了花,又拿了那帕子。

    帕子用料考究,做工精美,其中一角繡著“敘之”兩個小字。

    “敘之……”

    蘇遙凝眉想了想,突然想到陸寶貝的名字似乎就是陸什麽之,再一結合他走的時候那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模樣,驀地笑了:“我知道是哪裏來的了。”

    翠柳問:“哪裏來的?”

    蘇遙盈盈笑道:“大風吹進來的唄!”

    翠柳啞然,知道這是糊弄自己呢,也不再追問,踟躕道:“那還扔嗎?”

    蘇遙嫌棄的將帕子和花屍往翠柳懷裏一扔。

    翠柳靈活的接住了,以為這是要拿去扔了,卻聽蘇遙說:“先收著吧。”

    翠柳怔了下,“收在哪裏?”

    蘇遙想了想,“找本書夾起來吧,正好做個書簽。”

    蘇遙這麽說了,翠柳自然心領神會,將帕子留在蘇遙的梳妝台邊,帶著花走了。

    新鮮的花還要經過晾幹才能更長久的保存,這下瑣碎的事情自然是要找人好好處理的。

    即便隻是朵殘破的花,郡主說了要留下,那就比金玉還要來得珍貴了。

    翠柳走後,蘇遙招來蘇合,問他:“陸家是不是有種鳳凰花?”

    蘇合抬頭覷了蘇遙一眼,想到陸寶貝來之前讓自己幫他摘下枝頭最後一朵花的事,立刻體察上意,機靈的道:“陸小公子的院子裏種了一棵,上次去的時候花開得正盛,現在已經全謝了。”

    蘇遙撚起梳妝台上隔著的絲帕,輕撫上麵染著花汁的地方,絲絲鳳凰花的香氣由絲帕上溢出,再抬起手的時候,指尖已經染上了淺淺的緋紅,像是朱砂沾在上麵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讓人想到美人麵上的胭脂,唇上的丹香。

    蘇合極有眼色,見她什麽話也沒說,主動將來時陸寶貝央他摘花的事說了。

    蘇遙聽罷,撚著絲帕笑了,“沒想到這小家夥還挺會討好人的……”

    就是這討好方式太笨拙了點。而且,一朵破破爛爛的花居然也好意思留下來!

    誰稀罕呀?!

    蘇遙心裏覺得自己特別不稀罕這種笨拙的討好,麵上也是一臉嫌棄,動作卻很誠實,將染了花汁的絲帕折好放在了梳妝台上的盒子裏收了起來。

    陸寶貝苦著臉吃完了糕點,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被甜味兒淹沒了。

    用茶水漱口之後,他重新回到案前,提筆在未完成的畫作上細細勾勒、鋪染。

    隨著時間的流逝,宣紙上的畫麵越來越完整,等到陸寶貝再次擱下筆,整副畫已經完成了。

    畫裏寥寥幾點燈火,院子裏鳳凰花在明暗交替的光線中開的如火如荼。

    烈烈的火一般的顏色隱匿在黑暗裏,和四角宮燈裏跳動的火苗一樣默默燃燒。

    在粗壯的鳳凰木枝幹後,半隱半現著一個身影,像是個身子曼妙的女子,卻又不好說那就是個女子的身影,因為實在太模糊了。

    一眼望去,倒有點像是樹幹在燈光下投射的影子。

    陸寶貝看著這畫麵,有些疑惑的凝起了眉頭。

    他作畫一向都是很隨性的,提起筆,手底下的畫麵自然而然就繪出來了。

    而在畫的過程中,與其說是手與腦在主導他,不如說是一種玄妙的感覺促使他完成畫作。

    所以,常常畫出來的東西,跟預先謀篇布局時所預想的是有很大區別的。

    而現在,看著這幅畫,陸寶貝自己也說不清他畫的到底是人還是影了。

    在預想的畫麵裏,本來是沒有人的,可現在的畫麵裏,卻有了一個似是而非的身影。

    畫這幅畫的最初目的,其實不過是因為自己想要讓新交的好朋友看到自己院子裏鳳凰花開滿枝頭的模樣。

    畢竟,一朵壓壞了的鳳凰花實在是讓他覺得很喪氣。

    明明是想把枝頭僅剩的那一朵花兒送給她的,最後送是送了,那花兒卻不複原先那般妍麗模樣了。

    害的他都不好意思開口說要送花給她。

    可是禮物已經準備了,不送到對方手裏,又似乎是一種極大的遺憾。

    於是隻好將花放在榻上的小幾下,等待著他離開之後對方發現它。

    這樣的話,應該就兩全其美了吧……

    她現在是不是已經看到花了呢?

    雖然被壓壞了,但本來鮮活嬌豔的模樣還是可以窺出一二的……

    陸寶貝看著宣紙上在夜色裏開得冶豔的鳳凰花,腦子裏想的卻是被壓扁了的那朵。

    這一晚的夢裏,鳳凰花靡豔的花瓣撲簌簌的落了一夜,落滿了他的心頭。

    留下的明明隻是一朵鳳凰花,卻仿佛是留下了他的一件心事。

    而這心事,他自己都是懵懵懂懂的。

    那是一段隱匿在朦朧的雲山霧海中,悄然的,無聲無息到來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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